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路 第四章 (2)
    羅秀雲嚇了一跳,走到他的面前,說道:「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蘇文清說:「是你們樓裡的人告訴我的。」

    羅秀雲說:「可我也叫羅秀雲,她們沒有告訴你嗎?那是我原來的名字。」

    蘇文清說:「是嗎?兩個名字一樣好聽。」

    羅秀雲愣了愣,說:「那你又為什麼要送我銀鐲子呢?」這後面的話羅秀雲是在明知故問了。沒想真的難為了蘇文清,蘇文清臉憋得紅紅的想說什麼,卻什麼理由也說不出來。終於說:「我喜歡你唱歌。」

    羅秀雲笑了起來說:「是嗎?我唱得好聽嗎?」

    蘇文清說:「好聽」

    羅秀雲說:「好聽我再給你唱。」

    羅秀雲說著就唱了起來:「落水天,落水天,落水落到我身邊。又無雨帽,又無傘嘍,淋得濕透真可憐!真可憐!……」

    唱完了,她問蘇文清說:「好聽嗎?」

    蘇文清點了點頭。羅秀雲說:「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蘇文清便說了自己的名字。羅秀雲說:「你人跟你的名字一樣,文質彬彬的。」

    蘇文清把打好的鐲子給了羅秀雲,要羅秀雲試試大小,羅秀雲順從著,把鐲子套進像兩節白筍一般的胳膊裡,高興地叫起來說:「我漂亮嗎?你不覺得我很漂亮嗎?」

    蘇文清說:「漂亮!」

    高興了一陣子,羅秀雲從懷裡掏出一些銀子給蘇文清,蘇文清說:「我不能要你的銀子,我說過是我送給你的。」

    羅秀雲認真看了一下蘇文清,嗔道:「你這個傻瓜!」

    羅秀雲轉身離去的時候,蘇文清聞到了一陣清香,很讓人陶醉的那種。蘇文清知道那不是白玉蘭的香,心裡就覺得奇怪,別的女人身上怎麼就聞不到這種香味呢?

    那天過後,蘇文清的心思就全放在羅秀雲身上了。一天中,羅秀雲所在的那條巷子他要來來去去走上好幾回,目的就是為了多看羅秀雲幾眼。連老鴇都已經發覺了,提醒羅秀雲說:「秋月,那個傢伙,我看是衝著你來的吧?」

    羅秀雲心裡有些不自在,說:「哪能呢,他還是一個孩子。」

    老鴇說:「他已經不小了,已經知道女人的好處,已經懂得去疼女人了。你可要小心!像那種人要錢沒錢,要什麼沒什麼,可他就是有本事會把你的心給騙去了你信不信?」

    羅秀雲在想著老鴇的話,不知道要怎樣回答。

    老鴇便又說:「幹我們這行的,就是不能夠太認真,太動感情,你動感情人家可不是真動感情。男人嘛!說來說去就是來玩的,玩幾天,幾個月,幾年,最終還是要放手的,到時吃虧倒霉的還不是我們女人。因此,你千萬別太死心眼了。」

    老鴇說著,不放心地瞥了羅秀雲一眼,羅秀雲便說,「秋月知道要怎麼做。」

    羅秀雲嘴上那樣說,心裡卻有自己的想法,她覺得老鴇說得也太絕對了。男人生性花花腸子,這點她懂,但不會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那個樣子吧。就拿那個年輕的銀飾匠來說,她覺得他就是一個正經男人。古語說,看人看面,就憑他那張臉,也看出他不是那種不三不四的男人。和這種男人在一起,她覺得放心。但是,從心裡說,羅秀雲並不喜歡銀飾匠天天把心都放在她那,自己算個什麼呢?什麼也不是,一個妓女而已。而一個妓女是不可以擁有那種愛的,那樣對銀飾匠是不公平的。這樣想著,有一天,羅秀雲就對銀飾匠說,「傻瓜!你不可以這樣子的,你應當去做自己的事。你天天把心掛在我這,會毀了你的。」

    蘇文清卻說:「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到這種地方來?幹什麼事不可以,為什麼非要幹這種事呢?」

    羅秀雲臉馬上暗了下來,罵著銀飾匠說:「你以為你是誰呀?卻管起我來了,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嘴上那樣說,心裡並不怎麼反感,她終於對銀飾匠敞開心扉,說了埋藏在她心裡的事。她說,在她十三歲那年,她們老家遭災了,餓死了好多人,剛好城裡有人到她們家鄉找小工,她爹娘擔心她也給餓死了,就把她賣給了那個找小工的城裡人,那個人就把她帶到這裡來了。其實那是一個人販子,就是專門拐賣女孩子到青樓的那種販子。

    羅秀雲說著,歎了歎氣說:「我這是怎麼啦?我可是第一次跟人家提起我自己的事。」

    蘇文清說:「那你現在可以離開這裡呀!你為什麼不離開?」

    羅秀雲聽了,笑起來說:「怎麼離開?人販子收了人家五十兩銀子已經把我賣給他們了。」

    蘇文清呆呆想了一陣兒,不知道要說什麼,終於,他下定決心說:「那我一定想辦法把你給贖出來!」

    其實,到現在為止,青樓女子羅秀雲還只當他在說著玩,便笑起來,拿小指肚在蘇文清額頭上輕輕一戳說:「傻瓜!你真的是一個傻瓜!去吧,別傻了,好好地做你的生意去!」

    沒想蘇文清卻認真起來,他說:「我是說真的,我真的要把你給贖出來,一定要把你給贖出來!你信不信?」

    羅秀雲聽後,哈哈大笑起來。蘇文清被笑得莫名其妙,他說:「你笑什麼?」

    羅秀雲便不再笑了,她說:「你以為你是誰?你是富家子弟呀!你以為你真的有本事把我給贖出去?你有三百兩銀子的贖金嗎?」

    蘇文清說,不是說五十兩嗎?羅秀雲說:「當初人販子把我賣給青樓時是五十兩,那都是什麼時候?現在,她們會同意五十兩就把我贖走嗎?」

    蘇文清說:「那要多少?」

    羅秀雲說:「別傻了,三百兩都不夠的。」羅秀雲本來是想嚇嚇蘇文清的,沒想蘇文清不但沒被嚇壞,反而說:「我拚命賺錢,我會賺到三百兩銀子的。」

    羅秀雲瞅著蘇文清,心想他到底還是一個孩子,想得太天真了。她央求蘇文清不要再理她的事了,現在已經不是五十兩銀子就可以把她給贖出去的,沒有三百兩白銀,真的就連提也別提贖人的事。這些年,人家在她身上投的成本太大了,不是想走就隨隨便便可以走的。

    那時候,羅秀雲看到蘇文清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暗淡下來,本來想這事就這樣過去了。沒想,一天,蘇文清興沖沖跑到青樓對羅秀雲說,他已經決定要去美國當勞工了,賺了錢過幾年就回來贖她。他說這個決定是他自己下的,就連家裡人他也沒告訴。羅秀雲聽了,吃驚不小,她想不到蘇文清這個傻子把贖她的事當真了,她說:「你真的要去美國當勞工?你怎麼會那麼傻呢?你以為你去賺錢回來我就願意跟你走嗎?你以為你是誰?你趕緊去跟人家說你不去美國了。」

    蘇文清說:「來不及了,我都已經跟他們簽了契約了。」

    蘇文清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張契約書讓羅秀雲看。羅秀雲看了,差點沒叫出聲來。她知道一切都晚了,一切都來不及了,是自己害了蘇文清,把他推上了絕路。這天晚上,羅秀雲留下蘇文清在她的「醉香苑」過夜。羅秀雲想不到蘇文清原來還是一個處子,對性事一點也不懂,什麼事都要她調教著。她叫他怎樣,他就跟著怎樣。羅秀雲心裡想,怎麼還有這樣傻的男人呢?什麼都不懂。蘇文清則像是走進一條從來沒有走過的胡同裡。羅秀雲在前頭領著,他迷迷糊糊地在後頭跟著。胡同終於走到頭了,兩人都累得不得了,羅秀雲把蘇文清的頭抱在自己的胸脯上,讓蘇文清吃自己的奶。她邊看他吃奶邊說:「我說你是個傻瓜,原來真是呀!」

    蘇文清傻傻笑著,他說:「從小我爹就罵我是個傻瓜!」

    羅秀雲說:「難怪呢!」又說,「你就那麼相信我嗎?你也不想想看我會等你回來嗎?你是誰呀,我為什麼要等你?要是有一天你從美國回來,我不在這裡了或者說嫁人了,你要怎麼辦?」

    蘇文清說:「你不會嫁人,你一定會等我的。」

    羅秀雲說:「一定嗎?你就那麼自信?你究竟從哪兒來的自信?誰給你自信了?」

    蘇文清說:「從你的眼神裡。你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羅秀雲不禁笑了起來,似嗔似怨說:「我的眼神怎麼啦?我的眼神真的那樣告訴你了嗎?小兄弟,你可弄清楚了,幹我們這一行的從來都是逢場作戲,什麼時候怠慢過客人?看來你不是假傻,你是真傻了!」羅秀雲說著,就覺得蘇文清實在迂腐得不可理解。不過,羅秀雲知道,這個男人當真了,他已經陷進去了。光這一點,她就被他的傻氣給感動了。第二天一早,蘇文清要走的時候,羅秀雲特意縫了一個小紅布袋子,然後,對著鏡子在自己的頭上剪下一縷頭髮,用一條紅頭繩子認認真真紮好,放在小紅布袋子裡,交給了蘇文清。羅秀雲說:「你真的是一個傻瓜蛋,你拿著,要是想我就看它好了,它就是我,知道嗎?我在等著你回來。」就像是拚命在求婚,對方終於答應了下來一樣,蘇文清激動得不得了,他響響亮亮地應道:「噯!」

    第二天一早,老鴇看銀飾匠從羅秀雲的房子裡走出來後,繞到她的房間裡。羅秀雲正在對著鏡子梳頭,老鴇狠狠地橫了羅秀雲一眼,說:「秋月,你是不是在跟他鬧真的了?」

    羅秀雲說:「鬧真的不好嗎?你不天天教導我們說對客人要真心真意,不要敷衍客人,隨隨便便打發走客人嗎?怎麼?難道我錯了?」

    老鴇說:「錯倒是沒錯,不過我要提醒你,凡事都要適度,過於認真,陷得太深了,到時你自己會後悔的。再說,跟他一個窮得叮咚響的小銀飾匠有什麼前程?我不想看到你再和他有什麼來往。」

    羅秀雲說:「你放心好了,人家去美國了,已經當豬仔把自己給賣了。」

    羅秀雲覺得,自己在說這話時眼眶裡熱熱的,淚水就要下來了。老鴇哪裡相信,她說:「他真的要去美國了?」

    羅秀雲沒有應她。老鴇從她的表情上得到了證實,說:「去美國就讓他去美國吧,人家胡大人哪一點不如他?你卻不把人家當一回事,你可別犯傻了!你要是再不理人家,你會後悔的。」

    老鴇說的胡大人是當地衙門的一個品官,天天在打羅秀雲的主意。羅秀雲卻始終對他冷著臉。

    羅秀雲聽著,心裡想,這種事冷暖自知,口頭卻應著:「是嗎?那就讓我自己後悔好了!」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