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樹嶺 第27章 第三章 (8)
    楊葉青對這個有興趣。她知道打井就得有電跟著,借這個機會,村裡就能把流金河水泵站建起來。大東溝這片干炕地澆水問題就能解決了,解決了大東溝的水利,全村百姓吃飯問題就解決了。借打深井架設輸電線路的天時,有水澆地自然是最有效地發揮這片黑土地優勢,豐產豐收指日可待,村子裡吃飽飯的問題解決了,自然是人氣和諧。楊葉青興奮地說:「這天時、地利、人和的和諧環境是你方茜營造出來的!」

    方茜說:「你這傢伙就跟唸書時一樣。」

    「鬼點子多是不?」楊葉青接著方茜的話茬問,「哎!省裡的事誰來幹?」

    方茜拍拍胸脯說:「我呀!」

    楊葉青又問:「修路籌集資金的事誰去幹?」

    方茜指著楊葉青說:「你呀!」

    楊葉青說:「方茜,我是不是像當年知青那樣太衝動、太理想、太草率了!」

    方茜望著楊葉青的眼睛說:「不,你成熟了!」

    嶺下傳來汽車鳴笛聲,一輛北京大吉普開過來,在山腳下停住。張立本和另外兩個人從車上下來。他們邊走邊四下看著,還不時朝嶺上指指點點,有時還往本上畫著什麼。楊葉青感到奇怪,她拉著方茜往嶺下走,張立本領著車上下來的兩個陌生人往嶺上走,他們在半山腰處碰面了。張立本告訴楊葉青,他領來的人是市設計院的,他們來插樹嶺勘察地形。他買下了插樹嶺,要和港商在這裡建插樹嶺山莊。

    楊葉青聽完後明確地說:「立本,你跟馬村長定的合同村裡不同意。」

    張立本一愣問:「為啥?」

    楊葉青問:「你手裡有縣裡鄉里土地辦的批文嗎?」

    張立本說:「沒有哇!」

    方茜走過來說:「你手裡沒有縣裡鄉里土地辦的批文,你這份合同就屬無效合同。」

    張立本聽說他訂的是無效合同,就急眼了,揚言回村找馬百萬算賬去。楊葉青告訴他發火耍脾氣都沒用,這個項目要想辦成又合法,她建議由兩家共同開發,十萬元錢原數退回,插樹嶺算村裡的投資。楊葉青讓張立本回去跟那位港商研究一下,同意就請他到插樹嶺村來一趟。張立本說這麼辦港商肯定同意。張立本臨上車時,楊葉青跟他說:「立本呀,幹點正事,長點見識,挺好。」

    張立本說:「跟那幫小子在一塊堆混,也真開眼!長不少見識。那個香港老闆真他媽有派頭。」

    楊葉青讓他馬上進城去辦這件事。張立本應著和那兩個人下山坐車走了。

    牛得水家東屋是市醫院醫療點,也是醫護們居住的地方。護士小姚正在往醫藥箱裡裝藥。馬百萬進來找楊葉青,小姚告訴他楊書記跟方院長上插樹嶺去了。馬百萬嗯一聲就轉身出去了,他朝院門口走去時被牛得水喊回來。馬百萬回到東屋坐在炕沿上問叫他啥事,牛得水看了馬百萬一眼,說這事照理說他不該多嘴,昨下晚尋思一宿覺著還得說說。馬百萬不喜歡牛得水說話含著骨頭露著肉的,就嗆白他一句,讓牛得水有事快說,他急著找楊葉青呢。

    牛得水還是沒有馬上說,他稍稍停頓片刻才說:「咱屯裡牛、馬兩大戶,過去由你爹主事,現在由你主事,啥事都是你說一不二,沒有不服的不是——」他看看馬百萬,將煙笸籮遞過去,說,「眼下,屯裡人七嘴八舌頭地說啥的都有——」他又看看馬百萬臉色接著說,「就說賣插樹嶺和給大傢伙放錢這兩碼事吧,都是你做的主,她楊葉青憑啥出來擋駕啊?這不明明是打你的臉嗎?」

    馬百萬立時鐵青著臉,本來已經漸漸熄滅的火,又被牛得水點燃了。牛得水見馬百萬眉宇間擰了個大疙瘩,兩邊腮幫子上的肌肉直扇乎,就說屯裡人一哄嚷地說,騾子駕轅馬拉套,老娘們當家瞎胡鬧,插樹嶺早晚非敗壞在這個寡婦娘們手裡不可!馬百萬拽過煙笸籮,雙手哆嗦著捲煙,臉色由紅變紫。

    牛得水說:「你倆的事要是真能成了,一鍋攪馬勺,也沒啥說的,可她現在當上了村支書了——」

    馬百萬把煙笸籮往炕上一摔,說:「想說啥事說啥事,往後你少提那個茬。」

    牛得水怔怔地看著馬百萬,他想往下說又沒處插嘴,一時還摸不準馬百萬現在是個啥心情……

    十二

    洗頭房裡VCD播放著歌曲《何日君再來》。

    服務小姐在給客人洗頭、按摩。牛肚也在其中。胖豬是這裡的嫖客,他挺著大肚子走進來,走到老闆娘身邊問:「又來雛了?」

    老闆娘用眼睛指著正在做活的牛肚,壓低聲說:「從鄉下來的,沒****的鮮貨!」

    胖豬一臉淫穢相,問:「真的?別拿假冒偽劣來糊弄我。」

    老闆娘拉著胖豬進後屋說:「你是老油子了,不見紅你給錢嗎?」

    「你也別誇我,不宰我就行了!」胖豬說著在老闆娘屁股上掐了把,

    老闆娘回頭在胖豬腦門上戳了一指頭,拉開窗簾朝胖豬招招手。胖豬走過去順著老闆娘的手指看。老闆娘告訴胖豬,那個穿紅毛衣的就是。看那臉蛋嫩的,掐一把能冒水!胖豬瞪著色迷眼,在牛肚身上上下左右摸索了一圈,眼睛停留在胸脯鼓起的一對乳峰上,他咽口唾沫說大了點。老闆娘夾了胖豬一眼,撩撥著說沒****的大姑娘,哪找去呀?弄些小丫頭蛋子,一上手吱哇亂叫的,有勁嗎?胖豬又伸手到老闆娘懷裡掏了一把說今晚就她了!老闆娘打了胖豬一巴掌說今晚不行,她還沒調教好呢!胖豬有些急不可耐地看著老闆娘。老闆娘在胖豬大腿根上掐了一把,說心急吃不著熱豆腐,好飯別怕晚!

    牛肚手裡的活下來後,就被老闆娘領到時裝店去了。在老闆娘的擺佈下,一件件試著時髦服裝。老闆娘前後左右欣賞著,不住嘴地誇獎著。牛肚有些發蒙,有些不知所措,摸不著頭腦。她還有些忐忑不安,覺著這些衣服太貴了。雖然老闆娘說在這工作的小姐服裝都由店裡給買,但牛肚預感著有點不對勁。買完衣服,老闆娘又拉著牛肚來到首飾櫃檯,她拿起一條項練在牛肚頦下比試著。買了項練戒指又買鞋。回到洗頭房後,牛肚越想越覺著不對勁,老闆娘明明說服務員都是店裡給買的衣服首飾,她問起那些姑娘時,這些人都躲躲閃閃地用異樣目光看著她。牛肚終於從一位好心姐姐口中知道了老闆娘的用心。

    牛肚去找老闆娘要自己的身份證說她不幹了!老闆娘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看了牛肚一眼就笑容可掬地開導她,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趁年輕花容月貌的時候不浪漫,不風流,不傍大款,等人老珠黃時就沒人要了。牛肚懇求著放她走就行不要工錢了。老闆娘抬起自己的手,亮出滿手指的戒指讓牛肚看,又摸摸自己脖子上的項練說:「這白金項鏈漂不漂亮?」她拉起牛肚衣裳問,「這高級時裝美不美?這些東西哪個女人不稀罕?哪個女人不眼饞?哪個女人不想戴?沒錢人家給嗎?」她又拉起牛肚的手,親親熱熱地說,「妹子,這位老闆出手大方,睡一夜五百元,這可是無本取利的好買賣呀!」

    牛肚甩開女老闆的手說:「我不幹!」

    老闆娘立刻板起面孔,那親切的笑容一掃而光了,跟方才判若兩人。她凶凶巴巴地說:「你問問前廳的姑娘們,哪個沒幹過?」

    牛肚脫下衣服,摘下項練放在床上,換上自己的鞋說:「我走。」轉身朝門口奔去。

    老闆娘喝道:「站住!」她指著桌子上的東西說:「走可以呀!我不留你,把錢留下!」

    牛肚不解的問:「啥錢哪?」

    老闆娘說:「買這些東西的錢!」

    牛肚說:「東西不是給你留下了嗎?」

    老闆娘說:「留下了,說得好聽!誰穿?誰戴?誰用?這些東西總共花了我四千二百元,你把錢交上,一分鐘也不留你。」

    牛肚瞪著茫然的眼睛看著老闆娘。

    老闆娘又恢復了剛才的親熱勁,拉起牛肚的手來到後屋,床上鋪著新被褥,她告訴牛肚這就是她的屋了,還親親熱熱地說都是為她牛肚好,很快她就能明白,姐姐可沒給她虧吃。老闆娘說完出去關上門走了。

    牛肚上前晃晃門把手,門被鎖上了。在前廳,胖豬跟兩個大漢、一個女人在搓麻將。老闆娘走進來咳嗽一聲,胖豬站起身走到老闆娘身邊。老闆娘搖晃著手中的鑰匙,胖豬伸手去拿鑰匙,老闆娘將鑰匙背到身後,伸出另一隻手來。胖豬掏出十張百元大票,拍在老闆娘手裡,接過鑰匙樂顛顛地走了。老闆娘叫住胖豬,告訴他嘴不要太急了,這姑娘還沒順茬呢,多給點甜頭哄著玩!

    牛肚不安地在屋裡轉著,她決心不當任人宰割的羔羊。傳來開鎖聲,牛肚驚慌地看著門拉手。門拉手在旋轉著,門開了。胖豬色迷迷地走進來,貪婪的目光看著牛肚。牛肚躲閃著胖豬的目光。胖豬坐在牛肚身邊去摟她,牛肚推開他的手站起身來躲開。

    胖豬上前將牛肚拉住說:「我就喜歡你這樣的,那些打電話自動送上門來的玩夠啦!」他上前拉住牛肚緊緊地抱住壓在床上,胖豬的肚子頂得牛肚喘不過氣來,他的臭嘴夠著牛肚的臉去親。牛肚在胖豬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胖豬大叫一聲滾下來。牛肚抽身起來拉開門跑出去。

    前廳,老闆娘在搓麻將,桌前四個人玩得興趣正濃,煙霧繚繞。牛肚跑出來拉開房門衝出去。

    胖豬從裡間跑出來嚷道:「她咬我!這個婊子!」

    四個打麻將的人同時轉過身來,他們的目光又順著胖豬的手指轉向房門,見牛肚已經跑出去了。

    老闆娘大喊:「她跑了,快去追呀!」

    黑暗的街道上空無一人,牛肚拚命地奔跑著。路上偶有一兩輛汽車、摩托車駛過。老闆娘和兩個大漢追出門,左右看看,立刻朝牛肚跑的方向追去。牛肚回頭見兩個大漢追來,焦急地四下望著,忙拐進一個小胡同,蹲在一個大垃圾箱後邊。兩個大漢從胡同口跑過去。牛肚躲在兩個垃圾箱中間,她身上只穿著毛衣,在寒夜中凍得瑟瑟發抖。

    馬趴蛋坐在炕上抽悶煙,馬大坐在炕沿上。這爺倆各自懷著不同的心情聽著楊葉青說話。

    楊葉青坐在八仙桌旁說:「馬大賭氣把牛肝往回送,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大哥把她拉回來做得很對。」她轉向馬大,「只是你和牛肝不能做夫妻,這種違背科學的婚姻不會有好結果的,也違反婚姻法。」

    馬趴蛋抬起頭,抹了把佈滿眼眵的眼睛說:「他姑,你說那可咋整呢?」

    楊葉青說:「馬大,你是咋想的呢?」

    馬大看了一眼馬趴蛋說:「問我爹吧。」

    馬趴蛋說:「馬大起根就不樂意,還不是我嘛,硬掐脖做的主。」

    楊葉青說:「那就實說吧,我跟牛得水說好了,你們今天就把牛肝送回去,過兩天我去鄉福利院商量一下,把牛肝先送那裡去,等牛家有人手時,他們願意接就再接回來。」

    馬趴蛋說:「那敢情好。」

    馬百萬和牛得水在村路上並肩走著。這兩個人說的也是牛肝的事,不過牛得水總是在楊葉青身上繞圈子。

    牛得水說:「你說這楊葉青管得也太寬了,非要把牛肝送回來不可,我說當初是你做的主讓牛肝嫁過去,她說誰做主也不能違犯婚姻法。」馬百萬氣呼呼地加快腳步,牛得水緊趕幾步說:「我能整天在家看著她嗎?這個副村長的差事,你就別讓我干啦!」

    說話間兩個人就走到奚粉蓮家口,奚粉蓮看見他們走過來就攏攏頭髮走出大門口,迎著他們說:「馬村長,啥時候去鄉里呀?」

    馬百萬心裡正煩,就瞪著眼睛說:「我沒事去鄉里幹啥?」

    奚粉蓮愣在原地,盯盯地看著馬百萬,這個男人嗆白她的話好噎人,當著牛得水的面,著實讓她有點下不來台。奚粉蓮兩眼含著淚水轉身朝院中走去。

    這種場合倒是把牛得水難住了,叫住奚粉蓮不是不叫也不是。叫住了說什麼?馬百萬那個倔脾氣,再說點不中聽的傷人話,豈不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了?不叫住吧,看奚粉蓮那傷心的樣子,要是賭氣斷了嫁給馬百萬的念想,那就打亂了他的謀劃了。

    快嘴喜鵲在院裡喂貂呢,這些情景她都看到眼前,撇撇嘴。

    事也湊巧,偏偏此時馬大趕著爬犁走過來,爬犁上坐著牛肝,馬趴蛋跟在後邊。牛得水看見他們過來轉身朝回走去,馬百萬氣呼呼地站在路中間。

    馬趴蛋走過來說:「百萬哪,她青姑姑讓把牛肝給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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