是朝廷的軍隊!
這時,水聲越來越大,洶湧的河水直上游奔騰而來,而且並不只是在河道中,而是河道兩岸都有河水傾瀉下去,石砌的河堤禁受不住這般水流的衝擊,紛紛倒塌。余嚴冬連忙縱身而起,落到一個大樹上,方才避開水流的衝擊。卻見水流之中,卷雜著義軍的士兵、戰馬、帳篷、兵器、炊具等等的東西,義軍的求救聲此起彼伏。余嚴冬見那些士兵在水中掙扎,想去救他們,但是人數實在太多,又怎麼去救?
這時,上游突然火光熊熊,濃霧在這熊熊的火光下也顯得無力,藏在濃霧後的情景終於顯現出來,此刻余嚴冬方才能看清上游的情況。卻見那熊熊燃燒的,正是義軍那五艘龐大的戰艦,甚至那柄懸掛在船樓上的旗幟也被燒著了,上面那什麼字都看不清了。而在戰艦的上游,卻是數艘懸掛著「宋」字旗號的朝廷戰船,駐在河堤垮塌的汴河上游,向義軍戰艦射出一波又一波地火箭。這些宋軍戰船顯得比義軍戰艦小得多了,不過在汴河河堤坍塌河水外洩的情況下,身形較小的船反而佔盡優勢。汴河水外洩,水位下降,義軍戰艦已經擱淺,任宋軍宰割。而原汴河兩岸駐紮得井井有條的義軍,也早已被水沖得七零八落,義軍在水中叫苦連天。宋軍放出數艘小船,每隻小船都載著全副武裝的宋軍。小船在水面上行駛,那些宋軍便揮刀清剿還在水中掙扎的義軍士兵,一時間砍殺聲四起,鮮血將汴河水染得血紅,在熊熊火光下,更顯血腥恐怖。
余嚴冬陡然反應過來,汴河由於其重要性,河堤向來是嚴加修繕的,怎麼會說塌就塌?這一定是宋兵趁濃霧之便突然襲擊,先掘河堤讓義軍戰艦擱淺,並衝垮駐紮在河岸的義軍大營,再以火攻之,這等戰術果然高明!
這時,卻傳來一聲如霹靂般的怒吼,只見那燃燒的船樓之上,一人持棍傲然而立,正是鄧破軍!鄧破軍喝道:「爾等雜毛,使這齷齪戰術!」伴隨著他的吼聲,宋軍的一通亂箭已然到來,鄧破軍揮棍將亂箭撥開。宋軍鼓聲擂動,幾艘載著宋軍士兵的小船靠近了船樓,宋兵甩上鉤索,順著繩索往船樓上爬上來。鄧破軍揮舞鬼泣,將那些斗膽爬上來的宋兵都打飛出甲板出去。鄧破軍怒喝道:「鄧破軍在此,誰人上來送死!」剩下的宋兵見他威武凶悍,都不敢再攀爬船樓上來,只是對著鄧破軍遠遠射箭。鄧破軍哇哇大叫,只是撥開亂箭,卻並不離開已經燃燒的船樓。
余嚴冬驚道:「五師弟!」從樹上一躍而下,點在那些從水中漂浮而下的物件上,一路逆流而上,向燃燒的戰艦而來。此時已有多艘宋軍的小船靠在義軍的戰艦下,喊著生擒賊首的口號,料想便是去捉柴淞要取戰功的,立功雖切,但誰也不願搶先爬上甲板去送死。
小船上的宋軍見有人靠近,紛紛彎弓搭箭向余嚴冬射來,余嚴冬右手成掌,向前推出,掌風凌厲,將射來的飛箭都震開了去。余嚴冬兩下便到了戰艦下,火焰的熱氣鋪面而來,余嚴冬縱身一躍,躍上甲板,甲板之上儘是義軍士兵的屍體,一個個都被射成了刺蝟,多數火箭在屍體身上還在燃燒著,發出陣陣焦臭。
鄧破軍見躍上來一人,也不做半分停頓,立刻便是一棍向余嚴冬擊來。余嚴冬連忙避讓,叫道:「五師弟,是我!」鄧破軍怒道:「老子打的就是你,你這廝跑這來做內應,你這趙恆的走狗!」余嚴冬沒料到鄧破軍會說出這等話來,驚道:「你……」然而情急之下,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鄧破軍罵道:「余嚴冬,你他娘的害我便罷,大師哥你也害,你真他娘的不是東西……」可惜「西」字話音未落,「呲」的一聲,一隻羽箭已然釘在了鄧破軍的左腿上,箭頭入肉三分。
鄧破軍登時怒不可遏,一把扯去羽箭,羽箭箭頭有倒刺,被他這般扯出,登時鮮血飛濺,皮肉外翻。余嚴冬驚道:「五師弟!」要上來看鄧破軍傷勢。鄧破軍一把甩掉手中帶血的羽箭,又是一棍向余嚴冬打來,喝道:「少他娘的貓哭耗子!老子宰了你!」余嚴冬只得避讓。
余嚴冬知道鄧破軍一定是以為這宋軍突襲與他有關,口中解釋,但是鄧破軍哪裡聽得進去。鄧破軍猛攻,余嚴冬閃躲,兩人登時在甲板上纏鬥在一起。
余嚴冬與鄧破軍兩人在甲板上纏鬥,宋軍的箭可是片刻不停。鄧破軍身形較余嚴冬高大許多,自然更容易被亂箭所傷。鄧破軍一心要殺余嚴冬,根本對向自己飛來的亂箭不管不顧。兩人相鬥不過十餘招,鄧破軍身上已然插上了多支羽箭,血流不止。
余嚴冬見鄧破軍受傷如此,心中不忍,叫道:「五師弟,你我不是敵人,快快住手吧!」鄧破軍只是掄著鬼泣猛攻,根本不聽。余嚴冬心想纏鬥無益,船都燒了這麼久,也不見大師兄在何處,還是先行避開去找大師兄為上。當即借了出招的空隙,抽身而走。
鄧破軍見余嚴冬要走,怒喝道:「你這走狗哪裡走!」便要追來,然而左腳一步踏出,適才被箭所傷的創口受勁,立時便湧出鮮血來。鄧破軍左腳吃痛,難以追趕,心中也知道自己奈何不了余嚴冬,憤憤不已。
這時又是兩支羽箭插在他的手臂上,鄧破軍登時勃然大怒,轉過身來,向著遠處的宋軍艦隊大喝道:「廢物,只敢躲在遠處放箭麼!」聲如驚雷,將宋軍擂響的戰鼓聲也壓了過去。但是回答鄧破軍的,只不過又是一通亂箭。鄧破軍氣得虎目圓睜,提著鬼泣,躍下船樓來,落到船樓下的一艘宋軍小艇上。宋軍士兵揮刀來砍,被余嚴冬一棍一個打得腦漿迸裂。鄧破軍哇哇大叫,又要動手,離他近的小艇上宋軍士兵見他恐怖,竟未等他過來,已然紛紛跳入水中逃命去了。離得遠的小艇上士兵連忙將小艇划開,唯恐他靠過來。
鄧破軍見宋軍士兵膽小畏死,登時哈哈大笑:「你們這些雜毛,不過是些貪生怕死之徒!」宋軍又是羽箭射來,鄧破軍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聲,踏足水面,復又躍起,直奔宋軍艦隊而去。宋軍弓兵眼見得這惡面神向自己衝來,一個個嚇得面色發紫,連忙又是張弓搭箭,射向鄧破軍,唯恐他接近自己。漫天箭雨而下,鄧破軍半空中避無可避,亂箭插身,身形陡然停滯,隨即跌入江水中。
甲板上的余嚴冬瞧得真切,連忙躍到船舷邊來看,卻見鮮血染紅的江水滾滾而去,哪裡還有鄧破軍的身影。
余嚴冬哀歎一聲,但也不敢再做遲疑,直奔中間的船樓而去。此時中間的船樓,卻已完全成了火海,熱氣逼人,讓人難以靠近。余嚴冬疾呼道:「大師兄!」但是只得「辟辟啪啪」的燃燒聲,哪裡有人回答。
就在這時,忽聽得一個難聽的聲音呻吟道:「少主……少主他……」余嚴冬一驚,轉頭去看,卻見那安寅城躺在一邊,身上插滿了羽箭,鮮血淌了一地。余嚴冬正要過去看他,那安寅城顫抖著道:「少主他還在船樓中……不肯出來……快……快去……」氣若游絲,一雙白瞳中滿是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