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沒有給你補助和撫恤嗎大哥?」乾哥問道。
「給了,但那畢竟只夠我一個人吃的,家裡還有老婆孩子,一大家子的花銷全指著我呢,我是家裡的頂樑柱,雖然斷了個胳膊,但我也要撐起這個家,當了七年的兵也沒什技能,以前在部隊裡學過開車,所以就買了輛三輪車拉活,一天再怎麼不濟也能掙個幾個錢,給家裡補貼補貼。」中年男人解釋道。
「呵呵,大哥,放心,日子會好起來的,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是最大的財富了。」
「是啊,我其實挺幸福的,妻賢子孝,雖然日子過得緊八點,但都平平安安的,還有我那閨女過了夏天就高三了,爭氣的很,每次考試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我得好好拉活給她攢上大學的學費!」中年男人自豪的誇道。
看著中年男人滿臉驕傲的紅光,乾哥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試想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能比小日子活得有盼頭更讓人興奮的呢?
「大哥,你看都聊了半天了,你貴姓?」乾哥問道。
「免貴姓張,張大彪,你呢大兄弟?」
「我叫王嘯乾,那我就叫你張大哥吧。」
「呵呵,好,那我就叫你王老弟吧。」張大彪爽快的答應著。
在閒聊中時間總是過的飛快的,不知不覺間三輪車已經駛近了大王莊的村頭,這時張大彪對乾哥說道:「王老弟,大王莊到了。」,說完把車停了下來。
乾哥望著自己土生土長的村子,把自己的行李包提出來,然後拿出一百塊錢給張大彪,「張大哥,這一百塊錢別找了,以後有機會還得麻煩你坐你的車。」
「這怎麼行,咱先前說好了六十就六十,你不能讓我言而無信啊王老弟。」張大彪說著從口袋裡找零錢。
「張大哥,你別找了,就四十塊錢,至於嗎!就當是你一路上的陪聊費了,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人和我說過這麼多話了。這是我的手機號,以後你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給我打電話。」乾哥說著掏出一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遞給張大彪。
聽了乾哥的話張大彪也不再計較,小心翼翼的把乾哥遞給他的紙裝進兜裡,然後說:「謝了,兄弟,咱們後會有期!」
說完上車發動了車子,漸漸地消失在暮色裡。乾哥面向三輪車模糊的背影,對著那個斷了胳膊的曾經的老兵敬了一個軍人特有的禮節——軍禮。乾哥曾敬過無數的軍禮,每次都是肅穆的,然而這次卻是沉重的。乾哥把手放下,然後提起行李包大步往村裡走去。
村裡的孩童在村頭嬉笑著,乾哥都不敢去相認,因為他觀察了一番,這幾個小孩沒有一個是自己認識的。村頭的那顆老柳樹在四月的天裡早已吐出了嫩芽,枝繁葉茂,枯木逢春。村頭的那條河仍然是孩子們的樂園,看到這群孩子乾哥似乎看到了自己當年的樣子,穿著開檔褲,和一群小夥伴一起,在河邊溜躂,然後就去折楊樹、柳樹上的枝條,把外邊的皮擰下來製作手工小喇叭,玩得不亦樂乎。
乾哥正沉浸了童年的回憶中,突然個稚嫩羞怯的聲音傳來「哥哥,你找誰?」
乾哥低頭望去是一個小男孩眨巴著清澈的眼神問自己,並等待著自己的回答。乾哥用盡量柔和的聲音微笑道:「我回家啊,小弟弟……」
「那,那你家也是這裡的嗎?」小男孩繼續問道。
「是啊,哥哥和你們一樣出去玩了,就是玩的時間比較長些,現在玩累了就回家了。」乾哥蹲下笑著解釋著。
「狗娃,狗娃,家來吃飯了!」突然一聲母親的吆喝從村子深處飄來,乾哥這才聽到闊別三年的鄉音,在外邊都是標準的普通話「回家吃飯」,只有在這兒才會聽到這麼親切的「家來吃飯」,而這兒就是故鄉。
「叔叔,俺媽喊俺吃飯了,天快黑了,你也趕緊吃飯去吧,不然一會兒你媽也要叫你了。」小男孩狗娃說完就和小夥伴們屁顛屁顛嬉笑著往村子裡跑去。
乾哥看著暮色中的那一縷縷炊煙,以及那一股股闖入鼻中的人間煙火的味道,堅定了步伐,在心裡對自己說道:對,回家吃飯。
天快黑了,路上幾乎沒有什麼行人,大都回家吃飯去了,乾哥不大一會就來到了自己家門前,籬笆院,小門扉,一切和三年前沒什麼兩樣,什麼都沒變。透過門縫乾哥看到兩個老人在院落裡的灶台前忙活著,正在炒菜,男人燒火,女人做菜,那景像是如此的和諧,乾哥噙著淚花著的是不忍心去打擾。他看到母親的白髮又多了幾許,父親的背又駝了幾分,眼裡的淚花更加不可抑制的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