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樹嶺 第61章 第六章 (10)
    馬春回頭看了楊江淮一眼,便打開門。

    一男一女兩位檢察官進了屋。男檢察官向楊江淮出示搜查證說:「我們是市檢察院反貪局的,這是搜查證。」

    楊江淮接過看了一眼,又遞給男檢察官。男檢察官很禮貌地說:「楊老,我們是例行公事。」

    楊江淮一揮手說:「執行你們的公務吧。」他坐在沙發上心裡想,哼!楊老?你們不見得不知道我是誰吧?楊老就楊老吧!人生的自然法則,這麼想著心中不免仍有些失落。

    倆檢察官開始搜查。馬春驚愕地看著檢察官們,又看看楊江淮。楊江淮坐在沙發上,緊閉上雙眼,她走到沙發前挨著楊江淮坐下。

    兩位檢察官在登記著搜查出來的現款、存單等。女檢察官將登記表遞給楊江淮說:「楊老,請你核對一下,登記的對不對。」

    楊江淮指指茶几上的一張存單說:「這張存款單是我落實政策後給補發的工資,已經給我女兒楊葉青了。」

    男檢察官解釋說:「只要是你們倆的名字都視為你們的共同財產,一律收繳,要等結案後統一處理。」

    楊江淮問:「你們這麼做合乎政策嗎?」

    男檢察官不卑不亢地說:「我們完全是按照法律程序辦案。」

    楊江淮搖晃一下,他用手捂著前胸。馬春忙去扶住楊江淮,又去拿來藥給楊江淮服用。女檢察官關心地問:「楊老,你不要緊吧?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楊江淮擺擺手。

    男檢察官說:「你放心,我們一定會依法辦事的!」

    男女檢察官確認楊江淮沒事後,離開了他家。

    楊江淮站起來,又跌坐在沙發上。馬春立刻拿起電話撥通了市委辦公廳,讓他們馬上派車來送楊老去醫院。

    插樹嶺村賬戶被封後,陷入困境的楊葉青想來想去只有一條路可走,她來到市裡先到方茜家,將村裡被騙,張立本出事,賬戶被封的始末緣由講給方茜。說明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修橋,打深眼井和建泵房。她決定動用爸爸落實政策的那筆錢了。用這筆錢給插樹嶺村修橋也算爸爸做件善事。楊葉青讓方茜陪著她去爸爸家把存款單取來。方茜留她吃了飯再去,楊葉青說回家去吃爸爸高興!方茜非讓楊葉青往家打個電話,告訴她爸爸下午回去,一頓飯不在這吃她有意見!楊葉青也想多待一會兒,有很多話要跟方茜說,她拿起電話聽筒撥號,掛通了沒人接。方茜問是不是摁錯號了?她接過話筒重新摁號仍然沒人接,楊葉青有些不祥的預感。方茜就給馬春打個電話,電話撥通了對方說馬春休班,方茜又掛通了馬春的手機號,馬春告訴她楊江淮住院了。

    方茜和楊葉青趕到醫院後,楊江淮已經被搶救過來脫離危險了。當楊葉青從馬春口中得知徐莉萍被雙規的事後,才知道爸爸犯病的原因。現在她最擔心的倒不是最後一條財路被堵死了,而是爸爸的身體。她坐在楊江淮的床前,看著面容憔悴的老人,淚水一滴一滴地滴在心底。她悔恨自己那段不孝的日子給父親的傷害。病魔纏身的爸爸再也經不住精神折磨了!可她卻是無言以對。說什麼呢?像楊江淮這樣經過大風大浪的人,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濟於事。馬春走過來摟住楊葉青的脖子,楊葉青理解馬春的心,兩個人走出病室。

    奚粉蓮躺在婦產科病床上,她面色蒼白地昏睡著。牛肚拎著暖瓶進來放到床頭櫃上,她來到奚粉蓮枕邊低頭看看,拽過椅子坐在床邊。楊葉青讓她在醫院護理奚粉蓮還有另一層意思,就是讓她多接觸醫護們臨床上的事,多長些見識。牛肚沒辜負楊葉青的期望,她和婦產科醫護們混得很熟,有機會便往婦檢室或是產房跑。醫院科室的大門對牛肚網開一面,一是插樹嶺村是醫院的幫扶單位,二是院長方茜關照過,牛肚是村裡待培的鄉醫,給她創造一切可供學習的條件。

    方茜引著楊葉青和馬春進來時,牛肚高興地站起來剛要說話,楊葉青朝牛肚擺擺手指指奚粉蓮。牛肚一縮脖用手摀住嘴。奚粉蓮是術後疲勞期正在昏睡中,根本聽不到外界的嘈雜聲。楊葉青走到床邊,看看奚粉蓮給她掖掖被子。方茜告訴她說奚粉蓮的手術很成功!摘除一個二千九百多克的大瘤子,雖然初步診斷不是惡性的,不過還得做個病理切片檢查檢查。楊葉青心裡想真是一場要命的虛驚!牛肚剛從村裡回來,從她口中楊葉青知道屯子裡都一窩反叫了,說啥的都有,有人說她楊葉青把插樹嶺村給坑啦!有人說馬百萬跟奚粉蓮的事是楊葉青給拉的皮條,也有人說楊葉青根本相不中馬百萬這個土包子,把他給蹬了。

    反正鹹的淡的,葷的素的,好的孬的說啥的都有……楊葉青怕吵醒了奚粉蓮,拉著牛肚來到走廊裡。牛肚告訴楊葉青,馬村長讓她快點回去,不少事等著她呢!李鄉長派人來通知,省林學院楚教授要來跟村裡研究速生柳播種的事。楊葉青惦著村裡電線桿子埋到哪了,牛肚說停下不埋了。村裡人為變壓器該放到哪兒,電磨房建到哪兒,七言八語定不下來。楊葉青皺著雙眉,變壓器和電磨房都建在碾棚原扯是她走之前就定下來了,怎麼又變卦了呢?!牛肚告訴楊葉青,聽她爹說碾棚是青龍白虎的臥子不能亂動!楊葉青感到身心有些疲憊,事情越來越複雜了,摁下葫蘆瓢起來,便長長噓了一口氣,拉起方茜去看她爸爸了。

    她們來到高幹病房,楊江淮在床上半躺半坐著。楊葉青在臉盆中洗洗毛巾,擰一下遞給楊江淮,楊江淮用毛巾擦臉擦手說:「青青,昨晚我睡覺時,聽你跟方茜說要回去?」

    楊葉青說:「啊。方茜說你沒事了,村裡一大堆事情等著我呢!」

    楊江淮說:「青青,你徐阿姨被雙規了,我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我心裡有數,爸爸也沒幾天了,不是爸爸自私,爸爸現在真捨不得離開你!」

    楊葉青坐到床邊說:「爸,不許你這麼說!」

    楊江淮說「爸爸只希望,在離開人世之前,你能在爸爸身邊!青青,行嗎?」

    楊葉青接過毛巾:「爸——不讓你說這些你還說!」她鼻子一酸,淚水就充滿了眼窩,忙轉過身子將毛巾放進盆中,背著身子說:「我會永遠在爸爸身邊的。」

    楊葉青安排楊江淮午睡後,就去找方茜,她坐在沙發上述說著自己的苦衷與無奈,用紙巾擦著眼角。方茜說:「從古到今,忠孝難以兩全。」

    楊葉青看看方茜說:「你跟我說這些大道理有用嗎?我都快成熱鍋上的螞蟻了!」

    方茜笑著說:「我倒有個最好的辦法。」

    楊葉青瞪了方茜一眼說:「看我的笑話?!」

    方茜坐在楊葉青身邊,說:「再克隆一個楊葉青,不就萬事大吉啦!」

    楊葉青推了方茜一把,說:「人家都火上房了!你還閒逗?一點正經的都沒有!」

    方茜說:「好好好!我沒正經的,你找有正經的人去解決難題吧!」

    楊葉青看了方茜一眼問:「你又有啥鬼點子了?」

    方茜說:「你立刻打道回府,料理你的希望田野去,這裡由我來盡孝道。」

    楊葉青說:「不行,不行!我一走,爸爸非傷心不可!」

    方茜拍了一下楊葉青的肩膀說:「別先下結論!看見後院那幢小樓沒有?那是我新搞的康復中心,設備、儀器、服務都是一流。讓楊叔叔住在那,吃的沒挑,吃啥做啥。」

    楊葉青說:「行是行,我爸他不一定能去呀!」

    方茜說:「你聽我說完哪!你把我的手機拿去,楊叔叔想你一個電話過去你就來唄!我保證車接車送怎麼樣?」

    楊葉青點點頭說:「也只有這麼辦了。我得和爸爸商量一下。方茜,謝謝你!」

    方茜嗔怪著:「還跟我來這個?」

    楊葉青聽從了方茜的安排,她做通了楊江淮的工作,答應隨時來看他。楊江淮畢竟是統攬過全局的人,知道決策者的行為準則。他理解女兒的追求。楊葉青向馬春囑咐一番後就趕往鄉政府去了。

    馬春下班後,急急忙忙趕回家中,她開門進屋將背兜扔在沙發上,換上拖鞋脫下外衣,走進廚房去為楊江淮準備晚飯。楊江淮不愛吃康復中心的飯,愛吃馬春做的皮蛋瘦肉粥。馬春剛把米泡上就聽到門鈴響。她用圍裙擦著手從廚房出來,走到房門前從貓眼朝門外看看,見門外站個姑娘,便問:「誰呀?!」

    喬飛燕在門外答應著:「是我,喬飛燕。」

    馬春心裡打個梗,想,是她一個人嗎?便打開門。

    喬飛燕進屋,親親熱熱地叫了一聲:「馬春姐。」

    馬春朝喬飛燕身後看看,喬飛燕說就她一個人。馬春招呼喬飛燕坐下,喬飛燕坐在沙發上眼睛不停地在屋內搜索一圈,問楊姥爺怎麼不在家?馬春告訴她住院了。喬飛燕說韓夢生肯定不知道,她得打電話告訴他,就起身朝電話機走去。馬春張了張嘴又將想要說的話嚥回去。喬飛燕撥通電話,接電話的是楚漢成,他告訴喬飛燕韓夢生出去了,喬飛燕說她剛剛從冰城市來到鶴城市,請楚老師轉告韓夢生他姥爺有病住院了。馬春倒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喬飛燕看了一眼茶杯問有飲料嗎?她走得口乾舌燥的,這茶太熱了。馬春從冰箱裡拿出一罐飲料,遞給喬飛燕。喬飛燕接過飲料,拉下罐環喝了一口,說:「馬春姐,你坐下,我有話跟你說。」

    馬春坐在沙發上,看著喬飛燕,她對喬飛燕的突然到來感到很突然,猜測著喬飛燕此來的目的。

    喬飛燕的話直奔主題,她說:「馬春姐,韓夢生的前途就攥在你的手上了!」

    馬春沒有心裡準備,喬飛燕的話讓她有些慌亂,有股灼熱衝上面頰,說:「飛燕,你說這話我就不明白了。」

    喬飛燕說:「去美國讀研究生,是每個大學生都夢寐以求的事,韓夢生為啥猶豫不決呢?」她盯著馬春的眼睛看。

    馬春將頭扭向一邊,喬飛燕那咄咄逼人的口吻中夾帶著興師問罪的味道,她一時不知如何對答這突兀而來的問題。喬飛燕緊追不捨,用一種挑釁口氣說:「你一定想知道我和韓夢生的關係到什麼程度了?」她有意地看著馬春的眼睛說話。

    馬春說:「飛燕,你跟他的關係與我有什麼瓜葛嗎?!」她為這句言不由衷的話暗自吃驚,其實她真想知道韓夢生心中所屬。她面對喬飛燕,說,「如果你這次來就是要和我說這件事的話,我就不想聽了。」馬春對脫口而出的這句話,自己也有些後悔,她怕喬飛燕真就不說了。但喬飛燕不會不說的,喬飛燕就是喬飛燕,喬飛燕不會遮遮掩掩,不會吞吞吐吐,不會話到舌尖留半句,那不是她喬飛燕的性格。她是來橫刀奪愛的,這就是她喬飛燕此來的目的,她向馬春實話實說,直到今天她跟韓夢生仍然沒明確戀愛關係,追韓夢生是她喬飛燕一廂情願,她知道韓夢生肯定很喜歡她。她告訴馬春,在大學裡男女生不派對的幾乎是零。她不號上韓夢生,不是別人去號他,就是他號上別人。

    馬春表面平靜,內心翻滾,她沒有打斷喬飛燕的話。喬飛燕喝光了罐裡的飲料說:「我媽咪很喜歡他!決定拿錢送我倆去美國讀研。韓夢生不是不想去,去,他就屬於我了,他覺著對不起你。他心中有個結,這個結就是你倆的初戀,初戀往往是幼稚的。」她停頓了自己的話,觀察著馬春的面部變化,像是自語,又像是對馬春說,「四年大學生活,韓夢生已不是當年的韓夢生了。」她又停頓一刻,變成懇切的口吻說,「馬春姐,你不解開這個結,就葬送了韓夢生一輩子的前途!」

    馬春終於忍不住了,她不甘心自己敗下陣來,就問:「你來這到底想讓我做什麼?」

    喬飛燕說:「求你給韓夢生寫封信,告訴他你已經另有所愛了。」

    馬春異樣的目光看著喬飛燕。她仍然深深地愛著韓夢生,就在瞬間她作了決定,決不能撒手放棄心上人,不能讓眼前這個女孩奪走韓夢生。她果斷地對喬飛燕說:「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喬飛燕用始料不及的目光看著馬春,她所希望的「為了愛斬斷情絲」的影視情節沒有重演。這使她很失望,也很惱火,她幾乎是在喊叫:「你為什麼不能這麼做?!你,你自私!你在上演著一幕悲劇!」

    門鈴的響聲打斷了兩個女孩的對話。馬春和喬飛燕的目光都聚焦在房門上。馬春起身去開門。

    裘實在門外自報姓名:「我是裘實。」

    馬春將房門打開,裘實進屋,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女孩:「哇——喬飛燕!?不速之客!」

    喬飛燕尚未從陰影中走出來,說:「裘實大哥,你好。」

    裘實說:「不好!不好!正走背運呢。」

    喬飛燕摸不著頭腦地苦笑一下。裘實已感受到室內緊張的空氣,看看兩人問:「馬春,姥爺的飯做好沒?」

    馬春看了喬飛燕一眼說:「還沒做呢。」

    裘實說:「你快去做,我陪著小妹。」

    馬春惦記著楊江淮,急忙進廚房去了。

    裘實看著喬飛燕說:「小妹,看你倆臉上烏雲滾滾的樣子,肯定有情況!」

    喬飛燕坦率地說:「我讓馬春放棄韓夢生,她不肯。」

    裘實說:「明白了。你這叫奪人所愛。」

    喬飛燕剛要說話,裘實用手勢阻止喬飛燕,說:「你聽裘哥說,馬春和韓夢生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從初中戀到高中。可謂情真意切。小妹,他倆的事由他們自己了斷。不知你意下如何?」

    喬飛燕略帶哭腔,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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