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女人 第7章 第二章 (1)
    09

    解茹接過鄧主觀的辦公室鑰匙也有好些日子了,雖然外面的傳言漫天飛,但這間辦公室的主人還是沒確定是誰。有一次,她忍不住問周秘書長,周秘書長搖搖頭,又說,除了你我兩個人外,其他人都有可能坐進這辦公室。當然,每天早晨,她跟過去一樣,第一件事總要把常務副市長辦公室打開門和窗戶進行通風,把地板拖上一遍後,再用干拖把把水漬擦掉。這天,她剛把這套流程做完,額頭上冒出一點點汗珠時,突然聽到有人叫道:「妹子好勤快的呀!」解茹轉過身子,見是寧紅,便笑道:「寧姐姐這身衣服好漂亮!」

    寧紅說:「上個禮拜在省城買的,最新款,好看吧。」

    「這種款式讓您年輕五歲。」

    「史不得還說我年輕十歲。他騙我!」

    「如果我是一個男人,我也會像史副市長一樣欣賞寧姐姐的。男人眼裡出西施。你穿什麼衣服都有一種女人味。」

    「你解茹說話又乖又巧,難怪鄧常務把你選為秘書。你的政治待遇還沒解決吧。也不好怪鄧常務。他本來一路順順當當的,沒想到突然栽了個跟頭。鄧常務是個好人。你別洩氣,到時候讓我家史不得關照關照你。史不得這人其他本事沒半點,就是有副熱心腸。」

    「小解先謝謝寧姐姐。」

    寧紅站到門口,往辦公室裡面看了看,問:「這就是鄧常務的辦公室?」

    解茹嗯了一聲。

    「這房間挺寬敞的,比史不得條件好一些。這副市長前加上常務兩個字,待遇就不一樣了。」寧紅邊說邊走進辦公室。解茹只得請她在沙發上坐坐。寧紅用手壓壓沙發,才坐了下去,說:「這辦公桌,太老氣。我看換上一張老闆桌好一點,那有種霸氣,要不然鎮不住那些老闆。恐怕正是這張桌子不霸氣,才讓鄧常務吃了這一回虧。這沙發有點陳舊,也該換換了。來這匯報的礦老闆太多,滿屁股煤灰都把沙發弄得髒兮兮的。」

    解茹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回上一句:「天天都擦,很乾淨的。」

    寧紅被噎了一下。

    這時,寧紅的手機響了。她才接聽十幾秒鐘,臉色刷地白了。掛掉電話時,兩眼似乎已經凝固起來,嘴巴不輕不重「哎唷」了一聲。

    解茹正想幫寧紅泡一杯茶,發現她突然變成這副樣子,十分意外地:「寧姐姐,您哪裡不舒服?」

    寧紅沒回話。

    「寧姐姐,我辦公室有風油精,我馬上去拿,額頭上和鼻子下抹一點就好了。」

    解茹抬起腳,匆匆跑回自己辦公室,打開抽屜亂扒一陣,找到一小半瓶風油精,急急返回常務副市長辦公室。只是她進門就發現寧紅已經離開這個辦公室。她走到辦公桌前,拿起話筒,想給史不得撥個電話,遲疑一下,又緩緩把話筒放下。因為她突然意識到,也許寧紅並非身體突然不適,可能是剛才一個電話讓她十分不快。

    小咼走到常務副市長辦公室門口,告訴解茹說:「有人找你,解茹姐。」

    解茹還沒回話,潘雲良走了過來。潘雲良問:「解秘書,你在這房間裡做事?」

    小咼捂嘴笑道:「是啊,這房子現在歸解秘書所有了。」

    「小咼你又亂說,等下看我怎麼揍扁你小咼。」解茹狠狠瞪了小咼一眼。小咼扮個怪臉,眨眼便在門口消失了。解茹問:「潘雲良,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到我辦公室坐坐吧。對了,這原來是鄧常務的辦公室。」

    聽到解茹這麼說,潘雲良站到辦公室門口,探頭探腦往裡面看了幾眼。她喃喃地:「原來他在這裡上班。」

    「你沒來過?」解茹問道。

    潘雲良搖搖頭。

    「你怎麼認識上鄧常務的呢?」這話剛問出口,解茹便覺得自己問得太唐突了。幸虧潘雲良沒在意什麼,還告訴她:「在巫山情休閒中心認識鄧常務的。」

    解茹暗暗驚訝地:「怎麼會在那種地方認識鄧常務?」

    「您別誤會。鄧常務,一個好男人。他救過我的命。」

    「是嗎?他還救過你?」

    「嗯。這事不是撒謊,只是他從不允許我提起。我答應過他,一定不說出來。再往下說,就是我說話不算數了。」

    解茹重新認認真真打量潘雲良一眼。

    潘雲良又說:「剛才路過這個辦公室門口時,我發現有個女人從這辦公室出去,這人好面熟,她經常到巫山情休閒中心女賓部做護理,愛蒸桑拿。她特別喜歡按摩,每次點那個叫小偉的男服務生。她從不要女服務生按摩。她給的小費大方得很。她跟你們一起上班?」

    解茹知道她在說誰。但她沒有回答潘雲良,倒問道:「你找鄧常務有事嗎?」

    「我想告訴他。我的工資漲了,比原來高二百六十塊錢。」

    「工資漲得挺快!」

    潘雲良笑著問:「鄧常務還能不能回到這裡上班?這間房子挺好的。」

    解茹說:「我也想他回來上班。」

    「能借電話給我打給他一下嗎?」

    「要打電話給鄧常務?到我辦公室去吧。」

    10

    寧紅匆匆開車趕回家,進門看到史不得掉魂一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史不得悶起嗓門兒問:「到哪兒去了?」

    「到你上班那個樓層辦事,又順便去鄧主觀老辦公室坐了一會兒。」寧紅站到史不得跟前,問,「到底怎麼回事?」

    「上回到省城請慕容副省長吃飯,你是不是送了一份禮品給他?」

    「釉裡紅三果碗,一對兩隻,還是清朝雍正年間的。」

    「怎麼送這玩意兒?」

    「你也知道,慕容副省長平常喜歡收藏一點古董。我花了好多精力,才把這對碗弄到手。又怕是贗品,便專門找行家鑒別後,才放心拿到省城去。這碗敞口,圓腹,圈足,足內還有青花雙圈『大清雍正年制』六字楷書款。裡頭光素無紋,外壁釉裡紅繪三果圖。這三果就是石榴、桃子和瑞果,紋飾吉祥,寓意『榴開百事』。這都是那個行家說的話。怕慕容副省長不太相信女人也懂得買古董,我才認認真真把這些話記住。慕容副省長聽了,當場就笑了起來。」寧紅說著說著,不由為自己得意起來。

    史不得把頭抬起,說:「慕容夫人倒罵起來了!」

    「慕容夫人到底罵什麼?你在電話裡又是沒頭沒尾說了幾句。」

    「還會罵什麼?罵這對碗!罵你寧紅不安好心!」

    「不、不會吧。」

    「怎麼不會?罵你寧紅送碗,就是一種無聲詛咒,要讓她陪慕容副省長一人捧上一隻碗討飯吃!」

    寧紅頓時覺得全身失去力氣,兩眼呆呆的。過了好半天,她無奈萬分地:「怎麼她會這麼想?」

    「你只是單獨請慕容副省長吃的飯?」

    寧紅點點頭,說:「我沒想去驚動慕容夫人。我好幾次特意上門去請她一起去吃飯,她總是借口什麼身體不適,不肯賞臉。我還以為她不太喜歡場面上的應酬。你也應該知道他夫人就是那種說不出的脾氣。」

    史不得點點頭,他當然相信寧紅的話。去年正月元宵節那天,寧紅和史不得一同到省城,想請慕容副省長全家吃頓飯。結果倆人嘴皮磨了半天,慕容夫人還是垂下眼皮,最後搖搖頭。從慕容家出來,史不得跟寧紅說:「這夫人是不是當居士?」寧紅沒聽懂什麼意思,責怪道:「亂說!夫人就是信佛,也不會當居士,這會影響慕容副省長。」史不得笑道:「她像佛家弟子打坐唸經一樣,就差手上缺一串佛珠了。」寧紅想了想,說:「也許她想做一個清心寡慾的人吧。雙眼不觀門外景,兩耳不聞窗外聲。」史不得覺得自己夫人分析得當。但他眼前又十分困惑地:「這次他夫人怎麼會生氣?」

    寧紅想了半天,倒吸一口冷氣。她說:「我明白了,她為什麼要讓她自己的弟弟跟慕容副省長開車!」

    「妻弟當他的司機?」

    「是的。」

    「喲,這當副省長的比我還傻!」

    「什麼意思?」

    史不得忙笑道:「沒意思沒意思!你說,慕容副省長的妻弟是不是把什麼事都告訴了他姐姐?」

    「什麼是不是?百分之百就這回事!」寧紅有些自責起來,說,「我一雙凡眼,一顆俗心,沒把這女人看透。還說她什麼不觀門外景、不聞窗外聲。原來她是一個高人!我太疏忽了。這不是一件好事。」

    到了晚上,史不得徹底絕望了。收看晚間新聞時,寧紅接到慕容副省長的電話。慕容副省長告訴她:「這次青雲市常務副市長人選是一個『空降兵』。省委常委會議剛剛散,決定由馬多克同志,也就是『3·18』事故調查組馬組長留在青雲市擔任這個職務。寧紅,這次我沒能幫到忙,請你多多理解——」

    「不不不,慕容副省長您不要這麼說,要不然我寧紅會折壽的。您盡了百分之百的努力,我知道您幫史不得說了很多好話,也幫他做了很多工作。我知道,這事是很難辦,論資歷、論能力、論績效,史不得他還沒有很強的競爭力。再說我也知道,這用人主要聽『一把手』的。」寧紅滿腔感激的,說著說著竟然情不自禁地露出笑臉。

    「寧紅呀,你能這麼想,我也就放心了。」

    「請慕容副省長放一萬個心,寧紅和史不得非常感謝您的關心。今後還要您多加關心史不得,寧紅一直認定您是我們史家唯一的貴人,唯一的恩人!」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了!史不得的事我會繼續盯住,只要有一點點機會,我還會花萬分力氣去幫你們的。」

    「謝謝!太謝謝了!」

    寧紅剛卡嗒把電話一掛,笑容便刷地從臉上跌下了萬丈深淵。她換上一張冰凍千年的臉孔。看到寧紅這神情,史不得坐在身邊也突然覺得寒氣逼人,不安地問道:「夫人,你沒事吧,啊?」

    寧紅沒點反應。

    史不得有點急了,又問:「沒事吧,寧紅?」

    寧紅突然張嘴暴吼起來:「沒事沒事沒事!你這大男人怎麼就是一個窩囊廢?!」

    「寧、寧紅,你冷靜一點。」

    「我、我冷靜得了嗎?嫁你這個老公,真讓我受盡委屈!我以為萬事俱備,沒想到那個老女人打一個坐,就讓我所付出的一切傾覆如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垂耳閉目也能耳聰目明!我恨自己太幼稚,我恨——」她突然戛然而止。

    「你恨慕容副省長的夫人有什麼用呢?」

    寧紅衝向他的耳朵嘶喊:「不,我最恨你!」

    「恨我?怎麼又恨我?」

    「恨你恨你!我就是恨你!我不恨副省長夫人!知道吧,天底下我最不恨副省長夫人!我不恨她,我就恨你——」

    寧紅高分貝的吼叫聲中,史不得縮起身子,不敢再開口說話。他很少看到夫人這樣歇斯底里發脾氣。正當史不得擔心寧紅火氣難抑時,卻看到她喘出一口粗氣軟了下去。寧紅滿臉失落,與無奈。也不知道陪寧紅坐了多久,他才聽見寧紅說:

    「過幾天,我飛北京一趟,找我爸爸的一個老戰友,他的兒子跟省裡兩個大頭頭都熟。唉,要是跟書記、省長夫人熟就好了。」

    11

    這天很早,解茹就把常務副市長辦公室的門打開了。她接到通知,新任常務副市長上午到位履職。不過,第一個告訴她這消息的是鄧主觀。鄧主觀昨晚突然打來電話,告訴她說:「新任的常務副市長就是馬多克組長。」當時,她正跟幾個老同學在聖瑪麗亞迪廳蹦迪。晚飯也一塊吃的。解茹喝了好幾杯啤酒。有個姓白的女同學問她:「這段時間你夠忙吧。常務停職了,找你問事辦事的人一定很多。」解茹端起杯,跟女同學的酒杯輕輕碰了碰,也不管女同學喝不喝這杯酒,她一個人仰脖又喝掉一杯,說:「鬼才找我問事辦事。鄧常務免職消息一傳出去,僅隔一秒鐘就沒人理我了,比拉閘停電還快。」「不會吧,過去經常看到你受人追捧。」女同學有點不相信解茹的話。解茹有了五六分醉意,把手搭到女同學肩上,說:「反正你也是開店當老闆的,跟你多說幾句也無妨。鄧常務在台上時,我這個秘書也一樣風風光光。人家面對我一張笑臉,滿嘴吃了蜂蜜一樣甜。哪怕市局『一把手』見了我也是熱情萬丈,副職,還有一般角色,見到我都會躬躬身子跟我打招呼。

    有個姓邱的局長,每次見到我都會止步問好,過年時還要送個紅包給我,並且跟我說,享受鄧常務的待遇。明白嗎?就是說,我這個紅包裡的錢,跟送鄧常務的那個紅包裡的票子一樣多。」女同學兩眼放出異彩:「他們把你當成了一個常務呀!」「平常分不清這市政府是有鄧常務,還是有解常務。這不是誰神經錯亂,也不是我腦子有毛病。這是我一種真切體驗。但現在就不同了,好像我也受了處分。今天下午,我下班晚了一點,跟邱局長在電梯裡相遇。這電梯就我和他兩個人。他看到了我,對吧。我正想跟他打招呼,誰知道他把頭一抬,兩眼盯住電梯上那塊巴掌大小的警示牌。」解茹說完,又冷冷笑了兩聲。女同學好像終於知道她拚命喝酒的原因,便使了幾下眼色,示意其他同學別再勸解茹喝了。有個男同學趁機提出,晚上搞點什麼活動放鬆放鬆。解茹接口就說:「蹦迪!我請你們蹦迪去!」在迪廳玩兒了好一陣子,解茹似乎想起什麼,從小提包裡掏出手機看了看,才發現鄧主觀打來的五六個未接電話。她噓出一口氣,躲進洗手間,撥打鄧主觀的電話。鄧主觀在電話裡告訴她,新任的常務副市長是馬多克組長。解茹唔了一聲,接著又去蹦迪。回到家裡沖完澡,聽到手機又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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