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是在宮廷裡,那種事也是防不勝防。據說,民間有些人多採用藏紅花以防止女人懷孕,而藏紅花首先就是從宮廷裡傳出來的避孕秘方,說如果皇帝不喜歡某個被寵幸的宮女,就會讓太監把這個宮女倒掛起來,給她用藏紅花液清洗下身,據說這樣可以將宮女體內的****清洗乾淨。還有一些野史,說以前皇帝寵幸妃子後,如果說不想留後的,太監就會幫那女的推拿淨身,確保皇帝的****不能留在那女的體內,這樣就可以起到避孕的效果。
老鴇擔心歸擔心,究竟有沒有孩子,這一點秋月自己心裡相當有數。她知道自己的病都是想小銀飾匠給想出來了的,病得她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更不要說去接客了。一些客人看她那個落敗的樣子,也懶著再去找她,連一句關心的話語也捨不得,索性找別的女人風流快活去了。把秋月丟在了一邊。秋月心裡明白那些男人的薄情,卻只作糊塗,不去計較。只有胡大人依然找著秋月,他覺得只有秋月才對著他的心,沒有秋月,他就沒有性情。胡大人只是不明白,才幾天不見,秋月是怎麼了,人一下子瘦成了那種樣子?胡大人眼尖,一看就看出秋月病的地方不是在身體上,而是在思想上。他就問著秋月說:「是想去美國的那個情哥哥想出病來了吧?看把你想成那樣子了!」
秋月也不否認,秋月說:「是,想他不行嗎?」
胡大人被嗆了一下,但他馬上說:「可也沒人像你那這種想法的,連病都想出來了!有一天如果給想死了不就什麼都完了,誰還會去可憐你?」
秋月說:「能夠死倒也一了百了,可我為什麼偏偏就是不死了呢?」
秋月漫不經心說著,輕輕哼起了一首叫《一囑二囑》的歌謠:
「一囑我郎去過番,
分離不過一時間;
總盼我郎時運好,
務必三年轉唐山。
二囑我郎心莫野,
全心全意顧念家;
一月半月務寄信,
三年兩載務回家……」
秋月哀哀哼著唱著,臉上佈滿了憂愁和傷感。胡大人說:「那個男人哪點好?你非得那樣想他?」
秋月說:「他什麼都好。」
胡大人說:「看來我是永遠得不到你的心了是不是?」
秋月連想都不想說:「是。」
男人的感情說到底了沒女人那麼一心一意,來得快去得也快。胡大人看她心從來就沒放在他的身上,是死心塌地在愛那個去美國的人了,便也死了心思,草草做完那事就提起褲子走了,以後再也不找秋月了。
青樓裡有一個姐妹叫憶紅,和秋月一般年紀,她和秋月關係相處得特別的好,好得簡直就像是兩個親姐妹一樣。私下裡,各自有什麼心事她們都要掏心窩向對方講,憶紅自然知道秋月的病是因為去美國的那個叫蘇文清的勞工而起的,就勸著秋月說,「你這是何苦?你別為了他連命都不要了!男人的心最花不過了,誰能夠摸得準,說不上一到了美國就變了心,已經看上哪個洋女人了才不給你寄信來,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
秋月覺得那樣對蘇文清不公平,急忙嗔怪說:「憶紅你可別亂說,他絕對不是那種男人,一定是他在那邊出了什麼狀況,否則他不可能不給我寫信的。」
憶紅說:「就是出了什麼狀況,你在家裡乾著急又有什麼用?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一切只好看天自然,有必要像你這樣要死要活的嗎?」
秋月歎息說:「你說的也是,可我這心思就是放不下,你叫我有什麼辦法?你是知道的,他是為了我才去美國的,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那我活著就沒有什麼意義了。」又說:「說心裡話,這會兒,我真的恨不得馬上飛到美國去找他,只有找到他了我才能夠放心。你說美國離我們這遠嗎?我要怎麼去才行?」
憶紅笑說:「我又沒有去過,我怎麼會知道?你這話問得也真是……,好像到美國就像要去上街走鄰居似的。」
過了一些日子,一天,憶紅跑來對秋月說:「秋月,聽說這些日子美國又來咱們這招募鐵路勞工了,還招女的,街上好多人都去報名了。」
秋月一下子來了精神,眼睛變得烏光發亮,她急著問憶紅說:「憶紅你說的可都是真的是嗎?你沒有在騙我吧?他們在招的是不是太平洋鐵路的勞工?」
憶紅也說不清楚,只說:「好像是吧。」
秋月高興得一下子跳了起來:「那太好了,他就在太平洋鐵路當勞工!」
憶紅確實沒有在騙她,隨著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鐵路不斷向前拓進,華工們的大量死亡,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對華工的需求有增無減,他們不斷地向中國招募契約勞工,僱用中國勞工已經讓他們嘗到了甜頭。他們驚喜地發現,中國勞工不但不偷懶,不飲酒,值得信賴,他們工作的時間比白種工人還要長,而每月支付的工資卻只有三十一美元,比白人勞工約少三分之一。他們在僱用中國勞工時得到了實際的利益。於是,包括東南太平洋、北太平洋和加拿大太平洋等鐵路公司等紛紛效仿,都相繼僱用中國人作為其主要勞動力。而中國的廣東和福建則成了他們招募勞工的主要來源地。
和過去幾次招募勞工不同的是,這回招募的華工中,還將招收部分婦女,那是考慮到男性鐵路勞工到美國後,許多問題諸如後勤服務之類的工作無從保障,影響了男性華工的正常工作,當然也就影響了鐵路鋪設的進展。為了使更多的男性勞工投入鐵路工程第一線,鐵路公司於是向美國移民局申請了部分中國女性赴美勞務的請求,並且得到了允准。不過當局的那個允准實在有點莫名其妙,他們批准中國女性去美國,不是以鐵路勞工的身份去的,所有被招收赴美國的女性,她們合法的身份只能是妓女。誰也不可能明白當局為什麼要作出那樣的決定,妓女秋月當然也不可能知道這一點。當然,對她來說,不管以哪一種方式去美國,作為本身就是青樓女子的她來說,她不可能把它太當一回事。那對她一點也不重要,她只要能夠去美國就行。秋月於是對憶紅說:「憶紅,如果他們真的有招收去美國的勞工,我也想報名去美國,你說呢?」
憶紅吃驚不小,道:「你呀?你這不是在白天說夢話吧?聽說去美國修鐵路多苦呀,你一個女子能夠吃得消嗎?」
秋月說:「苦就苦點怕什麼,我非得到美國去把他給找回來!」
憶蓮說:「又胡思亂想了你!像你這個樣子,病怏怏的連風一刮人都會倒了,誰還敢收你呀!就是讓你去了美國,你又能夠幹些什麼?」
秋月說:「讓我去了美國,我的病自然會好起來!」
然而,只要一天沒有見到蘇文清的來信,秋月的病就不可能會有好轉,人越發瘦得只剩下皮包著骨頭,走起路來搖搖晃晃,風一吹就像要倒下來似的,老鴇不可能想到秋月想那個銀飾匠會想到這種地步,只想是秋月一定得了什麼不得了的大病,她可能很快就要死掉了,她擔心有一天秋月如果死在了青樓裡,那她就倒霉了,還不如早點讓秋月離開青樓算了。那些日子,只要是一看到秋月,她就皺起了眉頭,一天,她終於對秋月說:「秋月,你不是做夢都想從良,都想著把自己給贖出去嗎?」
秋月一點也沒有明白老鴇的意思,她傻傻的說:「是呀,媽媽是不是同意讓我走了?」
在青樓裡,妓女們叫老鴇一般都叫媽媽,那一點也不奇怪,老鴇既是妓女的剝削者,又是妓女的保護者,而且,大多的妓女都是從小就被賣到青樓裡的,視老鴇如親生的母親。你就是對她再刻薄,她們也不會去認真計較。這時,老鴇說:「你真的想走?真的想離開你的媽媽嗎?」
秋月說:「秋月非萬不得已,怎麼會想離開媽媽你呢?」
老鴇說:「也是,怎麼說你們一個個都是我從小把你們拉扯大的,總不至於想走就走,想不理我就不理我了,是吧?」
老鴇這時試探地問著秋月:「秋月,這些年你都有多少積蓄了?」
秋月知道老鴇是想跟她提贖金的事,她說:「媽媽要秋月多少贖金呢?」
老鴇馬上裝作不愉快起來,她說:「幹嗎要說得那樣難聽?什麼贖不贖金的,我們母女一場也不容易,秋月要是念著媽媽的養育之恩,隨便給點飯錢就行了!」
秋月拿出一個盒子說:「這些年,秋月倒是積攢了一些銀子和首飾,要是媽媽願意讓我走,這些銀子和首飾就全給媽媽了,不知道媽媽會不會嫌少了。」
老鴇接過盒子一看,喜得嘴不合攏,她說:「說來說去就秋月最有孝心了,媽媽這些年也算是沒有白疼你了,媽媽只是不明白,你離開了媽媽,想要到哪裡去?」
秋月也不遮瞞,她說:「聽說美國人來招收去美國修鐵路的勞工,秋月也想報名到美國去。」
老鴇驚叫起來說:「看你這話講得有多離譜,你一個弱小女子怎麼可能像男人一樣去幹那種重體力活?你這不是要去送死嗎?」
秋月說:「人家招女工總有人家的安排,應該不會讓她們去幹像男人一樣的重活的。媽媽你就放心好了。」
老鴇其實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並不是從心裡真正的關心秋月,至於秋月離開青樓後要去哪裡,去哪裡後日子到底又會怎樣過,對她來說實在毫無意義。她所關心的只是秋月的那些銀子和首飾,銀子和首飾拿到手了,秋月對她來說,就已經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了。這時她眼淚汪汪的對秋月說:「反正你要自己顧看好自己,你一走,媽就沒辦法照顧你了。」
秋月淚水也跟著下來了,她順勢倒在了老鴇的懷裡,動情地說:「媽,是女兒不孝,不能夠一輩子伺候媽媽,敢請媽媽體諒秋月了!」
蘇文清死後半年,妓女秋月隨又一批赴美國修築鐵路的華工坐上了開往美國的輪船,輪船又在海上飄了三個多月,秋月到達美國時,蘇文清已經死去快一年了,他墳頭上長出的那些不知名的小草,已經綠了又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