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煤 第28章 第五章 (2)
    明守福和會計在做大蒜生意的消息,是明金鳳告訴宋長玉的。媽媽過生日那天,宋長玉喝酒時跟爸爸提的兩條建議,明金鳳站在門外都聽見了。她著實驚喜。以前只知道宋長玉是個有文化不怕吃苦的人,是個重感情的人,沒想到宋長玉還是一個懂得經濟之道、目光遠大的人。誰要嫁給這個人,將來一定不會吃虧。她突然產生了一種緊迫感,事不宜遲,一定要趕快把這個人抓住。宋長玉剛才說了他跟唐麗華沒什麼聯繫了,不把他抓過來更待何時。見爸爸跟宋長玉喝酒老也不結束,擔心宋長玉喝得太多,對身體不利,竟走到堂屋去了。她問菜夠不夠?要不要再炒兩個?這問題只能由宋長玉回答,宋長玉說:「夠了,菜足夠了!你看,還有這麼多菜沒吃呢!金鳳,你辛苦了半天,也來喝杯酒吧。」

    金鳳眼睛看著爸爸。

    爸爸說:「我又沒讓你喝酒,你看著我幹什麼!」

    金鳳說:「你要是不發話,我想喝也不敢喝呀!」

    「好,爸爸不攔你,想喝你就喝。我還真沒見過我閨女喝酒呢!」

    宋長玉雙手把自己面前的一盅酒端給金鳳,金鳳也是雙手接過,四目相視一下,金鳳一仰脖子就把酒喝乾了。她像是有些受辣不過,喝了酒捂著嘴就出去了。

    當晚,宋長玉剛回到磚瓦廠的工棚宿舍,明金鳳說還要到食堂收拾一下,也到磚瓦廠去了。她沒有去食堂,直接進了宋長玉住的宿舍。宿舍裡只有宋長玉一個人,宋長玉和衣躺在了床上。明金鳳問他是不是喝多了?難受不難受?他從床上坐了起來,說沒事兒。

    「還說沒事兒,我聽你說話跟平常就有點不一樣。」

    「是嗎?我怎麼聽不出來!你是說我說話舌頭有點大嗎?」他指了指自己的舌頭。

    金鳳笑了,說:「我聽說紅糖茶能解酒,你等等,我去給你泡點紅糖茶。」

    金鳳把釅釅的在半碗紅糖茶端過來,宋長玉伸手接,金鳳卻不給他,把碗送到他嘴邊,餵他。宋長玉喝了一氣,嘴離開碗邊,說行了。金鳳不把碗拿開,讓宋長玉再喝,喝完它。宋長玉往上看了看站著餵他的金鳳,只得再喝,把糖茶全部喝了下去。宋長玉說:「謝謝!」

    「謝謝,謝謝,除了謝謝,你還會說什麼!」

    宋長玉想起來,因為他說謝謝,金鳳對他不滿意不是一次兩次了,他笑了,說:「我會說的多著呢!」

    「那你說嘛!上次我問你,你心裡是不是只有唐麗華,你說你有你的難處。我想聽你說說,你的難處是什麼?」

    「我的難處是,我怕你爸爸跟唐洪濤一樣,不同意。」

    「什麼不同意?你是想跟我好,怕我爸爸不同意嗎?」

    宋長玉點點頭。

    「我爸爸不會不同意的,人家唐洪濤是礦長,我爸爸算什麼!」

    「我在喬集礦被唐洪濤整怕了。」

    「你放心,我爸爸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死,我死也要跟著你!」金鳳流出了眼淚,「長玉哥,你真的喜歡我嗎?」

    「喜歡,非常喜歡。我覺得你特別純潔,特別善良,比唐麗華還要好。唐麗華老是有點那勁兒,好像總也放不下架子。只有跟你在一塊兒,我才覺得我們是平等的。」他把金鳳拿著的碗接過來,順手放在床上,拉住了金鳳的手。拉住金鳳的一隻手還不夠,他兩隻手把金鳳的兩隻手都找到了,都拉住了。自拉住金鳳的手那一刻,金鳳的手就開始發抖。金鳳的手是粗糙的,結實的,也是有力的,與唐麗華柔軟的小手完全不一樣。正是金鳳這樣的手,抖也抖得有力度,這種力度不僅感染了他,還激發起一種與之抗衡甚至是征服對方的力量。於是他慢慢加了力,把金鳳的手握得很緊很緊。金鳳沒有說疼,沒有抽手,任他往緊裡握。金鳳的手軟和一些了,抖得也不那麼厲害了。然而他把金鳳的手稍放鬆一點,金鳳的手像是反彈似的,比剛才抖得更厲害。這樣不行,他的手似乎也被帶得抖了起來,以至分不清誰的手抖得更厲害。他把金鳳的手放開了,兩手向後面包抄過去。一下子摟住了金鳳的腰。

    他連礦長的閨女都擁抱過,擁抱金鳳更不在話下。因他在床邊坐著,金鳳在他面前站著,他的擁抱比較靠下,是腰部和臀部的結合處。這樣很好,連細的地方和厚的地方都接觸到了,由於突出的部位擋著,他的胳膊不會滑脫。不過這種擁抱是錯位的,他的臉不能對準金鳳的臉,他的嘴也找不到金鳳的嘴。他的臉貼在哪兒呢,貼在了金鳳的胸前。正面貼會被堵上鼻子和嘴,會影響呼吸,他是側著臉貼的。金鳳的胸是可觀的,也是敏感的,宋長玉的臉剛一貼到他的胸,她有些始料不及似的,不禁把胸吸了一下。其實能往裡吸的是她的小腹,小腹是吸得癟了一些,而氣往上走,胸似乎顯得更鼓了。宋長玉沒影響呼吸,金鳳的呼吸卻顯得相當困難了。金鳳大概想屏住呼吸,誰知屏不住,越屏胸脯起伏得越厲害,呼吸差不多變成了喘息。好在宋長玉用的是臉不是手,是貼不是摸,金鳳可以接受,也沒有什麼理由不接受。

    宋長玉感到了金鳳胸脯的起伏,隨著有力的起伏,他的頭被推了一下,馬上又拉回來;又推了一下,又拉回來。推拉的結果,他的頭沒有被推開,似乎越陷越深。他的臉雖然不是手,臉上雖然沒有指頭,但他的臉感觸能力也很強,所有的溫柔他都感覺到了。加上一些重要的感覺器官都集中臉上,使他得到的信息更加豐富。比如因為一側的耳朵緊緊貼在金鳳胸口,他聽到金鳳的心跳如此隆重,聲聲如大槌擂鼓。再比如他在金鳳身上嗅到一種特殊的氣息,這種氣息有一種所向披靡的通達感,一吸進鼻腔,彷彿很快進入骨髓,並抵達全身。這種氣息又像是一個火把,把他血管裡摻了酒精的血液迅速點燃,他全身都有些發熱,並膨脹起來。他的頭不再老實,在金鳳胸前滾了滾,似乎要滾得更深些,最好是找個地方鑽進去。金鳳作出反應,抬起胳膊,把宋長玉的頭抱住了。宋長玉的頭有些大,毛茸茸的,抱在懷裡如此壯懷。成了,她把這個人抓住了,這個人的頭就在她懷裡,已經是她的了。她抓了抓宋長玉的頭髮,宋長玉的頭髮很好,硬扎扎的。她還摸到了宋長玉的耳朵,耳朵垂兒熱得燙手,簡直像一個小火炭兒。

    宋長玉站起來了,抱住金鳳的頭,一下把嘴唇貼在金鳳的嘴唇上。那次在山上,他親唐麗華沒有親成,一直心存遺憾。現在他和明金鳳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親就是親,親就要親成它。然而金鳳的嘴唇有些涼,嘴唇也沒有張開。一杯酒涼,兩杯酒熱,三杯酒才能起火。金鳳只喝了一杯酒,酒喝得還是少了點。還有,金鳳大概還沒有做好準備,沒想到宋長玉會親她。她的感覺,已被宋長玉親到了,已經很可以了,把嘴躲到了一邊。

    宋長玉猶不滿足,要親就得把金鳳的嘴唇親開,閉著嘴唇算什麼接吻!他的嘴鍥而不捨地追金鳳的嘴,說:「鳳兒,你不知道我多麼愛你,我在夢裡都跟你親了一百回了!」金鳳平生第一次聽一個男人對她說出一個愛字。這個字她早就聽說了,在上小學時候就聽說了,只是這個字雲裡霧裡,虛無飄緲得很,好像跟她沒什麼關係。隨著她長成一個大姑娘,對這個字越發敬畏。她千遍萬遍地想過,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擁有這個字呢?她這一輩子還有沒有希望呢?現在金鳳得到了,她像是達到了最終的目的一樣,輕輕歎了一口氣,說:「哥,哥,我終於盼到這一天了!」這一次宋長玉沒等金鳳把嘴合上,就把金鳳的嘴親住了。金鳳躲不開了,也不想躲了,採取了迎合的態度。親吻的感覺這般美妙,兩個年輕人有些暈眩了。

    那次和唐麗華擁抱是在山坡上,現在和金鳳親吻是在屋裡。山坡上沒有床,屋裡有床。床就在宋長玉身後,要把金鳳放在床上是很方便的。那張床似乎也對兩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發出了邀請,彷彿在說:「你們上來吧,我不怕壓,你們越壓我,我越舒服。」和唐麗華分手後,宋長玉曾後悔過,後悔沒在山坡上把唐麗華放倒。要是那次把唐麗華放倒,唐麗華的架子或許一點都沒有了。就算唐洪濤從中干涉唐麗華跟他好,也不一定會把他們分開。這樣想著,宋長玉騰出一隻手往下走,伸到金鳳的衣襟下面,摸到了金鳳的褲腰帶。腰帶可是姑娘家的最後一道防線,若最後的防線被突破,事情恐怕就不好收拾了。金鳳意識到宋長玉要幹什麼,她害怕了,身子不由地向後弓著,說:「不敢,不敢,我害怕!」「好金鳳兒,有我在這兒呢,別怕,別怕,啊!」金鳳的哆嗦始終都沒有停,只是一會兒哆嗦得重一些,一會兒哆嗦得輕一些。宋長玉的安慰不能把她的哆嗦減輕,只能使她的哆嗦加重,正是因為「有我在這兒呢」,她才害怕,要不是宋長玉的手指抵達她的最後防線,她有什麼可怕的呢。

    她渾身哆嗦得像篩糠一樣,幾乎陷入絕望的境地,說:「長玉哥,我知道你的心了,你別著急,我早晚都是你的人。常言說心急吃不得熱豆腐……我一點準備都沒有……我真的很害怕……」宋長玉懷裡像抱著一個打擺子的病人,又像是抱著一個受凍不過的人,這個人在向他示弱,別說是「熱豆腐」,連「涼豆腐」都說不上了。正是金鳳的這種示弱,使宋長玉躍躍欲試的手退了回來,他鬆開金鳳,歎了一口氣,坐回床上。金鳳也坐在床上,說:「長玉哥,咱倆說會兒話吧。」二人說了一會兒話,商量出下一步的計劃。紅煤廠畢竟是農村,在農村是不興自己談對象的。入鄉隨俗,還得找一個介紹人從中介紹一下,走一下過場,遮遮村人的耳目。金鳳把這個事情包了下來,要宋長玉不用管了。她打算先跟她媽說一下。她媽沒意見,再由她媽跟爸說。她爸也點了頭,回過頭再讓她媽托介紹人。宋長玉問金鳳有多大把握。金鳳說:「這要看你,你只要真心對我好,我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要是唐麗華回過意來,再來找你,你一變心,話就難說了。」宋長玉說:「開玩笑,這怎麼可能!」說罷,二人相擁,又親吻一回。這回吻得時間長些,直到門外傳來燒窯師傅的腳步聲,二人才慌亂分開。

    金鳳跟宋長玉說起大蒜生意時,對爸爸和會計有些看法,她認為主意是宋長玉想起來的,到賺錢時,卻把宋長玉甩開了。宋長玉說:「這無所謂,生意別管誰做,只要有人做就行。你爸掙了錢,你也可以花嘛!」金鳳說:「他才捨不得給我花呢,他的小兒子老跟他要錢,他的錢都給他小兒子寄去了。」宋長玉問:「你弟弟不是在部隊當兵嗎嘛,他花什麼錢?」金鳳說:「我爸想讓我弟弟在部隊入黨,提干。你可不知道,我弟弟說,現在入黨得花錢,提干更得花錢,錢花不夠,入黨提干就別想。」宋長玉噢了一聲,說:「這些事兒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以前我以為部隊是最正規最純潔的地方。」

    【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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