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泓伯接過丁東國的話說:「李老闆,我們中國人講究受人滴水之恩,定要湧泉相報。我們還想把這泉湧得大大的,狠狠報答你。」
李泊螯就連連給他們敬酒,自己也喝得七七八八不知道十在哪裡了。歐陽莉雪就擋住還要和李泊螯鬥酒的丁東國,說:「不要讓李老闆喝了,李老闆要是喝醉了,咱麗婕回去還要受累。」
歐陽莉雪這麼一說,大家就不再勸李泊螯喝酒了。
畢志磊琢磨了一會兒,對李泊螯說:「夏侯博明天和你把協議簽了,簽完協議馬上給你打一千萬人民幣。你和麗婕的身體都不是很好,一塊到療養院療養一段時間。」
李泊螯也就感激地說:「麗婕的身體確實需要療養了,我把項目交給你們,就放心地陪麗婕療養去。」
第二天上班後,畢志磊給夏侯博打電話,請他到樓下馬路上等著,自己十五分鐘後趕到,和他一塊到李泊螯那一百畝地看看。夏侯博放下電話,心裡就犯嘀咕,那一百畝地是從公司分出去的,做濱海大道的項目時,天天都能看到,還專門去看上一遍?
畢志磊把車開到一百畝地的旁邊,那是八百畝地的一個角落,別的地方的公寓樓、別墅已經蓋好,都住進了業主,小區裡還有小型超市、飯館、美容室。有保安在值班巡邏,人進進出出,一片興旺景象。而這一百畝地連地基都沒打,荒草長有一尺多高,有幾隻狗在荒草裡亂鑽,一派荒蕪蒼涼。
「我們最初認識李泊螯的時候,人家有兩千萬,是大老闆,我們是賣報紙擦皮鞋的窮光蛋。才幾年工夫,我們就擁有了幾十個億,他的兩千萬卻壓死在項目裡。同一個項目,在同一塊地裡,我們做成了他卻沒有做成,到底是什麼原因,難道僅僅是運氣?」
夏侯博沒有說話。天天都忙著談項目做生意,大把大把賺錢,就是琢磨問題,也是項目上的具體問題,與項目沒有關係的事情根本沒時間思考,更談不上看書,看書和思考成了十分奢侈的事情。
「辦公司做生意和帶兵打仗一樣,目光要朝大處看,局限於細節和局部而看不到大局,就幹不成大事。」畢志磊對夏侯博說。
夏侯博還是沒有說話,在思考畢志磊提的這個問題。
「我想讓你擔任狼豚房地產開發公司的總經理,我不再擔任這個職務。我要趁現在經濟低潮期,讀一些書思考一些問題,到北京上一段時間學,結交一些高層人士。經濟技術咨詢公司交給歐陽莉雪擔任總經理。眼下這個項目,由你獨立運作,通過這個項目的運作,積累一些實際經驗。這個項目運作完了以後,你也到北京上一段時間學,專門攻讀房地產。」
「原來那幾個項目都是你運作的,我猛地獨自運作項目,還是害怕。」
「我們每天晚上都在一塊吃飯,有什麼事情可以商量。就是出點小毛病也不怕,就當交學費啦。」
「好吧,我會盡力的。」
「夏侯博,你今年二十九歲了吧?」畢志磊問。
「我上島的時候二十六歲,現在三十一歲啦。」
「歲月真快呀,轉眼就上島四年多啦。」
「這四年過得真有意義,我們賣過報紙,擦過皮鞋,扛過水泥,偷過臘肉,私接過電線,發動過捐款,自發演出過節目,探過監獄,鬥過爛仔,被坑過騙過,冒過風險,做過項目,發過大財,也享受了自由,比在內地好多啦。」夏侯博又有了感慨。
畢志磊也感慨地噓了口氣,說:「你年齡也不小了,該考慮結婚安家啦?」
夏侯博不說話了,望著眼前荒蕪蒼涼的土地,長長歎了口氣,什麼話都沒說。
「你在這方面受過傷?」畢志磊問。
「我讀研的時候,和同班的一個女生關係很好,快要畢業的時候,她跟澳大利亞的一個老頭子同居了,而後又嫁給那個老頭子出國了……」
畢志磊不說話了,他知道這個年代的女孩子最高理想就是嫁個外國人,然後拿到綠卡。為了這張綠卡,不管對方年齡多大,志趣的差距多大,文化代溝能不能跨越,見面就跟人家上床,上床就要跟人家結婚。多少年輕女同胞上當受騙,懷上了人家的孩子卻見不上孩子父親的蹤影,有的被人家把全家積蓄了幾十年的錢騙得精光。很多婚姻介紹所也把外國男人當成寶貝,經常在廣告上打出:「某國,男性,五十歲,喪偶,獨居,身體健壯,家產豐厚,欲與東方女性攜手共度晚年。」廣告一出,儘是二十多歲的本科生、研究生蜂擁而至,排著隊與人家見面。婚姻介紹所就招募一些想來中國旅遊的外國男人,給人家說到了中國,有人免費提供吃喝住宿,還有豐厚的小費,每天都有年輕女人陪吃陪喝陪睡覺,不需要給她們服務費。於是,有在本國混不下去的流浪漢,用政府救濟金買上一張飛往中國的機票,落地後就有婚姻介紹所接機,天天都安排和年輕女孩子見面,白天陪著上街購物觀光看風景,晚上陪著睡覺。第二天又有新的女孩子見面,也是同樣的三陪。
他們天天做新郎夜夜入洞房,樂不思蜀,就是本國的總統都享受不上這樣的待遇。那些陪了人家的女孩子,見人家不再搭理自己,就去找婚姻介紹所。這本來就是人家安排好的,僧多粥少,人家外國流浪漢就那麼幾個,中國女孩子成群結隊。婚姻介紹所收了人家的錢,總得給人家個回報,遇到女孩子來找事的時候,也理直氣壯地說:「人家老外也講究自由戀愛,咱中國遍地都是鮮花,可摘花的人就那麼幾個,誰都想讓人家摘,但人家只有兩隻手拿不了那麼多的花。」而後又對女孩子說:「你們耐心一點,我們正在聯繫下一批外國男人,比這一批還年輕。」這些女孩子就哭喪著臉說:「再好看的花都講究季節,過了季節就成了殘花敗柳,就是摘花人來了也不管用了。我們要是找不到老外,年齡又大了,中國男人都不要怎麼辦?」當時中國流行這樣的順口溜:「一等女人嫁老外,二等女人嫁上海,三等女人去下海,四等女人沒人睬。」好多女明星就嫁給外國男人出國了。說一千道一萬,誰讓咱中國窮呢,誰讓咱住的房子沒有人家的闊氣呢,誰讓人家開轎車咱騎自行車呢,誰讓人家吃奶油麵包咱吃稀飯鹹菜呢?女孩子就這點資源,能不充分利用?難道陪著中國男人受一輩子窮就是愛國?
「你以後怎麼辦哩?」畢志磊問。
「我想找個澳大利亞的女孩子,他們澳大利亞的男人娶走了我的女朋友,我也要娶他們澳大利亞的姑娘。」
「依咱們現在的條件,找一個澳大利亞的女孩子應該不成問題。但是,你能不能真心愛人家?你如果不能真心愛人家,就不要娶人家,做人要講良心。」
「我既然娶了人家,肯定會愛人家,讓她一輩子幸福,讓她給她們國家的女孩子們說,中國的男人同樣優秀,同樣有錢,並不比她們澳大利亞的男人差。」
畢志磊說:「這個項目結束以後,你可以到澳大利亞的悉尼大學或者墨爾本大學、阿德萊德大學讀一段時間書。你是研究生,英語應該不成問題。你在澳大利亞讀書的時候,就把這個問題解決了。」
「這些年我一直沒敢丟掉英語,有時間就拿起來看一陣,估計聽課還不成問題。」
四天後的下午,畢志磊正在辦公室審查濱海大道那一百畝地的設計方案。王傑超闖進來,畢志磊看了他一眼,說:「自己先把茶泡上喝著,我把這幾張圖紙看完再聊。」
王傑超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自己給自己泡了一杯茶,說:「你忙你的,我這陣閒得沒事,過來看看你。」
畢志磊把圖紙看完,王傑超也把一杯茶水喝完了,畢志磊離開大班桌坐在王傑超對面的沙發上,說:「到北京讀書的事準備得怎麼樣啦?」
「我實在不想去,我差點連初中都畢不了業,哪是到北京讀書的材料。你實在要我去,我只有去了,去了也是混日子。」王傑超為難地說。
「我要你去讀書,不是要你去掙文憑,是讓你知道酒店管理、現代經濟是怎麼回事情,能不能拿到文憑不重要。你到了北京讀書,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你的同學都是全國大酒店的總經理,你可以和他們建立一個全國性的網絡。咱們的酒店開張以後,咱們給他們介紹客人,他們給咱們介紹客人,這個關係網絡用錢都買不來。」
王傑超的腦子一下子開竅了,高興地說:「原來你不是要我去掙文憑,那我就不害怕了。我十五歲就在集市上當牙家,經濟上的學問多少還能聽明白一些。下課以後,我就請人吃飯,專揀以後用得上的人吃。」
「人這事情很難說,誰也說不准以後能用上誰,只要對心思了就請人家吃飯,要經常請他們,大方一點。人的感情都是交往出來的,不交往就沒有感情,沒有感情就什麼事情都辦不成。」
他們聊了一會兒,畢志磊又問:「老王差不多有三十啦?」
「六○年元月出生,滿三十三啦。」
「該娶媳婦啦。」
「是該娶媳婦啦,在俺老家,像我這樣歲數的人,孩子都上學了。咱們現在不是娶不上媳婦,咱們這些人的媳婦可不是誰想做就能做的,咱要挑挑揀揀了。不是大學生不要,我王傑超十五歲就在豬市羊市當牙家,沒學上文化,娶了大學生睡的就是文化媳婦。光大學生還不行,還要漂亮,比電影明星都漂亮,摟著電影明星就是比摟農村婆娘舒服。光漂亮還不行,身體還要健康,不能成天鬧病,光身體健康也不行,還要溫柔,給咱說話像吐蜂蜜一樣……」
畢志磊就看著他笑,故意笑得很深刻,什麼話都不說。
王傑超就煞住話頭,說:「老畢,你不要這樣看著我笑,笑得我心裡發毛,以為說錯了啥話。」
「你說的女人全世界都沒有一個,身體健康不一定漂亮,漂亮不一定溫柔,溫柔不一定是大學生。你想摟電影明星睡覺,電影明星心裡想的男人不一定是你。你的條件也不要太高,差不多就行了,還是抽時間把這個問題解決了,不要老朝海口的那些賓館跑,染上了艾滋病一輩子就完啦。」
蘇聯剛剛解體,分裂成好多個小國家,稱做獨立聯合體。中國人愛簡略,就把人家簡略成獨聯體,就像把社會主義精神文明辦公室精簡成社精辦一樣。蘇聯解體以後,經濟崩潰,好多原蘇聯的女孩子為了生存就做跨國生意。每天晚上,在海口的一些大賓館門口,有很多從歐洲過來的女孩子,個個都有一米七到一米八,身材苗條,皮膚雪白,五官周正,專門和中國男人做生意,收費超過中國小姐好幾倍。幾個月以前,王傑超在海口賓館找小姐,被公安抓住了,畢志磊他們連夜找關係才把他弄出來。
「這段時間又去海口賓館啦?」
「飯店太忙,沒時間去。再說,那事情太丟人了,丟一回人就吸取教訓了,哪能再丟二次人!」王傑超不好意思地說。
畢志磊再沒說什麼。三十三歲的男人還沒有老婆,不讓他找小姐解決問題找誰解決問題,總不能去找老母豬。
「今天彩虹大酒店的老闆給我打電話,他們酒店最近從澳大利亞引進了火鳥肉、袋鼠肉、鱷魚肉,請了專門做這些肉的澳大利亞廚師,服務員都是澳大利亞人,全套澳大利亞服務。彩虹大酒店的老總請咱們去品嚐,給咱們五折優惠!」
畢志磊猛地想起夏侯博的婚事,問:「多少錢一位?」
「對外是一百八十八元一位,給咱們對半折,九十四元一位。我的好幾個朋友都去吃過了,腥滋滋的難吃得要命。都看上了那幾個澳大利亞服務小姐,黃蜂腰大尻子,臉比咱們的屁股都白,比咱們中國男人的個子都高。咱們朝那裡一坐,她們端茶倒水鋪桌布,擺刀子叉子,端飯上菜,咱們叫她們幹啥就得幹啥。就是皇上也沒有享上讓洋女人伺候的幸福,咱們比皇上都皇上啦。」
「你給咱們這些人都通知,晚上一塊到彩虹大酒店吃澳大利亞的火鳥袋鼠。尤其要通知夏侯博,再重要的事情都放下,必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