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奕彥,我的報告出來了,我們走吧!」忽然陳顏從不遠處的一扇門裡走了出來,神情恍惚,走路有些不穩。
「你是陪陳顏來的?」林思亞的語氣明顯失落。
於奕彥猶豫地解釋道:「她說她感覺最近身體有些不舒服,讓我陪她來看病,沒想到卻碰到了你!」
「林思亞,其實我們……」於奕彥又欲解釋。
「別說了,好嗎?」林思亞抿著嘴,心刺痛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沒有褪掉,多了份理解與寬容。
於奕彥覺得這幾個禮拜,林思亞又改變了很多,不僅變回了原來的性格,而且變得比以前更讓於奕彥著迷了。
「扶我走過去。」林思亞對身後的韓俊浠說,她猛地從輪椅上站起來,覺得天旋地轉,差點摔倒,旁邊的於奕彥急忙抓住她的手臂。
陳顏看見這一幕,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她看見林思亞伸在身前的手不停地摸索著,那是盲人才有的動作,她猜測林思亞的眼睛也許看不到了。
「你的眼睛……」
「第二階段正式開始!呵呵……我聽於奕彥說你身體不適,怎麼樣?沒什麼大事吧?」林思亞關切地問。
這話讓陳顏感覺到有一絲嘲笑的味道,反正此時她做什麼表情,面前的女孩都看不到,索性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回敬道:「你希望我有什麼大事?像你一樣?我絕對不會淪落到你那樣心神都備受煎熬的地步!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忽然陳顏身後的門開了,一個醫生從裡面出來,看見林思亞,他的眼睛一亮,笑道:「林思亞我正要去找你呢!這是你昨天的血液檢查報告。」說著把一個白色的信封塞在她的手裡,接著俯在林思亞的耳邊說:「還有你要的東西。」接著那位醫生又好像想起了什麼,一下子衝了出去。
醫生在和林思亞說話時,人還在門裡,此時從門口急衝出去,撞到了陳顏,陳顏全無防備,突如其來的外力使她向前一倒,整個人撞在林思亞身上!
兩封完全一樣的信封同時落地,躺在地上!
於奕彥見狀急忙趕過來扶住陳顏險些要倒的身子,然後蹲下身子撿起信封,一封遞到林思亞手裡,一封遞到陳顏手裡。
林思亞反覆摸了摸手裡的信封,這動作讓於奕彥覺得刺眼,她的眼睛真的像她所說嗎?「我們必須過去檢查了!到你的預約時間了!」韓俊浠覺得不能再和他們多聊,小聲提醒道。
林思亞笑著點點頭,溫柔地說:「那我去做檢查了!嗯……現在應該是五層,你們往收費處那邊走。」接著想了想又說:「據我記憶,在你的左手邊應該是有一個電梯,你們從那兒走。再見了!有時間來找我玩兒!」
話音剛落,韓俊浠就把輪椅推了過來,林思亞習慣性地摸了摸坐下了。
於奕彥看著林思亞,他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兒像故事一樣精彩,卻也像故事一樣撲朔迷離。他不明白為什麼她可以一下子冷得那麼淡然,也可以一下子笑得那麼坦然……
兩組人邁出了第一步,一組向檢查室,一組向電梯,完全相反的方向。而誰又知道,這小小的一別留下了多少悲傷的遺憾。
自從那天從醫院回來以後,於奕彥整天都樂呵呵的,上課的時候情不自禁的開始偷笑,直到被老師點名站起來。好幾次老師在台上講課時,聽見台下一片議論聲和笑聲,幾次忍無可忍的點名換來的卻是在下節課笑得更大聲,更過分。班上的同學看著於奕彥傻笑的樣子,都以為他在醫院感染了什麼病毒,得了病,經常會跟著於奕彥笑。邵盟羽在林思亞走後,又恢復到以前精神不振的樣子,有一次「挺屍」的時候,他聽見於奕彥近乎變態的笑聲,以為是自己做夢夢到了鬼,竟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弄得全班哄堂大笑,於奕彥並不知道自己就是那罪該萬死的罪魁禍首,竟還不屑地瞥了邵盟羽一眼。此事還成了邵盟羽的把柄,讓全班笑了一個禮拜。
「你沒發燒吧?笑沒笑夠啊?都給笑成腦殘了!」邵盟羽一手摸著於奕彥的額頭,一手拍著桌子大聲抗議道。
「你有沒有看過林思亞笑啊?」於奕彥滿臉興奮地等待著答案。
「廢話!誰沒看過她笑?」邵盟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知道嗎?我本來以為自己是真的沒希望了,可是……那天在醫院我碰到她和韓俊浠,她又衝我笑了!」於奕彥陶醉地說。
「醫院?她生病了?」邵盟羽緊張起來。
於奕彥的笑臉頓時堆積了烏雲,他看著邵盟羽告訴了他真相。
「什麼!看不見了!」邵盟羽聽完後從椅子上一下子站了起來,擔心地看著於奕彥,失落地問道:「怎麼會這樣……」
「你怎麼沒告訴我?還朋友呢!」突然邵盟羽右手指著於奕彥的鼻子,左手拽著他的衣領,把他從椅子上扯了起來,怒吼道。
「你放手!」於奕彥皺著眉,也生氣地說道:「林思亞的眼睛沒大礙!很快就會恢復的!」於奕彥看他還不放手,索性也拽他的衣領,在外人看來這兩人好像打仗的架勢。
突然邵盟羽鬆了手,扭頭就往門口走去。
「你幹嘛去?」於奕彥跑到邵盟羽身後拉著他,焦急地問。
邵盟羽擔憂地看了一眼於奕彥,甩掉了於奕彥的手,急切地說:「我去看她!你去不去?」
於奕彥猛吸一口氣,挑了一下眉毛詭異的看著邵盟羽,饒有興趣地說:「逃課?」隨即又不解地看著他,說:「你邵盟羽為了林思亞都已經到了逃課的地步?」
「你……愛去不去!」邵盟羽被堵得啞口無言,接著就向門口跑去。
叮咚……
大喇叭開始廣播,從裡面傳出來一陣有些沙啞的男聲,聽聲音似乎是向來以「快刀斬亂麻」的辦事風格而聞名全校的教導室主任:「請邵盟羽同學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到年級辦公室來,到年級辦公室來。」
於奕彥替邵盟羽叫苦,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早去早回!我還等著你逃課呢!」
邵盟羽的心裡不由的升起一絲恐慌和緊張的情緒,心中的不安使他放慢了走路的速度。「到底是什麼事呢?」邵盟羽嘀咕著。
直到打了上課鈴,邵盟羽也沒回來。
該回來的人沒回來,不該出現的人卻出現了。
章魚剛一進班就把一樣東西往講台上狠狠地一摔,臉色陰沉陰沉的,像一頭發怒的雄獅,吼道:「陳顏!你給我站起來!你給我解釋解釋這卷子!」接著拿起講台上的卷子走到陳顏的桌前,砸在她的桌子上,把她和於奕彥都嚇一激靈。
陳顏遲疑地伸出手,當她看到卷子的內容,臉霎時一陣紅一陣白。旁邊的於奕彥看得膽戰心驚,接過陳顏手中的卷子,頓時也大吃一驚,這正是那份之前陳顏讓他做過的卷子。「果然有問題嗎?」他想。
「陳顏!你是不是進過學校的資料庫?是不是你偷的題?你說啊!」章魚氣得火冒三丈,嗓門比今天廣播的聲音還大。
陳顏戰戰兢兢地看了一眼於奕彥,於奕彥也正歪過頭目不轉睛地看著陳顏,他也很想知道是不是陳顏真的騙了自己。
陳顏低下頭,低聲答道:「我……我……我沒有……」扭捏的她讓於奕彥的疑心倍增,生氣地看著她,冷冷地說:「說實話!」
「沒……沒有……」陳顏強壓著心中的慌亂與恐懼,和於奕彥對視著。
在一旁的章魚一把搶過於奕彥手中皺巴巴的卷子,瞪圓眼睛,失望地吼道:「這份卷子,要說於奕彥得滿分我深信不疑,可是以你的水平我還真不敢保證。當初林思亞還在的時候,你的班級排名就從來沒進過前十五,結果這次居然考了個第一!加上學校資料庫又被人查出有學生進入的跡象,你讓我怎麼想?」
章魚看陳顏不說話又是一臉的不服,心裡一顫:「莫非真不是她?」章魚猶豫了一會兒,提高了聲調:「陳顏,我再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你必須給我答覆!若三天後你依舊不承認,那麼假如被領導查出來就是你,你就等著辦轉學手續吧!但若是你承認了,我會說服領導讓你留下來。你自己掂量著辦!」
於奕彥漠然地看著陳顏,心中的怒火漸漸平息,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三天後若查出是你,你還不承認,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小公主,瞧我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來了!」韓俊浠抖了抖手中的袋子興高采烈。可剛一進門,看到眼前的場景吃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屋內林思亞正吃著晚飯,於奕彥就坐在林思亞的身邊和她聊天,兩人說說笑笑,絲毫沒有注意到門口鬱悶的韓俊浠。
「嗯哼!」韓俊浠看著兩個人心裡嫉妒得要命,不滿地哼道。他眼冒妒火地瞧了一眼於奕彥,又像一個受傷的孩子一樣看著林思亞。
林思亞仔細地聽著來者的腳步聲,噗嗤地笑了出來,放下手中的勺子,問:「韓俊浠是你來啦?給我送飯來了?」
韓俊浠摸了摸林思亞的頭,說:「對!不過既然你已經吃上了,那就算了!」
「不好意思!搶先一步。下回你要早點來!」於奕彥衝著支在病床上的桌子得意地揚揚下巴。
林思亞忽然感覺到不對勁,使勁聞了聞,愣住了,隨後笑得合不攏嘴,激動地說:「韓俊浠!今天你給我帶的晚餐該不會是你自己做的吧?」
「是!本來想讓你吃的,結果你……算了,我自己吃好了!」韓俊浠可惜地打開飯盒。
林思亞一聽,眼睛裡透出按捺不住地激動和興奮,迫不及待地說:「別呀!我不能辜負你的好意!快拿過來!我吃!」
「幹嘛幹嘛!吃他的不吃我的啦?」於奕彥不甘心。
「切!」林思亞雙手摸索著從床上站起來,到處喊著韓俊浠,接著她稍稍往門口挪了幾步,抓到一個人的手臂搖了起來,哀求道:「韓俊浠!你快點把飯給我啦!你看,自從我眼睛看不見以後我都營養不良了!你就發發善心給我吧!」
「你那麼喜歡他做的飯?他不給你,你還是吃我的吧!」這次換成於奕彥嫉妒。
「你懂什麼!他做的飯比買的還好吃!」林思亞扶著韓俊浠的手臂稍稍轉過身罵道。接著左手悄悄地摸到飯盒使勁扯了過來,笑道:「給我就對了嘛!你們兩個的飯我都吃行了吧!真是的!」
「你們兩個啊真是無可救藥!一個非要我吃他的飯,一個是我想吃卻死命地不給我吃!這是怎麼啦?竟然和我一個瞎子爭!」話剛出口林思亞就意識到說錯了話,急忙摀住嘴,不好意思地笑笑:「口誤!純屬口誤!」
韓俊浠無奈的歎口氣,攙著林思亞坐回床上,堅決地說:「你別再說自己是個瞎子了!」
自從上回遇到原本已經對林思亞絕望的於奕彥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天天來看她,這些日子以來她的言行都被於奕彥看在眼裡,總覺得心裡不是滋味,以前目光那麼清澈明亮的她,怎麼會一夕之間變成一個眸子黯淡無光的盲人……
「對了,大家都還好吧,最近陳顏怎麼樣?」林思亞別有用心地問。
於奕彥說大家還好,把陳顏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林思亞。林思亞的心猛地一沉,想不到陳顏為了於奕彥竟然幹出這種事。
「那邵盟羽呢?」林思亞試探著問。
「他那天本來要來看你,可是臨時被老師叫到辦公室,等他從辦公室裡回來後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一言不發。別人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話,挺奇怪的!」於奕彥收斂笑容露出了平時少有的一本正經。
林思亞聽完後握著韓俊浠的手不由自主地加大了些力度,韓俊浠身子微微一震,奇怪地望著林思亞,耳語道:「怎麼了?」
林思亞聞聲揚了揚頭,輕聲道:「邵盟羽父母離婚的事,學校恐怕知道了……」
韓俊浠的臉色頓時一變,林思亞往韓俊浠身上靠了靠,閉上眼喃喃地說:「怎麼辦……」
韓俊浠也悄悄地握緊林思亞的手,安慰道:「不會有事的……」
這兩個人似乎完全忽略掉了於奕彥的存在,他看著二人如此親暱的動作,心中一陣不爽,妒火中燒地在心裡把韓俊浠罵了千遍萬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