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廠長說：「你們家的情況，我也聽楊老先生說了，我真同情你們家的遭遇。要是你哥嫂不嫌棄，等出院就上我那兒上班去吧。」
馬春說：「謝謝你，我得徵求一下他們意見。」
女廠長說：「好吧！他們願意去呢，我歡迎。不想去的話，有啥困難，只要我能幫上忙的，我一定盡力。」
一列火車在田野路基上風馳電掣般開過，路基兩側的林帶在為飛奔而去的列車敬注目禮。年年月月日日夜夜持之以恆，酷暑嚴冬挺立不怠。插樹嶺村有很多孩子老人從來沒見過火車啥樣，更不要說坐過火車了。牛肚就是其中一個。
牛肚坐在火車車廂內的邊座上打瞌睡。聽到列車員喊把車票準備好檢票了，牛肚睜開眼睛有些不安，她抬頭看看車廂兩邊，見列車長和乘警已經在車廂一頭開始檢票。牛肚忙站起來，朝下節車廂走去。列車長和乘警在下一節車廂裡檢票。牛肚一節車廂一節車廂地躲避著。
裘實坐在車廂裡一個靠窗子的座位上。乘警走過來檢票，裘實鄰座的旅客出示著車票。裘實認出了檢票的乘警，他故意不出示車票，乘警說：「請出示車票。」
裘實抬起頭說：「是你小子的班呀？」
乘警見是裘實，調侃說：「不躺在家裡啃你老爸，到處窮跑啥呀？」
裘實說：「我這不是在為他老人家清正廉潔作奉獻呢嗎！」
乘警問：「幹嗎去了？」
裘實說：「去省城轉轉。」
乘警說：「真不平衡！咋啥好事都讓你們這些衣食無憂的人給佔去了呢？」
「嗨！嗨——說啥呢？」裘實反唇相譏說，「誰不知道鐵老大的俸祿高，大蓋帽的牌子亮啊！我算老幾呀？無業遊民一個。哎，中午安排一頓吧！」
乘警說：「中午人多，一會兒就過去吧。」
裘實說：「行，你先忙你的吧。」
乘警又去查票了。
在最後一節車廂，牛肚再沒有退路了。警察將她帶到餐車裡。牛肚低頭坐著，心裡想，反正我沒錢，咋損都行千萬別把我攆下火車。乘警坐在牛肚對面說：「你說你出來打工受了騙了，如果是真的，值得同情。但坐車不能不買票吧？」
牛肚低著頭說：「我真沒錢！都兩三天沒正經吃飯了。」
乘警說：「沒錢就是理由啦？都沒錢，都不花錢買票，火車還開不開了？」
牛肚說：「那咋整啊？」
乘警說：「咋整？補票！你們這種人哪，我見多了。」
裘實走進餐車。乘警指了一下一個空座讓他坐下。裘實看了牛肚一眼坐下。乘警拿出煙遞給裘實一支，轉向牛肚說：「不補票，下一站你就給我下車。」乘警點燃裘實和自己的煙卷。
牛肚可憐巴巴地說：「大哥，讓我坐到站吧！你把我攆下車，兩眼一抹黑的咋整啊！」
乘警說：「你不說是金河縣的嗎？快車在那一站不停！」
牛肚說：「我在鶴城市下車，我們屯裡有人在那打工呢。」
裘實看著牛肚問：「你是金河縣的？」
牛肚看了裘實一眼，應道：「啊。」
裘實又問：「你是哪個鄉的？」
牛肚說：「金河鄉插樹嶺村的呀。」
裘實問：「你是插樹嶺村的？」
牛肚說：「是呀！」
乘警說：「算了！撒謊逃票的，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你走吧，就怕你出不去車站檢票口！」
牛肚站起身朝乘警行個禮：「謝謝大哥！」轉身要走。
裘實將牛肚叫往：「你等一下。」
牛肚站住，她有點害怕，問：「咋的了？」
裘實問：「你貴姓？」
牛肚說：「姓牛哇。」
裘實興奮地指著她說：「你叫牛肚是不是？」
牛肚睜大眼睛，奇怪地望著裘實，又看了一眼乘警問：「你咋知道的呢？」
裘實神秘地笑著。
牛得水搭坐醫院的麵包車進城，他聽說馬壯出車禍住院了，知道牛肺也准跟馬壯在一塊呢。他們在醫院下車後，方茜就吩咐小姚去骨外科看看馬壯他們在幾病室，讓牛得水先到她辦公室等消息。
牛得水跟著方茜在電梯門前等電梯。不一會兒，電梯門打開了，牛得水從來沒坐過電梯，他站在電梯門口不知所措。方茜走進電梯間說：「進來吧，沒事。」牛得水小心翼翼地走進電梯間，眼睛盯著電梯間內鏡子裡的自己看，又看了看站在身邊的方茜，再看看鏡子裡的方茜，又揉了揉眼睛，心想：市裡淨是些古怪東西，張立本沒瞎說。牛得水跟著方茜走進院長室，方茜讓牛得水坐在沙發上，她拿起一次性紙杯，放進袋茶在熱水機上接了開水，放在牛得水面前茶几上。牛得水欠欠屁股說：「還不渴呢！」小姚回來告訴方院長馬壯前天就出院了。牛得水非常著急，他站起來說：「這可咋整？這不是白來了嗎？」方茜告訴他先不要著急，馬春肯定知道他們去哪裡了。她立刻給馬春打電話，馬春說是她接他們出的院。馬壯和牛肺上一個工廠幹活去了。
馬春很快就來到醫院，將牛得水接到大理石廠。女廠長接待了他們。女廠長告訴牛得水，她女兒牛肺在大理石板面磨光車間幹活。馬壯仍在宿舍休息，過兩天分配他去木型車間幹活。女廠長到車間將牛肺父親來了的消息告訴牛肺。牛肺聽了有些吃驚地說：「媽呀！他咋來啦？這可咋整？我爹還不得打死我呀？」
女廠長說：「馬小姐早給你做好工作了，你爹讓你們回家先登上記，過了春節再回來上班。」
牛肺聽了當然高興。
女廠長說：「我放你們一個月假。走，快見你爹去！」
牛肺還是心有餘悸，猶豫著不敢見她爹。馬春陪著牛得水等在車間門口，父女見面時想起了家中種種不幸抱頭痛哭。又去宿舍看了馬壯，他們決定去探監看望牛心。
次日，馬春領著牛家父女和馬壯來到監獄，探視登記室的工作人員告訴他們，今天已經有人接見過牛心了，一天只能接見一次。牛得水很納悶，這個來看牛心的人是誰呢？馬春要求說：「我們是農村來的，道又遠！來一趟不容易，照顧一下吧！」
工作人員說：「對不起，這是制度。」
馬春問：「那我們什麼時間可以見呢？」
工作人員說：「下星期二。」
牛得水懇求著：「給通融一下也不中？」
馬春說：「請照顧一下吧！」
工作人員說：「這事照顧不了，制度誰也不能違犯！」
原來，上午來探望牛心的人是楊葉青。當時，牛心正在犯人伙房切菜，被管教叫去在接見室裡見到了楊葉青。楊葉青說：「你爹挺好的，聽這裡的管教幹部說，你幹得不錯！好好幹吧，兩年時間快。」
牛心說：「政府讓我學廚師上灶的手藝呢。」
楊葉青說：「要用心學。出去時用得上。」她將東西遞給牛心說：「這裡有這裡的規矩，也沒給你拿啥，都是生活上的用品，還有點水果。你還需要啥，就跟我說。」
牛心說：「啥也不缺，告訴我爹，別讓他惦記我。」
楊葉青站起來說：「那我就要走了，還要趕車到市裡去辦事。」
牛心跟管教走了兩步，又停住腳步。
楊葉青說：「牛心，你還有事吧？」
牛心問：「我三個妹子都咋樣？」
「她們？！啊，都挺好的。」說完這句話，楊葉青心緒紛亂，她望著牛心離去的背影心裡有點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