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以前好看。」杜芝香讚賞著。
「擺來擺去還不是這樣擺設,擺不出什麼花樣。」寧紅又問,「你倆老闆找老史有事?」
白莉亞說:「我陪芝香過來坐坐。我倒沒什麼,就是她有半肚子苦水想向寧姐倒。」
寧紅側頭望著杜芝香,關切地問:「什麼事呢?」
杜芝香沮喪地說:「我的肚臍眼被查封了。」
「什麼?不會吧。」寧紅有點意外。
「昨天下午,他們突然上去十幾個人,差點跟我的人打起來。礦管局後來把警察也叫了二十幾個上去,還銬走我兩個人。這班臭警察,黑白通吃。說超深越界,什麼什麼的,反正這次要從嚴查處。哼,這班傢伙又想放我的血。」
「好漢不吃眼前虧。」白莉亞勸道。
杜芝香咬咬牙,嚷道:「我不是好漢。他們礦管,他們警察,才是****一條好漢,今天這個窿道捅進去一下,明天又鑽到另一個窿道裡。」
寧紅撲哧笑道:「芝香生起氣來,沒想到也這麼粗魯。嗯,你不是找過馬常務嗎?」
「還馬什麼務——」杜芝香撇撇嘴,一臉鄙視。
白莉亞告訴寧紅說:「我找煤炭局一個副局長問過情況,人家說就是馬多克批示,要求他們立即查封肚臍眼礦。除了肚臍眼,馬多克還盯上了芝香和我的其他幾個礦。他想動大的,他說這次不殺雞嚇猴,要殺猴嚇雞。上個星期,他一連簽發三張督辦卡。」
寧紅說:「他怎麼會這樣?」
「馬多克,真是我的剋星!」杜芝香狠狠罵了一句,又十分不服氣地說,「最終誰是誰的剋星,哼,還說不清。吃不了,兜著走。哼,一道手機信息選擇題就夠他受了。他老婆兩個手機號碼都收到了這條信息。省紀委書記也會看到這信息。嗯,你們誰能弄到總書記的手機號碼呢?」
寧紅又平和勸道:「芝香呀,你還是多做些工作嘛。」
「我找省裡打過招呼。馬多克當面答應好好的,可沒過幾天他就下手,還這麼狠!」
「也還要再做工作——」
「要做的工作就僅剩一件,就是讓他好好認識認識我杜芝香這個人!他們男人說,女人比蛇還要毒。我的心就是蘸滿五步蛇、眼鏡蛇毒汁。」
「忍忍吧,忍忍吧,有毒沒毒,你都該忍忍,你才能把自己該做的事做得平平穩穩,又有好的效果。要是塞滿一肚子火藥,炸死了人家,也炸死你這條『美女蛇』。」寧紅看了看白莉亞,又說,「好啦,以後再生什麼氣,也不要把自己當成蛇。在人家眼裡,你不是蛇。」
白莉亞說:「芝香,你聽寧姐說說吧。她的話,你總該聽得進去。天下又不是他姓馬的,他憑什麼老坐在這把椅子上呢?」
杜芝香還是恨恨地說:「看我的,讓他好好感受鬆骨滋味。我要讓他屁股長瘡,看到椅子就怕坐。」
白莉亞喝了一口飲料,突然又想起某件事,朝寧紅移了移屁股,說:「還有一件糟糕的事,安監局的『內線』『雙規』了。」
寧紅說:「韓二出事,我已經聽說了。前天,市紀委把他從辦公室帶走的。這傢伙也夠意思,把他的存折全部放在辦公室一個抽屜裡,每張都編了號,使用的密碼又沒一個相同的。他的腦子真管用,怎麼能倒背如流地記住一大堆數字呢?」
「上個星期二晚上,我請他吃飯,看不出他緊張什麼。他還跟我說,再過兩個月他要搬家。我跟他說,到時候一定要請我喝酒。他有搬家癖好吧。這三幾年他搬來搬去換了三次房子。」
寧紅笑道:「都怪你們老闆太大方了。」
「他的胃是個牛式的。」杜芝香說。
寧紅沒聽懂,眨眨眼:「牛胃?」
「牛的胃特大,而且一頭牛還有兩個胃。」
寧紅才明白地說:「哦。他的胃口是很大。我家老史接到的告狀信中,數這韓二最多,都是說他要錢太厲害。」
白莉亞說:「郝妍慫恿的。都是她害死人家!」
杜芝香奇怪地說:「但這次是郝妍到市紀委舉報他。讓人看不懂。韓二這人貪是貪一點,但貪錢不貪色,對郝妍還是挺忠心。開始想認識這韓二時,我讓一個女秘書,漂亮賽過模特,又是大學生,讓她多接觸韓二。她約到韓二打麻將,還穿著超短裙。她的腿特別漂亮。但結果韓二隻是打麻將,並沒摸她的腿。我的女秘書怕完不成任務,便從麻將桌下伸過去腳,用腳指頭抓他的褲襠。這下策應該很實用。誰知道韓二把一個煙頭故意掉在女秘書的腳上。腳被燙後,女秘書再也不敢伸腳了。」
白莉亞說:「外面也流傳一個說法,所有的貪官辦公室都有安全套,也有偉哥,上次省裡那個什麼廳長,在他辦公室搜出偉哥有二三十顆,只是全部屬於假貨。韓二辦公室沒有偉哥,也沒有安全套。這傢伙有點怪。」
「人家才說他是郝女皇的太監。不知道是韓二東西站不起來,還是郝女皇患有性冷僻症。」杜芝香補充一句,「讓人無論如何也看不明白,郝妍怎麼突然會把韓二賣掉?」
寧紅說:「我也沒想明白。還有一個不確切的消息,說郝妍三周前曾吃過一瓶安眠藥。她怎麼突然想到尋死?自己尋死不成,倒又把韓二活埋了。我過去一直以為,郝妍真心實意喜歡韓二,結果——」
白莉亞歎道:「真好玩兒。只是害得我們要重新找關係。」
寧紅笑道:「安監局有的是人。還有一個問題要注意,我猜你們在韓二身上下的賭注很大,如果紀委來詢問什麼。你們千萬不要輕易說什麼,有什麼就說肯定是他韓二記錯了。要是讓人家覺得你們也出賣韓二,今後就沒辦法再找到下一個韓二。當然,現在最關鍵的,是怎麼避免你們兩個老闆的礦一個又一個被馬常務查封。我不怕你們沒錢用,我怕你們兩個老闆一下子就衰老了好幾歲。」
白莉亞歎道:「唉,真會被這姓馬的逼老!」
杜芝香瞥了白莉亞一眼,說:「我最怕老,所以我不想老!」
接著,杜芝香貼在寧紅耳朵邊嘀咕了好幾分鐘,寧紅的臉色慢慢變暗。杜芝香發現她神情的變化,便說:「也許人家造謠的,亂說一通的人到處都是,寧姐您別往心裡去。」
寧紅這才笑了一下:「造史不得的謠又不是第一次。」
杜芝香和白莉亞離開後,寧紅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原來杜芝香剛才把社會上一個傳言告訴了寧紅,就是夏丹最近跟史不得走得很近,經常在一起喝酒品茶,還一塊打麻將。這當然不是一起娛樂那麼簡單,寧紅知道夏丹這人的品行和手段。她想了想,立刻撥通了張偉業的電話,開口就說:「你馬上來我家裡一趟!」
很快,張偉業趕到了寧紅家。進門第一句話,張偉業就問:「寧夫人,有什麼要交辦嗎?」
寧紅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張偉業,沒幾秒鐘,就讓張偉業忐忑不安起來。張偉業說:「上次您打電話說那個礦的事,我昨天晚上在局務會上已經處理好了,收回了整改令。」
寧紅哼了一聲:「張偉業,你不是一個好人!」
張偉業一驚:「我、我不是好人?請寧夫人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問你,什麼時候把夏丹當禮物送給了史不得?她夏丹就是一份垃圾食品,你竟然這麼來報答你的恩人?你這麼忘恩負義,過河拆橋!你張偉業還是這種王八蛋!哼,都是我寧紅瞎了眼。」寧紅狠狠罵道。
張偉業這才明白怎麼一回事,臉色蒼白,說:「寧夫人,請您息怒!我正為這事犯愁。但有一點我首先要聲明,決不是我張偉業要把夏丹往史副市長身邊推。夏丹那種女人,我還能有這魔力擺佈她?當我看出了一點端倪時,我就罵過夏丹,專門找她到辦公室罵過兩次,讓她別去纏著史副市長。本來我想跟您好好提示一下,好讓史副市長有所戒備。但我又想,史副市長肯定知道夏丹的人品,所以我……」
寧紅叱責道:「別跟我狡辯了!你張偉業在小棋面前裝傻裝慣了,我早就看穿你了!上次我故意把夏丹的事漏給小棋聽,也是給你敲敲邊鼓,讓你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還是有恩人幫你捂著。恩人不捂著,你不遭紀委辦了,也會讓你老婆捏死。我知道,你一定會想明白我這用意。我無非想讓你好好跟著史不得鬧革命,結果呢你還使這種陰招來害你的恩人!你張偉業別解釋什麼,你不把夏丹往史不得身邊推,夏丹也不可能接觸到史不得。」
張偉業已經完會被嚇得慌了神,說:「寧夫人,寧夫人,您不要生氣,我、我張偉業不是壞人,我知道知恩圖報。」
「你還知恩圖報?」
「我、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護好史市長!」
寧紅乜了他一眼,冷冷地說:「真的?」
「我生是史副市長的人,死是史副市長的鬼。我這輩子的榮華富貴都是史副市長和您恩賜的,您讓我死,我馬上就死,只要能讓史副市長平安!」
「還在騙人吧。」
「沒有。我沒有。」
「那夏丹這件事上,你說怎麼辦?」
「您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我讓你怎麼做?我又不是你們男人!你當男人的,在一個女人面前該怎麼做就怎麼做!難道你沒在夏丹面前做過男人?」寧紅的嗓音很不好聽。當然,她本人沒有意識到這點。說完這話,她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張偉業根本不敢抬頭。他覺得全身都是虛汗,甚至雙腿都在哆嗦著。他說:「寧夫人,我知道,我知道該怎麼做。」
「真的嗎?」
「知道。我不會再讓夏丹去騷擾史副市長。」
「哼,看來她能聽你的話。」
「應該,應該會吧。」張偉業抬了一下眼皮,很不自信的樣子。
寧紅也看出了這點,便不冷不熱地說:「要是史不得有個萬一,你張偉業就是有一萬個張偉業,恐怕都是泥巴捏成的。你不想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吧,你首先別把恩人的安危當玩笑開。你也知道,一旦史不得有個什麼不測,你也知道政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立功受獎。當然,我也不知道史不得到底了不瞭解你張偉業。也許他看錯了很多人,也用錯了很多人,唯獨你是一個正兒八經的楷模,是一個沒雜質的傢伙。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張偉業現在就可以離開這個房間,以後也不要再踏進這房間一步。因為你是一個好官!是一個青雲直上、一生平安的好官!是呀,好好珍惜,別把官帽給摘了。」
張偉業倒吸一口冷氣,說:「寧夫人,請您放心,我張偉業一定會把夏丹拉回來。決不食言!」
「哦,突然有把握了?」
「這個女人就喜歡錢。我會給她很多錢。」
「又撒謊吧。小棋把你的一塊錢都搜得乾乾淨淨,你哪裡還有錢?你在騙我——」
「沒沒沒。我、我還有『小錢櫃』,要不然我這個大男人怎麼過日子呢?當然,夏丹不是愛小錢,她需要買時尚衣服,一件就要過萬。她想擁有大把大把的錢。我知道,當然我也有一點點體會。」
「你的『小錢櫃』裡有那麼多錢嗎?」
「當然不是很多。就十幾萬吧。我不瞞寧夫人。我手頭攢的就這麼多。這十幾萬拿出去,恐怕也只能讓夏丹歡喜三幾個月吧。但我會跟她說,有個煤礦讓她參股,保證她每年可以拿到二十幾萬。我想,這誘惑還是很大的。有了錢套住她,也就給史副市長解了套。」
寧紅重新打量了張偉業一眼:「看不出你張偉業還是有能耐的。看來,我寧紅也沒看錯人,能為你的恩人豁出去,嘖,好,好!不過,剛才你說的話,我寧紅一句都沒聽到。我寧紅從沒跟你說過什麼話。」
張偉業點了一下頭。
61
下午剛上班,馬多克便跟解茹說:「幾個大學老同學今天要從省城來看我。你安排一下,找個地方吃飯,偏僻點好,跟他們見一回面,總要鬧得天翻地覆。住的地方,青雲賓館就行了,那裡安靜,好讓他們好好休息休息。」
解茹點點頭:「幾個人?」
「兩男三女。」
「兩男三女?加上您這位男士,正好三男三女。噢,我明白了,這其中有一個女同學,一定跟您同過桌,或者陪您樹蔭漫步過。」
馬多克說:「你真成了一位想像家。」
解茹說:「逗您笑笑。這些天,看您忙來忙去,沒完沒了的,淨是一些頭痛事。注意哦,別早生白髮。您沒發現自己頭上長白頭髮了?」
「上周回省城,我愛人就這樣說。」
「還是老婆細心,知道怎麼疼老公。她沒給您拔幾根白頭髮下來?」
「你別感慨什麼。第一個發現我這頭髮白的,還會是誰?就是你。三個月前你就叫了,哎喲,馬常務您有白頭髮!」
「第一個發現的人是我嗎?」解茹雙眼盯向馬多克。
馬多克笑道:「要求證嗎?你現在就喜歡跟我扯這些瑣碎事。」
「您不是也喜歡扯?」
「我還成了同犯?好了,我馬上到七樓開會。這個月的會議,也太多了。吃飯的事,你趕緊去落實一下。」
解茹說:「就放在蘆花香吧。」
「你定吧你定吧。」
五點鐘,馬多克才散會,還沒回到辦公室,就接到老同學電話。接著,解茹開車陪他趕到高速路口。接到五位老同學後,又直接把他們帶到了西郊的蘆花香酒家。
馬多克樂呵呵地把他的同學介紹給解茹:「這是副班長,龍成。這位名人,灌籃臭手楊一彬。」
「灌籃臭、臭手——」解茹稍稍一怔。
馬多克解釋道:「楊同學喜歡打籃球,只是投籃十投九不中,便擁有了一個眾望所歸的綽號,叫灌籃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