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女人 第57章 第五章 (3)
    「包括我。當我覺得自己取得成功時,又開始失落了。男人一旦獲得成功,他馬上會給人家一種陌生感。我現在也很難知道他心裡怎麼想,他哪句話是真的。」

    「不會吧。」這個時候,寧紅知道席姐真的要把自己當成親妹妹。但她知道,慕容夫人這樣屈尊一定有什麼難言之痛。又會是什麼痛楚呢?寧紅當然想知道,便接著說,「慕容副省長過去總在我面前誇您是一個好女人。」

    席姐冷冷一笑,伸手從茶几上拿起兩張紙折了兩下便遞給寧紅。「這是他的習慣,我寫在上面,做個參考吧,說不定對你會有用。」

    「謝謝席姐幫助。」

    「幫你,也幫我。」

    寧紅忽地瞪起眼睛,想問什麼,又吞下一口口水。

    但席姐已經知道她想問什麼,就說:「我這話,一句大實話!這也是我急著想見你的緣故。你當然奇怪,一個副省長的夫人怎麼會求助你這個女人?剛才,你已經意識到這點。憑你的聰明,你應該有這種意識。我也想了很久,才作出這個選擇。我想,你的聰穎,再加上我對你的點撥,你一定有辦法讓慕容他有所觸動。當然,你這樣做,你也會得到你想得到的東西。」

    寧紅說:「我還是沒聽明白。」

    席姐凝視著她問:「你送過慕容一隻花瓶?」

    寧紅點點頭。

    「花了不少錢吧。」

    「說貴也不貴。」

    「說不貴也挺貴。像慕容這種級別的領導收到的東西都不是什麼俗東西,怎麼會不值幾個錢呢?哪怕有人送來一大包面巾紙,恐怕也是世界上的頂級產品。但你怎麼也想像不出來,你送的花瓶被慕容拿去換了核桃。」

    「換核桃?呀,換那麼多核桃怎麼吃得完?」

    「不多。只是一枚。」

    「才、才一枚?我的天!」

    「還不是用來吃。」

    「什麼?」

    「一個女人,用一枚核桃,竟然就把一隻古瓷花瓶換走,而且還換得慕容他這個人心花怒放。」

    「一個女人?誰呢?」這話馬上追問出來,追問的速度應該連寧紅自己也會吃驚,但她絲毫沒有意識到這種不自主的語氣。

    當然,席姐也沒有對寧紅這種近乎失態的追問有什麼觸動。她歎了一口氣,接著說:「我不認得。只知道她姓陶。一家房地產公司老闆的秘書。就是鴻業房產。省城數老二,房地產這塊。慕容被鴻業老闆請吃過幾回,也認識上這姓陶的。姓陶的也愛玩兒收藏,就有那麼怪,天底下好東西多得很,她竟然只收藏什麼核桃。她怎麼不收藏安全套或護墊呢?」

    「收藏核桃?第一次聽說。稀奇得很。這世上還有收藏核桃的?」

    「我過去也沒聽過。慕容本來也愛收藏,結果跟陶找到一種共同話題,慢慢地,倆人交流多了起來,交流心得體會當然行,但壞就壞在後來發展到以物易物,一隻花瓶換一枚核桃。」

    「一枚什麼核桃?金子的?」

    「金核桃?不是金子做的。就是一枚從樹上摘下來的核桃。慕容說它叫什麼獅子頭,名字好聽得不得了,但其實就是那枚核桃形狀有點像獅子頭。再怎麼像,它也不是獅子的頭。聽我這麼說話,慕容他不高興,他說這是稀世寶物,花瓶可以重新燒製,但這類核桃會越來越難見到。他說,這種山核桃皮厚沒有什麼用處,而綿核桃倒是能吃,山民們就把山核桃樹給砍掉,也有的把山核桃樹作為砧木嫁接綿核桃,結果山核桃樹越來越少,山核桃樹上結下的獅子頭那就更少得可憐。我才不想聽慕容他滿嘴胡扯,講了好幾句他不願聽到的話。我能不發脾氣嗎?我又不是丫鬟。見我發脾氣,他就說你不是初一十五跑到廟裡燒高香,要菩薩保佑我慕容壽比南山嗎?他說,這山核桃就是一種讓人延年益壽的寶物。」

    「吃一枚山核桃還有這麼好的功效?」

    「不是吃。他說這人用手玩兒核桃能玩兒出健康來。」

    「是嗎?還這麼神奇?」

    「他說什麼,十指連心,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只要攥起兩枚核桃,擺來弄去,就能活絡全身上下,通行氣血,濡養臟腑。還說,玩兒核桃的人最高雅。過去老人們把玩兒核桃,兩個核桃相互摩擦,他們愛聽兩個核桃如骨如牙、純正無邪的金石之聲。但現代人追求時尚,不求摩擦,通過揉、攥、搓、擦這幾套簡單動作,就可以享受到精神上的愉悅,什麼益腦又強精,還有什麼沁人心脾。大道理、小理由,他說了一大堆,都是那女人教唆他的。」

    寧紅竟然有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懼。她說:「姓陶的說什麼都不要緊,要緊的是慕容副省長把這些話都聽進去了。」

    席姐低垂眼皮,過了半天,才歎口氣:「那女的還寫了幾份什麼核桃收藏體會給慕容,弄得慕容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要拿出來看看。現在,他慕容公文包裡除了幾份文件,就是這女的幾頁狗屁紙。對了,他公文包裡放有兩枚核桃,坐在車裡,坐在主席台,他都要從包裡拿出核桃玩耍。是啊,換幾枚核桃就換幾枚核桃,就怕這人呀,他動心入迷了就什麼都糟了。」

    「席姐,慕容副省長一定是有點衝動,才一時迷上核桃。」寧紅看到席姐的神情恍恍惚惚,又安慰她,「您多跟他說說話,那麼大的領導了,什麼事都會驀然開竅的,要不然也當不到副省長。」

    「我會說的。寧紅啊,如果方便的話,你多給他打打電話,有機會能聚就聚,席姐不會怪你什麼。相反,我會好好謝你,我的好妹妹。我為什麼會把慕容的一些習慣寫在紙上?你是聰明人,什麼事不會明白?從他的習慣上,你一定能找到好的救主路徑。」

    「謝謝席姐信任我這小妹。」寧紅非常感動地說。

    席姐的嘴角擠出一點點笑,真誠地很無奈地說:「過去有些誤會,就讓它過去吧。但你席姐知道,為丈夫奔波來折騰去的女人不會壞到哪裡去!」

    65

    解茹剛走進馬多克的辦公室,馬多克抬頭就說:「編辦跟財政局協商好了,孔麗麗由財政差撥編改成財政全撥編。」

    解茹怔了一下:「這事有必要告訴秘書嗎?」

    「告訴秘書當然沒必要。但有必要告訴解茹。」

    「您答應孔主席的事,能幫忙的還是幫上忙,幫不上也得跟人家好好解釋一下,畢竟人家是您的老師。」

    馬多克把抽屜拉出來,好像找什麼東西,但低頭看了一眼,又把抽屜推進去。他用一種誇獎的口氣卻又不一定誇獎地說:「你挺通情達理的。」

    「我也有通情達理的地方。」解茹不在乎對方說話的真實用意,輕輕鬆鬆回過去一句話後,又有點詭秘地笑了一下。正讓馬多克對她這張笑臉感到困惑時,她把一包黑塑料袋裝著的東西放到辦公桌上。

    馬多克想伸手摸一下,但先開口問道:「什麼東西呢?」

    「您的東西,請領導自己看吧。」解茹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我有什麼東西在你手上?」馬多克摸摸塑料袋,才解開袋子看。原來袋裡裝著一台佳能照相機,還有相機配件。馬多克已經感到十分驚訝,他發現這是自己用過的相機,相機包上有他留下的字跡。剛買這台相機時,他在相機包上寫了一個「馬」字。「這相機怎麼跑到你手上去?你真是神通廣大!」

    「我不是孫猴子。」

    「撿到的?」

    「沒這麼蹊蹺吧。我這次真要批評馬常務,說您太使小心眼也好,還是說您太意氣用事也好,反正您不該鬧這種情緒。我想不明白您也會這樣做。這部相機要是不落到我表弟曹偉手裡,我恐怕一輩子都會被蒙在鼓裡。當然,我也可能是千古罪人。」

    馬多克只好把真實情況告訴解茹。他說:「上次從翠江采風回來後,看到你非常在意我跟孔麗麗主席一起拍照片的事,這點我觸動很大,我甚至突然後悔了。一直以來,我總暗示自己不要因為自己什麼行為舉止傷害你,即便有時無意,也應該主動檢點自己。但結果,接下來還是讓你傷心過,而且這種傷害一次還比一次嚴重。我畢竟是一個男人,如果這台照相機繼續留在我身邊,也許哪天又會心血來潮。我怕約束不了自己,便下定一個決心,以後不再玩兒相機。上週六,我把這台相機從郵局寄到攝影協會,當然跟你一樣,也用了一個假名字,裡面還夾上一張紙條:誰拆開這個包裹,誰就是這台相機的主人。」

    解茹被他的做法弄得哭笑不得。她甩了一下頭,說:「我表弟很少去攝協,攝協本身就是一個鬆鬆散散的團體。但前天我表弟,到外貿局送一份什麼報表,剛好從攝協門口路過,看到門打開,便想進去坐坐,進去後才發現沒一個人。後來才知道孔麗麗坐在隔壁單位辦公室跟人家閒聊。我表弟看到裡面沒人,正要離開時,有個郵遞員來送包裹。對啦,我表弟,剛剛補選為攝協副主席,他看到包裹寄給攝協的,已經成為攝協的領導之一的他有權力,也有義務打開這個包裹。他後來說,表姐我真相信天上不僅會掉餡餅下來,還會掉相機下來,而且是一台高檔專業用的機型。我摸摸他的額頭,我說你是不是頭腦發熱?他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又把照相機拿出來給我看。」

    馬多克摸摸腦袋說:「怎麼會這麼巧?」

    解茹瞥了他一眼,說:「我不明白,像您這種超成熟男人,怎麼也會有這種太幼稚的舉動?這種東西又不是原子彈,它傷不了人,傷人的還是有心做某件事。無心者,所做事也是無意事,即便人家當時覺得受到什麼傷害,過後也不會往心裡去。只要無心,又有什麼會讓你觸動神經呢?」

    「又讓你哲理一番。」

    「難道不是嗎?」

    「有道理。不過,我當時想——」

    「算了,不說了。我不想聽什麼解釋,我只是想把這相機還給您。一個鏡頭定格成一個畫面時,不同的人看了,一定會形成不同的看法,這自然也會挑起不同的想法。這再正常不過。還有我想聲明,我從不把甲方對乙方的想法也當成乙方有這種想法。這不公平,也不夠客觀。再說,這人不要活得那麼累。如果您都累起來的話,我這小秘書會更累。」

    「我就是不想自己過得太累,才把照相機寄給攝協。坦率地說,東西寄出去後,我竟然覺得自己更累了。我過去從沒有這種感覺。」

    解茹淺淺一笑:「現在相機回到您手裡了,又是由我親手轉交給您,應該不再累了吧。」

    馬多克想了想,點點頭:「好像不太累了。」接著,他又說,「你昨天起草好的報告我看了一遍,已經讓小咼放回你辦公室。上面我提了兩點意見,你看過後,這兩天再抽時間把材料修改一下。對啦,我馬上到江濱花園工地上去。」

    解茹問:「又有搬遷戶阻工嗎?」

    「沒有。半小時前,齊娜打來電話,約我十點鐘到工地見她。她說,一定要去。」

    「齊大老闆又有什麼事呢?」

    「不知道。」

    「還用命令的口吻,肯定有什麼要緊的事吧。聽說她幾個小區的樓盤賣光了,價格比人家同一地段的樓盤貴出兩成五。真是一個鑽石王老五。不過,我很佩服她的營銷手段,憑她公司的那句廣告詞,『實景是檢驗樓盤的唯一標準』,這就夠大氣。很多房地產老闆就是哄妹子先上轎。還是齊娜棋高一著。對啦,我昨天在樓下遇到過她,她的臉色不太好看。我問她,怎麼沒睡好呢?她沒解釋什麼,急著要到公證處辦什麼事。我調侃她一下,男秘書的事也被你女老闆幹掉了。」

    馬多克眉頭動了一下,奇怪地說:「這麼大的董事長親自跑公證處?」

    十點鐘,馬多克準時到達江濱花園的工地。這裡一派繁忙,跟馬多克上次陪省長來視察時相比,十幾幢樓盤已經齊刷刷聳立起來,可以看得出它大體的規模。他當時跟省長打包票,這將是青雲市一個亮點。省長笑道,恐怕想笑傲全省才是你馬多克的目標吧。省長親眼看到這個工地,就知道馬多克介紹情況時打了折扣。這種折扣打得省長也很高興。當天晚上,心情不錯的馬多克約齊娜喝咖啡。馬多克記得,那天剛好是鄧主觀出事的前三天。在一家咖啡館裡,齊娜竟然一口就把一杯咖啡喝完了,又讓服務生再上一杯。馬多克看得出,齊娜的心情比自己還好。省長對她讚賞有加,讓這位女董事長有一種摩拳擦掌的衝動。所以,馬多克今天早上接到齊娜的電話相約時,他幾乎意識到齊娜接下來又會有更漂亮的動作。

    這時,齊娜正站在一個小山丘上,好像很入神地眺望著熱火朝天、隆隆轟鳴的工地。

    馬多克爬上小山丘,沒有馬上說話,只是站到齊娜左側。他不想打斷齊娜的思緒。

    但齊娜說話了。她說:「來了,謝謝您。」

    馬多克這才認真審視齊娜一眼。他從齊娜的問候聲中感到有一種凝重成分。接著,他發現齊娜的臉色也有點過於鬱悶。

    馬多克問:「想到主觀嗎?

    齊娜仰仰頭,看看天,噓出一口氣。

    馬多克又說:「你的決定讓青雲人都為之震撼。我看了青雲吧,上面很多帖子都為你喝彩。主觀知道你這樣做,九泉之下他會感到非常欣慰。」

    「這是潘雲良的心願。」

    「哦,是吧。」

    「潘雲良拼了命,也不允許礦工再進窿道去挖礦,她不想讓鄧主觀再受到什麼打擾,她想讓鄧主觀平平靜靜生活在另一個世界中。我當時是這麼揣摩她的。過後,潘雲良說的一番話更讓我怦然心動,甚至讓我對這個女人肅然起敬。我跟潘雲良說,鄧主觀果然沒看錯你。」

    馬多克看她沒把話說下去,過了一會兒,就問:「潘雲良說了什麼話?」

    「潘雲良說,主觀炸死在裡面,他的血肉還有魂魄早已滲入到這些礦石和泥土中,如果再把礦石和泥土運出來,就等於開棺毀屍,讓主觀世世輩輩不能安生。她說,她自己就是死在窿道口,也決不允許任何一個人再進窿道裡去挖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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