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芝香還歎服著,這場戲導演得太精彩了。寧紅當即提醒杜芝香,沒有任何人當她的導演。寧紅又問,盧麗萍和黃小娟現在怎麼樣了?杜芝香讓她放心好了,當天晚上盧麗萍和黃小娟坐火車南下廣州,在東莞一家朋友開辦的公司裡給她倆找了不錯的飯碗。杜芝香讓寧紅絕對放心好了,盧麗萍和黃小娟都是假姓名,身份證也是假的,馬多克就是叫公安去查也查不出半點線索。寧紅突然問:「你說,馬常務他愛人會受得了嗎?」杜芝香說:「只有她受不了,才會讓馬常務受不了。」寧紅看看杜芝香,點點頭,突然感歎一聲:「你要是嫁給一個從政的男人,這個男人起碼能當個省長。」杜芝香笑道:「謝謝寧姐這麼抬舉芝香。如果我有機會從政,我還可以拿到任命省長的大權哪。」倆人開懷大笑起來。一個晚上睡過來,這種好心情依然濃濃寫在她臉上和眼睛裡。
澆完最後一盆君子蘭後,寧紅自己煮了一杯熱牛奶,又吃下兩片蛋糕。奶油是她最喜歡的那種草莓味的。她覺得草莓味讓人覺得浪漫,一個人坐在自家小餐廳裡也有一種原野中的心曠神怡感覺。
真快,今天又是星期六。
她打算上午約上解茹一起逛衣店。這當然不是她最初的選項,但閉起眼睛想了一下,便把電話直接打給解茹。只是解茹還沒開機。這電話只能等一下再打。她想,陪解茹逛上一天也行,從解茹這一天的變化中,自己也許能間接捕捉馬多克對昨天家裡發生的事的反應。寧紅心裡敢肯定,馬多克一定會就這事驚動解茹。憑馬多克的才華,工作上的事撇開解茹也不要緊,精神這東西卻已經要靠解茹支撐。這個馬多克!寧紅好像看透了他。想到馬多克時,她竟然不由自主噓出一口氣……
這時,門鈴響了。
杜芝香,還有白莉亞,她倆不約而來,一起出現在寧紅家門口。
寧紅馬上讓她倆進來,邊說:「你白老闆昨晚不是陪市領導在雲霧茶樓打牌嗎?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對了,今天沒時間陪你們逛衣店,我有點事要辦。」
白莉亞說:「我們不是來約您逛街的。」
「又有什麼事呢?」
杜芝香說:「寧姐,省委書記的愛人要見馬多克,讓他明天中午到省城吃飯。」
「什麼——」寧紅忽地瞪大眼睛。她好像聽到一聲晴天霹靂。
杜芝香說:「這消息莉亞姐打聽到的,讓她跟您說說吧。」
白莉亞說:「昨晚打牌打到一點鐘,我突然接到省裡一個領導的電話,說馬多克這下子要平步青雲、步步高陞了。我忙到洗手間,問了個究竟。還記得吧,上次南塔發生洪水時,馬多克從省道1608線趕往南塔途中,他停車救過一個女的。這事雖然沒上電視,但很多人都知道。」
寧紅說:「我聽說過這事。」
「您知道被救的女人是誰?」
「就是一個女的嘛。」
「是女的。但她不是一般女的。她是省委書記的夫人。」
寧紅感到驚詫:「什麼什麼?他、他救的女人竟然是這個身份?」
「那女的當時驚魂未定,嚇死她了。馬多克攔下市工商局的車子,這女人坐上去後,探頭出窗問馬多克叫什麼名字。馬多克只說自己姓馬,其他的事倒沒透露。他肯定不認識書記夫人,導致他不願過於張揚這救人的事。省委書記的夫人後來從工商局司機嘴裡知道馬多克的真實身份,感動得不得了。聽到這事大為感動的還有省委書記,馬上要打電話給宣傳部長注意一下這次青雲抗洪中的模範人物。省委書記的夫人卻說,別給宣傳部長打電話,這個電話你打也要打給組織部長。省委書記當然明白夫人的意思,這馬多克一下子就被省委書記牢牢記住了。」
「馬多克好運氣!」杜芝香說。
寧紅忽然有點走神地說:「看來好運才開始。」
白莉亞說:「省委書記的夫人昨天傍晚親自打電話給馬多克,請他星期日到省城吃飯,還要馬多克把夫人也帶上。馬多克說星期日還有一個會議要參加。省委書記夫人就說,等一下讓她老公的秘書打個電話給你們市委書記。」
杜芝香說:「你聽出了什麼沒有?省委書記夫人非請他來省城吃飯不可。這決不是什麼客套,不僅僅是想表示一下感激之情。」
寧紅的心早已沉下去,眼睛也閉上了。過了好一會兒,她喃喃地說:「白老闆,芝香,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把它全部爛在肚子裡吧。記住,我們沒做什麼事,什麼事都沒做過。」
「不往下做了?」白莉亞有點惋惜。
「你還做得下去?不怕下面有多少男人做馬多克的死黨,就怕上面有一個女人幫他說話。他不再是以前那個馬多克。他已經脫胎換骨。他開始要走狗屎運,被那個女人點石成金了。」寧紅的口氣完全是一種無奈。
白莉亞和杜芝香對視一眼,又默默面向著寧紅,表示聽懂了她的話。
白莉亞和杜芝香離開後,寧紅斜躺在沙發上。她腦子很亂很亂,但很快清醒下來。她拿起話筒,就給史不得打電話,說:「今天,你一定要約到馬多克吃晚飯。如果他確實有重要的外事活動,也要約好他今晚一起消夜。不,還是一起吃晚飯好。」
「怎麼突然想請他吃飯?」史不得忙問。
「你別多問。」
「請客吃飯,也得看看人家有沒有時間。」
「我不管那麼多,你,一定要請到他吃晚飯!」
「到底有什麼事?」
「我說了你別多問,你給我把人請到天下紅大酒店就行了。我馬上會訂包廂。」寧紅喘出一口粗氣,猛地掛掉電話。
過了中午,寧紅還沒有接到史不得的回話,也不知道約好馬多克沒有,更不知道這個馬多克會不會賞臉。她有點心神不安,便在書房裡的電腦前坐了下來,她想通過瀏覽一些博客來幫助自己緩解壓抑的心情。突然,她的眼睛猛地睜大起來。顯然,有一篇什麼東西吸住她的眼球。死死地吸住,讓她欲罷不能。看著看著,她的嘴巴越張越大,接著,目光呆滯起來。似乎這篇東西讓她想到了什麼。也許為了證明某種思考結果,她鎖起眉頭,再次盯上那篇東西。肯定沒換新網頁,因為她的手沒按在鼠標上。她重新把一篇博文看了一遍。當她的手突然一動時,抓到的是自己的手機。她又撥通史不得的電話,叫道:「你給我聽著,今天無論如何要請到馬多克!還有,把解茹也請來!」接下來,她每隔十幾分鐘就撥電話,一連跟史不得發過好幾次脾氣。到了下午四點鐘,寧紅終於噓出口氣,馬多克正從市政府一個重點項目工地上返回市區,已經答應跟史不得和寧紅一起吃晚飯。
天下紅大酒店。寧紅早早把菜點好了。她知道馬多克現在吃得清淡一點,便多點了幾道粵菜,包括白切雞。沒多久,史不得陪著馬多克和解茹一前一後走進西湖包廂。見了寧紅,馬多克問好,又樂呵呵跟寧紅你來我往說了幾句好聽的話。寧紅聽得出,馬多克心情十分不錯。上過四碟冷盤片刻,熱菜也上桌了。寧紅說:「我知道馬常務喜歡清靜,所以這純粹是家宴,只不過桌子擺到了酒店裡。您看看,一個外人也沒請,連寧紫我也沒讓她過來,免得史不得開小差,陪不好馬常務。」
馬多克笑道:「夫人真會開玩笑。史夫人怎麼想到今天請我吃飯?弄得史副市長一連打我十幾個電話。」
寧紅告訴馬多克:「今天是我的生日。」
解茹抬頭說:「咦,您寧姐的生日應該在下個月呀。大前年您過生日時,鄧常務帶上我還到您家裡討了幾杯酒喝。」
寧紅有點尷尬,但馬上堆出一臉笑容:「解秘書記憶真是好,年輕幾歲大不同。下個月的生日是身份證上的生日,今天才是從娘肚子裡鑽出來的日子。上戶口時,不知道我爸怎麼弄的,把日子弄錯了。」
史不得也幫腔道:「這也不是秘密的秘密,只有家人才知道我愛人真實生日。」
馬多克點點頭說:「過去為了招工、當兵什麼的,變更出生年月的不在少數。結果六十歲退休這年就擺六十五歲的生日宴酒。來吧,我們一起舉杯,祝我們的壽星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碰了幾次杯後,寧紅端杯起身,跟馬多克說:「馬常務,這杯酒是我這個家屬敬您的。說實話,史不得跟您同事,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我也認可這個判斷,您就是一本書,一個知識庫,史不得應該從您身上學到很多東西,尤其怎麼做人,怎麼當一個清官,給他帶來很多啟發。他常常感歎,與您多共事幾年,終身都會受益的。謝謝您,這杯酒我敬馬常務!」
史不得舉起杯子:「夫人敬酒,我陪一杯!」
寧紅怕解茹受冷落,又爽快提議:「要不請解妹妹也陪寧姐一起敬馬常務一杯酒?」
「那好喲。」解茹應聲站起身來。
馬多克笑瞇瞇謝了一聲。
這杯酒敬下後,寧紅側頭跟解茹說:「其實,關於馬常務是一個知識庫,還是解妹妹親自下的判斷。」
解茹有點奇怪:「寧姐記錯了吧,我從沒在您跟前這樣誇過馬常務。」
寧紅笑道:「你博客上有一篇大作,叫《夜聽札記》,好像就是一篇表揚稿。」
「您、您也上我的博客?」解茹不知是興奮,還是有點恐懼,她的嘴角連續抽動了好幾下。她根本沒想到寧紅也會瀏覽「解茹博客」。而且,她馬上聽到寧紅又說:
「我也算是博客的一個常客。有時還跟個帖子。我喜歡你的博客,清雅又溫馨。一個女才子,讓我羨慕死了。」
馬多克看瞭解茹一眼:「看來哪天我也要瀏覽一下『解茹博客』,呵,沒想到我背地裡還受到有的同志表揚。」
解茹笑道:「歡迎。不過,說不定會讓你失望。那些文字都是這兩隻手亂敲出來的。」
寧紅則問:「喲,馬常務還造訪過『解茹博客』?」
「沒有。剛剛聽說解茹開了博客。」
「我還以為您也是『解茹博客』的常客哪。」
「怎麼這樣認為——」馬多克問道。
寧紅說:「有幾個跟帖,看那譴詞造句就覺得像您說話的口氣。有一篇跟帖,字數比解茹的原文還多,當然更富有文采。這不是貶低解美女。真的,那篇跟帖寫得非常精彩。我還以為這跟帖就是馬常務的大作哪。」
馬多克噢了一聲:「沒想到寧夫人還善於從文字中體味出某種說話口氣。」
「但還是不準確。您看,這不是讓您見笑了?」
馬多克和史不得笑了笑,又碰了一杯,都是稍稍喝一小口。
寧紅又說:「馬常務,史不得還請您多關心、多關照、多關愛。」
馬多克又是謙虛又是打趣地說:「同事嘛,相互關心,相互關照,都是應該的。至於關愛方面,啊,主要靠你寧夫人多給點。不要說我這個大男人,就是寧紫也取代不了你哦。」
大家笑了一陣。
接著寧紅又很認真、很嚴肅地說:「我說的是實話,不是為了好聽。您只要為史不得說上一句話,就夠讓他努力十年二十年。」
解茹說:「看來馬常務應該為史副市長多說幾句話,不應該就說一句。」
「多說幾句話?」馬多克問。
解茹說:「既然您說好話那麼管用,多為史副市長說幾句也好。如果哪天馬常務回省裡去了,將來也有史常務、史市長、史書記為我說話呀。」
「哈哈哈,打個人小算盤。」史不得說。
寧紅說:「這算盤該打,都不是外人。不過,馬常務就是回到省裡,也能關照你解美女。馬常務那時都是省委、省政府大領導了。當然,你的話也對,畢竟那時候馬常務遠在省城,又不能過多分心,只能讓你大事找馬常務,小事找史不得,總不能芝麻事也要勞煩馬常務吧。」
馬多克說:「如果有機會,我會多說幾句。」
馬多克心裡怦然一動,這寧紅好像已經知道一點什麼。他突然明白了,這頓宴請急急忙忙要擺開,絕對不是過什麼生日。即便是寧紅過生日,也只是把它作為一個標籤。看到寧紅又端杯向自己敬酒,馬多克笑了一下,說:「恐怕我說話也沒有寧夫人想像中的某種功效和作用。」
寧紅說了一聲「先喝為敬」,喝下酒後,又說:「只要您能開金口幫史不得說上幾句,我們就感恩不盡。」
「不要說感恩。同朝為官,相互幫腔,也應該是一件正常的事。如果有什麼機會,史副市長也會幫我說好話。」馬多克又把話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