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忽聽得府外嘈雜,余嚴冬出得祠堂,來到正廳,卻見廳中站著一名禁軍的將領。余嚴冬心想難道是抄家來了?那將領見余嚴冬,便道:「余嚴冬聽命。」神色倨傲,毫無對余嚴冬的敬意。余嚴冬也不以為意,道:「何事?」那將領道:「皇上有命,招你進宮。」余嚴冬笑道:「吾已是一介草民,不便見駕,這位頭領自回便是。」那將領怒道:「大膽!想抗皇命麼!」余嚴冬笑道:「送客!」言罷,轉身便往後堂去。那將領臉上青一陣紫一陣,但是知道余嚴冬武功了得,也不敢來拿他,只得氣呼呼地一跺腳,轉身去了。
余嚴冬抗拒皇命,倒也並無他事發生,只是余府外圍被禁軍圍了個水洩不通,不放余府任何一人出府,甚至連買菜的僕人都出不去。禁軍士兵只是道「皇上有命,需得嚴加看管余府中人」。封鎖便封鎖吧,余嚴冬也懶得去理會。禁軍雖然封鎖余府,但每日也差人送來生活必須物,余府的生活倒也沒多大影響。只是被封鎖之後,探聽消息的家將再也進不了余府了,余嚴冬也不知道大師兄柴淞所舉義軍與宋軍戰況如何。
如此又過了八日,余府又來了一位皇上派來的人,卻是郭公公。余嚴冬接到下人通報,來到廳中,卻見郭公公一臉堆笑,見到余嚴冬,連忙叫道:「余大人,多日不見,可好?」余嚴冬笑道:「哪裡來的風,將郭公公吹來我府中做客了?不過在下如今只是一介草民,郭公公還是不要稱呼在下為大人了。」郭公公連忙道:「余大人切莫亂說,皇上那日口中雖然說要削你官職貶為庶民,其實只是一時氣話,那尚書之位,還給余大人留著呢。」余嚴冬哈哈大笑:「君無戲言,郭公公此話妄自揣測皇上的意圖,可是了不起啊!」郭公公登時急了:「余大人可別拿老奴開玩笑,要不得要不得。」隨即湊到余嚴冬耳邊,低聲道:「余大人真的要皇上下不來台麼?皇上若是真心要貶你,這宅子恐怕早就給你抄了去了。余大人你相伴皇上數年,難道皇上真的會對你無情麼?」
余嚴冬聽完,也不再出言譏諷,苦笑一聲,隨即道:「那郭公公此番前來,便是受皇上的意思,要我進宮去?」郭公公道:「是是是,皇上甚是想念余大人,特遣老奴來請余大人,若有辱皇命,皇上定將老奴斬於宮門前。余大人不給老奴面子,總得念在咱們相識多年,救老奴一命吧。」余嚴冬道:「看來我是不得不去了。」郭公公隨即喜笑顏開,吩咐隨從打開一個錦盒,卻見盒中正是余嚴冬昔日的官服。郭公公笑道:「余大人,換上官服,隨老奴進宮吧。」
余嚴冬接過官服,當手指觸到這對於他而言無比熟悉的官服,那一刻,他的心中,卻是無比惆悵。
待換好官服,余嚴冬便隨郭公公進宮去。郭公公將余嚴冬帶到崇政殿,道:「余大人,皇上在此批閱奏折,你自進去便是。」余嚴冬奇道:「不通報?」郭公公道:「皇上有命,你自進去便是,無需通報。」
余嚴冬便自行進殿來,卻見殿內燭火通明,宮女立於一邊,趙恆正伏在書案上沉沉安睡,案上奏折散亂不堪。余嚴冬走到書案前,見趙恆睡得甚熟,也不去打攪,目光卻落在趙恆面前那攤開的奏折上。卻見那奏折上寫著:「流寇已鎖汴河三日,漕運船隻北上不得。」雖然只是看得這一句話,但是余嚴冬已然大吃一驚。汴河乃是東京生命線,東京城各種必需品基本都是靠汴河漕運運來東京,此番被柴淞的義軍封鎖,東京城供給不足,日久必會生亂。而且汴河穿東京城而過,若義軍舉舟借汴河北上……余嚴冬暗暗心驚,大師兄柴淞果然非比尋常。北宋常有義軍反朝廷,但是多為目光短淺的草寇,從未有柴淞此次這般眼光犀利的領軍者。柴淞兗州舉兵不過數日,竟然已經封鎖汴河,看來此次大宋要經歷的劫難,非以往可比。
余嚴冬正思索間,趙恆已醒轉過來。余嚴冬連忙拜下,趙恆慌忙起身來拉余嚴冬起來。余嚴冬抬頭去看,卻見趙恆眼眶深陷,神色憔悴,看來這些日所發生的事,也讓他心憂了不少。
趙恆斥退宮女,方才向余嚴冬道:「嚴冬,你可算來了,那日殿堂之上朕一時氣憤將你貶為庶民,你可還記恨朕?」余嚴冬連忙道:「皇上,是罪臣出言不遜,皇上不殺罪臣,罪臣已經暗自慶幸了。」趙恆苦笑道:「唉,其實你出言譏諷得是,朕就是用人不當,誤信妖道,平白白信那什麼得道成仙之事,亂了朝綱。還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改了軍情……」余嚴冬黯然道:「皇上乃是國之統帥,關乎國體威儀,凡事自然不能深究,臣前日不能體諒皇上難處,冒犯龍顏,罪臣向皇上請罪了!」言罷,向趙恆又要拜下,趙恆連忙拉住他,龍目之中已是斑斑淚光,道:「嚴冬,你我二人不僅是君臣,還是至交好友,往日不快,咱們便當做煙雲置於腦後,如此可好?」余嚴冬聽趙恆這般說,自然是心中無比感激,道:「罪臣多謝皇上。」趙恆微笑道:「如今朕要你官復原職,不,余相既然辭世,你便無需再做那尚書了,今日朕便命你為相,輔朕之左右,就如同你爹早日輔佐先皇與朕一般,嚴冬你可答應?」余嚴冬連忙道:「皇上不追究罪臣,罪臣已是感恩戴德……」趙恆正色道:「朕說過此事不再提,你為何還提?」余嚴冬道:「是,是,不提不提。不過皇上,臣資歷尚淺,這相位關乎國家社稷重擔,微臣恐難擔當……」趙恆面色卻生慍怒,道:「嚴冬,朕說你行,你就行。唉,你可知這殿上,有幾人是真正為國為民,真誠為朕分憂,真心為我大宋繁盛?朕能所信的,只你一人而已。」
趙恆一番話,讓余嚴冬不禁熱淚盈眶。余嚴冬道:「皇上如此相信微臣,微臣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趙恆隨即哈哈笑道:「好!好!這才是朕的好臣子!好朋友!」
趙恆這句話,卻讓余嚴冬猛然想起前些日自己在聚賓樓上,柴淞對自己所言那句「趙恆視你無非玩樂之輩,你我卻是生死兄弟」的話來,余嚴冬心中不禁有些隱隱作痛。
趙恆轉到書案前,拿起那寫著柴淞義軍控制汴河的奏折,向余嚴冬道:「嚴冬,你且看這奏折。」余嚴冬道:「皇上,我適才已經看到了。」趙恆歎道:「汴河乃我東京生命線,汴河既失,東京岌岌可危,沒想到我大宋百年基業,竟然要斷送在我的手上。」
兩人都是沉默半晌,余嚴冬內心掙扎不休,他見趙恆神情落寞,暗暗下定決心,道:「皇上,微臣和那義軍首領乃是故交,若皇上信得過微臣,微臣願往義軍大寨,向義軍求和。」趙恆聽聞余嚴冬此言,緊鎖的眉頭隨即舒展開來,笑道:「嚴冬所言卻是甚好,不過前方乃是凶險之所,你此番前去……」余嚴冬堅定地道:「微臣既為宋臣,則為大宋肝腦塗地在所不惜。」趙恆笑道:「果然不出朕所料,這滿朝文武,只得你一人忠義。嚴冬你此番前去,無論那義軍首領要多少財物多少美人,你都答應他,甚至是要向朕要幾個州縣都成,只要他願意退兵,願意和談,都成,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