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寧紅一個人坐的士來到中山路薰衣草私人會所。這裡就是她洗澡的地方。她換好鞋後,便在一個小姐引導下上了二樓的意大利房。剛才,她已經跟總台小姐打了招呼:「做一個SPA。」剛進意大利房幾分鐘,一個女理療師就開始用沐浴膠為她清潔足部,接著用磨砂膏對她足部進行角質去除。這套程序僅用了十分鐘。沐足完畢,女理療師就把她領到意大利蒸汽按摩浴桶旁。女理療師微笑地問:「美女,這次還是洗啤酒浴?」寧紅點了一下頭:「我在這浴桶裡做過蒸汽,後來聽你的介紹,也做過一回按摩,但我還是覺得意大利的啤酒浴最有意思。」女理療師說:「那當然。啤酒中含有很多種維生素和礦物質,能迅速有效改善一個人的肌肉功效,又能明顯激活您的精神系統。當然,您恐怕更喜歡啤酒浴滋潤皮膚的效果。」寧紅坐進浴桶裡,瞇著眼睛說:「我今天有點累。」女理療師笑道:「美女來這的次數不多,一個季度也就三五次,但每次我都聽到美女說自己有點累。看來美女是個做事業的老闆。」這時,寧紅浸潤在溫暖的啤酒中,頓時覺得自己的身體鬆弛下來。沒過多久,她不知不覺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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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郝妍剛剛換上一塊手機電池,便接到馬多克的電話,問她:「手頭沒什麼事吧,啊?」「領導,這問話加上一個『啊』字,口氣便像一個領導。」郝妍笑道。馬多克說:「上次跟周秘書長的小姨子吃完飯回來,你和解茹悉心指教我一番,說什麼菩薩讓人膜拜,一個原因就是它像一個菩薩。」「這話我贊同,但這麼有造詣的話是從解茹嘴裡說出來的。」郝妍又問,「馬常務,有什麼指示呢?」「沒忙什麼事吧?」馬常務又問了一遍。郝妍答道:「沒什麼事,一個人在辦公室伸懶腰。這次下去三天爬了二十幾個礦,腿到現在還有點哆嗦。」「辛苦啦。情況我都從簡報上看到了。沒忙什麼,就來我辦公室一趟吧。」馬常務說。
沒多久,郝妍來到馬多克辦公室門前,敲敲門,裡面似乎沒什麼動靜。她又敲了一下,輕聲說:「我是郝妍。」
接著,門開了。
郝妍走進辦公室,馬多克又把門反鎖上。
一個小時後,郝妍回到安監局辦公樓。這時候已經下班,辦公樓空蕩蕩的,只有一個保安在過道裡閒逛著。她把辦公室門打開後,立即掏出手機撥打電話。她悶起嗓門兒叫道:「韓二,你給我過來!」
韓二在電話中問:「現在?」
「馬上!」
「到哪裡?」
「我的辦公室。」
「都下班了,還讓我一個人往你辦公室跑?規矩是你定的,規矩又是你毀的。」
郝妍怒氣沖沖地說:「叫你來,你就來,你囉嗦什麼?」
沒過多久,韓二氣喘吁吁跑進郝妍的辦公室。他看到郝妍坐在椅子上,閉起眼睛,左手用力按著額頭。韓二雙手扶到辦公桌邊沿,把頭向著郝妍,有些緊張地問:「哪裡發生事故了?」
「什麼事故?事故事故,你滿腦子就是事故!」
「沒事故就好。」
「沒事故,有故事。故事比事故還糟。煩死人!」
「故事?什麼故事呢?講講什麼故事讓你煩成這樣?」韓二見郝妍臉色不好看,又說,「剛才接到你的電話,讓我驚訝得要死,三四個月你沒用過自己的手機打我的電話吧。上次你把我找進辦公室,給我立下七條禁令,第四條就是不管什麼時候都不得用我的手機打你的手機,雙方都不得打。我記住這禁令,不敢再隨便打你的手機,遇到什麼事,哪怕火燒眉毛了,就是上次苦菜坳礦冒頂死了三個人,我接到報告後,也是先到路邊停好車,再找公用電話打你的手機。真不明白你家男人怎麼想的,竟然會調單看老婆的通話記錄。」
「奇怪嗎?他調單就調單。但到外面,打死他也沒說過我什麼。現在天花亂墜講我跟你韓二的故事不是他,是他人!一個月時間,市裡有位領導就收到七八封狀告我的信件,還有手機發來信息,連人家郵箱裡也灌滿這方面的郵件。」郝妍說著說著,自己先搖起頭來。
韓二小心翼翼地問:「你所說的故事就是這事?」
「有意思吧。」
「又會有什麼意思?」
「沒意思?但你別把它不當成一回事。一個事故,可以讓人死掉。可一個故事,死不了人,卻會讓一個人活著比死了還難受!」
「都是造謠!」
「我真後悔,鄧主觀停職時,我就該把這局長堅決辭掉。我該給鄧常務墊背才對。現在人家背後都指責我,說鄧常務就是因為我才摘帽子的,連他愛人楊碩士後來見了我,也瞪起一雙眼睛。我已經不敢見鄧常務的面了。」
韓二翻翻眼皮,說:「人家無非說了幾句閒話,聽不進去就裝作沒聽見吧。」
「都是你韓二攪成這樣!」郝妍竭盡全力叫道。
韓二嚇得打了個哆嗦,他從沒有聽到過眼前這個女人號叫起來比一隻餓狼還可怕。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知道,這是劉麻子老闆約自己晚上去吃穿山甲,聽說這東西還是從廣西那邊弄過來的。他不敢看手機,也沒接聽,摁掉後,接著關機。他看到郝妍一連喘過七八口粗氣,才把情緒緩和一些下來,便問:「誰告訴你這些事——」
郝妍說:「你別問誰跟我說的,免得哪天你把人家好心當什麼證據害人家。人家同情我這個女人,看到我沒白天沒晚上工作,才好心給我提個醒。人家猶豫半天,一直到最後一刻才讓我知道怎麼一回事。」
「都有大領導罩著,你怕那麼多幹什麼?」韓二突然不屑起來。
「人家告狀是滿天飛。就怕有哪個領導突然被吊起興趣,到時候把你我腦袋都擰掉。」
「告狀算什麼!」
「算什麼?算不了什麼,只是這一封封告狀信都是一鋤頭一鋤頭給你給我挖墳墓。」郝妍擺擺手,有些氣急敗壞,「我不想跟你多說什麼。我今天正告你,你以後把這雙手捆死,把這雙腿捆死,這張嘴給我貼上封條。人家告我,列舉所有事例中,那主人公淨是你韓二韓二韓二!哪天哪頓跟哪個礦老闆在哪個酒店喝酒,哪天晚上又跟哪幾個礦老闆在哪個賓館開哪個房間打牌,人家全給你掛了豆腐賬。那個杜芝香吧,她是不是給你送過幾盒高檔普洱茶?我聽你說過這事,你當時還想把兩盒放到我這辦公室來。但有一個信封讓你留下了,裡面有三萬塊港幣。這事發生在你去香港的前一個月,對吧。不是杜芝香舉報的。但她把這事說給過人家聽,傳來傳去就被人家寫進了告狀信裡。人家冤枉你嗎?人家陷害你嗎?你幹的這些勾當,竟然被他們說成通通是我郝妍慫恿你幹的,好像就是我郝妍讓你提籃子收錢一樣。我全身就是長一千張嘴,眼前又能讓我說清什麼呢?」
韓二緊張起來,忙問:「要調查我嗎?」
「你也怕?」
「我、我不怕。」
「臉發什麼白?查你?人家告的不是你!你,一堆狗糞,人家躲都躲不開。」
「我知道,他們告狀,目的還是你這朵插在狗糞上的花。」
「我跟你決不是什麼花與狗糞的關係。少把我跟你扯在一塊。你趕快把這三萬港幣退給杜芝香,讓她寫一張收條。哼,真要是風吹草動了,恐怕杜芝香就不會再肯收回這錢。」
「好好好,我馬上去辦,馬上去辦。請你放心,你是局長,我當辦公室主任,上下級關係,當然不該扯一塊。我知道這個道理。還有,你還是別把告狀的事往心裡去。」
郝妍哼了一聲,擺擺手,讓韓二早點離開辦公室。
接著,她無力地歎出一口氣。從馬多克辦公室出來,她就一肚子怒氣,真想把韓二這個傢伙生吞活剝掉。她知道,自己陷入如此境地,跟韓二在外面為人處世風格有很大關係。韓二是一個貪婪錢財的人,但她真正認識韓二這張臉時,卻已經無力撕破這張面孔。即便是剛才面對韓二時,她一肚子怒氣卻不知道怎麼才好發洩出來。她苦悶著……
她拿起電話,想給馬多克再打一個電話。
馬多克已經跟她說過:「如果覺得還有什麼要跟我溝通的,就韓二這個人的事情,你可以考慮一下再打我的電話。我相信你有話要跟我說的。」
她歎出一口氣,沒撥電話號碼,緩緩放下了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