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流 第516章 英雄志,梟雄膽 (2)
    「這我知道。」秦慕白微然笑了一笑,說道,「關內的十六衛軍隊,怎麼能和河隴的關西精壯騎士相提並論?這裡漢胡雜居又產良馬,人們以馬為家民風彪悍,個個都是天生的好騎手。其實,我有這個念頭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是現在,我大唐實行的是府兵制,僅有極少數的御林軍,是朝廷花錢供養的募兵。我若是要在蘭州開此先河,那可真是冒了大不韙了。到時,不知有多少風言風語說我秦某人當真要擁兵自重割據而立了。」

    「可是如果不募兵,眼下蘭州實難支撐。」蘇定方雙眉緊鎖面露難色,說道,「這可真是一個大麻煩哪!」

    「其實,就算朝廷准我募兵,我也就未必當真能招募多少兵馬來。」秦慕白說道,「打仗,打的就是錢糧。這一次若非是媚娘私下攢募許多糧草,我們蘭州軍民都要斷炊。眼下此景,秦某人拿什麼去募兵養兵?哎,這可是一個惡性循環哪!戰爭不止商路不通,蘭州窮困僚倒。蘭州窮,則無力發展無力養兵。朝廷那邊,又時刻提防蘭州一舉一動。眼下,可謂是局勢膠著,除非,能有一支奇兵突然打破這個平衡,給我蘭州注入活力。如此,才有展望。」

    「何來的這樣一支天降奇兵啊?」蘇定方苦笑道,「現在,我們就是以蘭州一郡之力,在對抗吐蕃、西突厥與西域諸國。說句少帥最不想聽的話,蘇某有時侯氣不過了,還就希望和親成功了,給蘭州贏得喘息之機先圖發展,再談其他。」

    「何止是你想過這樣?文成公主的親生父親江夏王,心裡也有這樣的矛盾,跟我都說過不止一次了。」秦慕白歎息道,「他當然是一百萬個不願意自己的女兒嫁上高原。可是眼下,除了議和賜婚彷彿再沒有別的緩兵之計,為我蘭州贏得喘息的時間。矛盾哪,真是矛盾!我突然覺得,不管是誰在大局面前,都是顯得那樣的渺小與無力。」

    「少帥,關於募兵之事,可否上書朝廷試探一下?」蘇定方不死心的道。

    秦慕白雙眉緊鎖冥思了片刻,說道:「我肯定會試探。但是,怎麼試探卻不能走尋常的路子了。若是寫奏折遞上朝廷,那肯定是見光就死。某些人還會逮著我的奏折當把柄,說不定還要彈劾我。畢竟,這是違背眼下大唐兵制的離經叛道做法。」

    「那,請求增援兵馬錢糧呢?」

    「別做夢了!要是能給,當初我在長安的時候早給了。現在我人都沒在長安了,更沒可能。」秦慕白冷笑道,「人還沒走茶就涼了,更何況我現在還走遠了呢?」

    「那如何是好啊,哎!」蘇定方雙手一攤重歎一聲,也是愁眉不展了。

    秦慕白突然腦海中一亮拍案而起,「我的天!我怎麼忘了我的殺手鑭啊!」

    「什麼?少帥怎麼突然想起,你們秦家的金裝鑭了?莫不是要練武?」蘇定方滿頭霧水。

    「哈哈!天機不可洩露!」秦慕白大笑揚長而去,邊走邊說道,「師兄,我要外出幾日。近幾日大都督府裡的軍政事務就交由你與肖亮負責了!」

    「少帥要去何處?」蘇定方異訝的追出來問道。

    「我走了!」秦慕白扔下這一句,已是沒了人影。

    蘇定方茫然無措,自然是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離開大都督府,秦慕白去了一趟公主行轅,與李道宗和文成公主辭行說要外出幾日,不及每日問請了。身為一郡之長自然有許多事情要辦,李道宗也未多問,只是告訴秦慕白,說他已經叮囑了使者劉善因,說去了高原且不論這議和賜婚之事能否成功,盡量多拖時日便是。能拖一天算便他一份功勞,他日歸來,王爺與少帥必不虧待於他。

    秦慕白哈哈的大笑道:「還是王爺辦事穩妥周密啊!現在時間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劉善因這個不起眼的小角色,說不定到時還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王爺的這一番話,便是價值連城了!」

    李道宗狐疑的眨了眨眼睛看著秦慕白,說道:「你是不是有了什麼打算?」

    「暫時還沒有,不過可能馬上就有了。」秦慕白神秘的笑,說道,「王爺稍等數日,待秦某歸來,再與王爺細談。」

    「好,有事你先去忙!」

    隨後秦慕白請了文房四寶,寫下一封書信叫心腹百騎送往大非川給薛萬均,再帶了一隻僅十人組成的心腹衛隊,化便裝,離開大都督府到了瓊玉山莊。

    武媚娘還就當真在臥床歇息未起。雖未病容滿面那麼誇張,卻是的確有幾分憔悴。若非面如桃花目含春露,秦慕白還就真會以為她病了。

    秦慕白來的時候,武媚娘正捧著一本書躺在榻上翻閱。他一進門,武媚娘就笑道:「壞了,壞了!」

    「怎麼了?」秦慕白愕然道,「什麼壞了?」

    「你離開不過一兩個時辰便回來了,如此眷戀深閨,還不毀了一番雄心壯志?」武媚娘打趣道,「今日都督府無事麼?怎麼這麼早便回來。」

    秦慕白呵呵笑著走過來,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柔聲道:「好點了麼?」

    武媚娘臉一紅,還有一點哭笑不得,嗔道:「怎麼聽你這話十分異樣,彷彿是我大病了一場或是生過了孩子?」

    「哈哈!」秦慕白拍著額頭哈哈的笑,說道,「媚娘,跟我走一趟,去一個重要的地方。」

    「哪裡?」

    「那是一個,除了我秦慕白,其他人都沒法自由出入的地方,就連宰相甚至是皇子也不行。」秦慕白神秘莫測的道。

    武媚娘眨巴著她聰慧的大眼睛,嫣然一笑道:「你這麼做,是不是就表示媚娘對你來說已是十分重要的自己人了?」

    「你本來就一直都是。」秦慕白微笑,「不止如此,你就像我的另一半。你說,我能讓一半的秦慕白去那裡麼?」

    「好啦,又在海天胡地的甜言蜜語瞎哄人!」武媚娘抿嘴而笑,笑得卻是十分沉醉與欣慰,她伸出雙臂仰起身來,罕有的嬌聲道,「還不抱我起來?」

    不久後,幾輛不起眼的馬車駛出了蘭州州城,望西北而走。

    馬車上,秦慕白與武媚娘正在享用午膳。只因行色匆忙,便把酒食都帶到了路上吃。

    「媚娘,你說你有重要的事情與我商議,現在可以說了麼?」秦慕白一邊吃一邊問道。

    「嗯。」武媚娘很鄭重的放下了筷著杯盞,認真的說道,「慕白,我瞞著你做了幾件事情,我希望你不要生氣。」

    秦慕白手中一頓,問道:「什麼事情?」

    「我把我在中原的所有生意全部結束了,能抵當能典賣的都換作了錢財帶到了蘭州來。」武媚娘說道,「除了長安的一棟老宅,我幾乎沒有留下任何東西。過些日子,我還準備將我母親接來。至於我的兄長與其他人,都留在長安看守老宅。」

    「嗯?」秦慕白異訝的皺了下眉頭,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多年了,你好不容易才打拼出一點模樣,長安的秦仙閣,襄陽的商號與酒肆,那都是風聲水起日進斗金。多可惜啊!」

    「不可惜。」武媚娘微然一笑,說道,「在襄陽的那段時間,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女人,再如何能幹如何了不起,終究還是離不開男人的肩膀。在襄陽的經商,比在長安時容易百倍輕鬆不少,賺的錢財也要更多。歸根到底,不是我武媚娘變得能幹了,而是因為此前有你與李恪給我打下的基礎,還有你的門生龐大在給我大開方便之門。短短的一年時間,我這個外來的京商就成了荊襄之地首屈一指的巨賈。外人都道我武媚娘是如何的精明強幹,其實只有我明白,歸根到底,我只是你的一個掌櫃,你才是真正的大東家。」

    「媚娘,咱們兩個就不用分得這麼細了吧?多生分哪!」秦慕白笑道。

    「我其實沒有別的意思。」武媚娘微笑,真誠的說道,「我只是想說,不管我做什麼賺多少錢,以前可能有一半是為了我自己,從今天起,必須是全部為了你。因為,武媚娘已是秦慕白的人;你說我是你的一半,你卻是我的全部啊!」

    秦慕白手中一滯,微微一笑道:「媚娘,你讓我說什麼呢?……好吧,什麼樣的話在真實的行動面前都顯得虛偽與蒼白。這些年來,我給你的其實很少,為此我一直很慚愧。現在你說說,既然你都已經決定從此扎根在蘭州了,你想做些什麼,要些什麼?」

    「我要做河隴西域的鄭風熾!」武媚娘說得斬釘截鐵,幾乎是一字一頓,「我還想超越鄭家,達到他們未曾達到的高度!」

    「嗯!」秦慕白點頭,「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的輔助你。幫你,就是幫我自己。」

    「你錯了慕白,不是你輔助我,而是我輔助你。」武媚娘說道,「別小看商人。商人雖然低賤與微末,但是錢財糧秣在河隴西域這樣的地方,卻會有神鬼莫測的威力。你肩挑重任要經略河隴制霸西域,沒有錢糧寸步難行。我要做的,就是替你張羅這一切。慕白,我說句不該說的話,你有英雄志,但真正到了行為處事之時,還需要一顆梟雄之膽才行啊!」

    「何謂,英雄志、梟雄膽?」秦慕白饒有興味的問道。

    「英雄志,胸懷宏圖鵬展萬里;梟雄膽,百折不撓誓不屈服。」武媚娘說道,「雖然來蘭州的日子不長,可是我看出來了。你雖是籌疇滿志,可是多處掣肘以致拳腳施展不開。這個時候,你就需要一顆梟雄之心——何必管那許多陳規舊制?往往成就大業者,無不是挑戰桎梏的贏家!問題是,你有這個勇氣麼,慕白?」

    「英雄志,梟雄膽……」秦慕白飲下一口酒深吸一口氣,眼中越發明亮了幾分,說道,「媚娘,你真是我的女諸葛。你說得沒錯,光有志向與想法,遠遠不夠。關鍵,還得看有沒有破釜沉舟一往無前的信心與勇氣!……我很慚愧,一直以來我都把自己乖乖的束縛在條條框框之中,不敢越雷池半步。我甚至習慣了這樣的平庸與隱忍,並以此為榮。」

    「慕白,你不必自責。天下間一萬人之中,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便是如此。」武媚娘看著秦慕白,神色之間多是溫柔,卻有一絲抹之不去的犀利與剛毅,她說道,「可你是秦慕白,你必須與眾不同。否則,武媚娘憑什麼要嫁給你?」

    秦慕白先是一愣,隨即大笑,「我算是明白,為什麼古往今來有那麼多男人衝冠一怒為紅顏了!媚娘啊媚娘,往後,我秦慕白若是有什麼成就,那一定是拜你所賜;若是大起大落甚至遺臭萬年……」

    「武媚娘,與你同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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