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泊螯把兩千萬全買了狼豚房地產開發公司的土地,連設計圖紙的錢都沒有了。在宏觀調控以前,他打算通過自己出土地,別人蓋房子的辦法,共同把項目做起來。宏觀調控一來,房地產公司在銀行貸不到款,就把他的項目壓死了。公司沒了錢,連水電費、物業管理費、電話費都交不起。於是,水電被掐了,手機關了,電話停了,保姆辭退了,奔馳車停在車庫裡,上路的汽油都沒錢購買。塗麗婕的病是富貴病,要吃好喝好休息好還不能生閒氣,見家敗落成這個樣子,更是悶悶不樂,成天躺在床上不想活動。李泊螯對她更是百般慇勤,親自給她做飯,買點好吃的都端到她跟前,自己捨不得吃一口。傍晚天氣涼爽的時候,就攙扶著她在院子裡散步,一再安慰她說咱們有這個項目,經濟一旦復甦了,就是幾個億。到那時候,我送你到美國夏威夷療養。我們掙錢幹什麼,就是讓你花的,你身體好了心情愉快了,我就高興。說得塗麗婕很是感動,把身子偎在他身上,享受丈夫給她的幸福。
「麗婕,我想把車賣了,你的身體不能受折磨的。」李泊螯對塗麗婕說。
「不行,現在是經濟低潮期,車不值錢,那麼好的車三核桃兩棗就賣了,到時候你拿什麼去談生意,誰會和騎自行車的人談生意。」
「沒有錢,你的身體怎麼辦?」
「我的身體沒有一點問題,我們咬咬牙就堅持過去了,家產是不能變賣的。今天賣了車,後天就會賣別墅,越賣越窮。」
李泊螯不再說啥了,更用力地把她摟在懷裡,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你們最近和塗麗婕聯繫了沒有?」吃晚飯的時候,畢志磊問歐陽莉雪和石箐箐。
「好幾個月沒有聯繫了。過去都是她打電話過來,現在她不打電話了,我們也沒顧上給她打電話。」歐陽莉雪說。
「我明天去看一下李泊螯,估計他的項目也被壓死了。」畢志磊思考了一會兒說。
畢志磊開車來到李泊螯別墅門口,剛要打喇叭叫門的時候,突然看見別墅大門外的牆壁上貼著一張廣告:「本別墅內有奔馳600轉讓,九成新,手續齊全。」心裡突然湧出一陣淒楚,琢磨了一會兒,掉轉車頭朝公司開去。
畢志磊又把丁東國、夏侯博、杜泓伯、歐陽莉雪、石箐箐叫到公司,歐陽莉雪和石箐箐忙著給他們泡茶,畢志磊說:「不要泡了,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歐陽莉雪和石箐箐就不再泡茶了,等待他說話。
「我今天到李泊螯的別墅去,在他家別墅的大門上看到李泊螯轉讓奔馳車的廣告。估計他們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我把大家叫來,就是讓大家出個主意,幫他們渡過難關。」畢志磊說。
「給他們送一筆錢,麗婕在咱們公司有股份,算下來有好幾個億哩。」歐陽莉雪說。
「咱們現在就到銀行轉賬,他們有了錢日子就會好起來。」石箐箐也說。
「老畢,要不是她那一百萬,就沒有我們公司的今天,咋著給她錢都不為過。」丁東國也說。
「麗婕要是想向咱們要錢,就不會等到現在還不張口。我們要是公開給她送錢,她絕對不會接受的,必須想個辦法讓她不知道這筆錢是我們送給她的……」畢志磊說。
兩個小時後,他們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傍晚時分,經濟低潮中的海口市區比平時清冷了許多,原來開轎車的改用了摩托,原來駕摩托的蹬上了自行車,原來蹬自行車的變成了步行。海南的報紙經常發表散步對生命的作用,鼓勵人們以步代車延年益壽。在夕陽的輝映中,李泊螯在別墅花園裡修剪花草。
「有人在家嗎?」別墅外邊站著一個老闆模樣的人。
李泊螯趕忙跑到門口,小聲問:「你有什麼事情?」
「我看到門口貼的廣告,是不是有奔馳車轉讓?」
李泊螯趕忙把右手食指豎在嘴上,示意人家小聲,走到人家跟前,小聲說:「我回去換身衣服,咱們到外邊談。」
李泊螯回到房間,一邊換衣服一邊對塗麗婕說:「有個朋友找我淡生意,我出去一會兒就回來。」
「去吧,該花錢的地方就花,不要讓人家笑話咱們小氣。」塗麗婕幫著他換了衣服,又取出錢交給他,站在別墅的陽台上看著他和那個人離去了,才回到房間。
一家咖啡廳裡,進門就是一座假山,山上有座亭子,亭子裡有幾個穿著古代服裝的人在喝茶。還有一個人在彈古箏,人物塑像栩栩如生,使人好像都聽到了古箏的悠揚。山上有一細流,曲曲彎彎,一直流到山底,經過一道他們必須經過的小橋,便失去了蹤影。他們在一個挨著窗口的桌子旁坐下,立即有服務小姐款款而至,鶯聲問道:「二位先生要什麼酒水?」
「李老闆,你需要什麼就點,我做東。」那個人說。
「來壺龍眼紅棗茶,怎麼樣?」龍眼紅棗茶是酒水裡最便宜的。
「來壺龍眼紅棗茶,再來盤開心果、腰果。」那人補充了兩樣小吃,而後又問,「李老闆還沒有吃飯吧?」
「剛才出來得急,還沒有吃飯。」
「咱們抓緊時間談,談完了就去吃飯,我做東請李老闆。」
服務小姐把龍眼紅棗茶給他們倒好,就退到一邊去了。那個人把開心果朝李泊螯跟前一推,說:「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一會兒就去吃飯。」而後又問:「你那輛奔馳車真的要轉讓?」
李泊螯點了下頭。
「是不是項目被壓死啦?」
「我在濱海大道有一百畝土地,和狼豚房地產開發公司的項目連在一起,人家的項目做起來了,我的還沒有做就被壓死啦。現在銀行貸不來款,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的車想賣多少錢?」
「我的車是一百六十萬買的,還沒有開到三萬公里,你給一百四十萬怎麼樣?」
「一百四十萬就一百四十萬,但我現在沒有車庫,我把款付給你以後,車暫時存放在你那裡,我付給你存車費。」
「我把車賣給你了,車庫裡也沒有車了,你願意停多長時間就停多長時間,不用交存車費。」
「這是我已經起草好的協議,你沒有意見就簽字,我先付給你十萬元的定金,明天把剩餘的款匯到你的賬號上。」
李泊螯把協議看了一遍,沒有一點為難自己的地方,很爽快地簽了字,感激地說:「黃老闆仗義,我想的全替我想到了。」
黃老闆從皮包裡取出十萬元人民幣,放到李泊螯面前,說:「這是十萬元人民幣,你打個收條。」
李泊螯把錢裝進自己的皮包,也打了收條,取出奔馳車的鑰匙,要交給黃老闆。
黃老闆沒有接,說:「越是高檔的車越是要經常開,時間長不開反而會影響壽命。你每天把車開出來遛遛,剛才給你的十萬塊錢就是遛車的油錢。」
海龍王酒店的一個包廂裡,黃老闆指著菜譜對李泊螯說:「你想吃什麼就點什麼,不要客氣。」
李泊螯不願意讓人家破費太多,就點了熗土豆絲、虎皮青椒類。黃老闆哈哈一笑,說:「今天請李老闆吃飯,一定要吃好喝好,要不我的心意就沒有盡到。」說完就對服務小姐說:「把剛才點的劃掉,我來點。」點的全是高檔有營養的菜餚,又特別點了一個水魚烏雞湯,對服務小姐說:「現在就把這個湯燉上,再去幫我買個電飯煲,我們走的時候打包。」說完就從皮包裡掏出三百塊錢交給服務小姐。
三天以後,畢志磊他們來到李泊螯的別墅。
李泊螯有了錢,把水電費交了,電話費交了,物業管理費交了,保姆也請回來了。塗麗婕的心情好了,人也精神了,她不知道李泊螯把車賣了。李泊螯拿錢回家的時候說,一個朋友過去欠他的錢,現在把錢還給他了。塗麗婕見他們全來到自己家,又是高興又是慌亂,忙得團團亂轉。李泊螯怕累著了塗麗婕,就對畢志磊說:「有個朋友過去借了我一筆錢,前幾天給我還了,我請大家吃飯,也省得麗婕再做飯了。她身體還不太好,不能勞累!」
畢志磊他們就看著李泊螯笑,笑得意味深長。
李泊螯迷惑地問:「你們笑什麼呀,你們要是早幾天來看我,我還沒錢請你們吃飯哩。」
塗麗婕見大家和李泊螯都在笑,以為他們都很高興,也跟著他們笑,笑得很幸福。
塗麗婕把石箐箐拉到陽台上,小聲問:「你跟志磊的事情進展得怎麼樣啦?」
石箐箐說:「他也不提結婚的事,就是太忙了,忙起來什麼都顧不上啦。」說完又問:「李老闆對你怎樣?」
「對我很好,這個人本質不壞,就是有時候愛充大,喜歡吹個牛什麼的。」
「男人嘛,要是沒有一點狂放,成什麼氣候?」石箐箐說。
「志磊事業心太強,工作起來不要命,你要關心他的身體。」塗麗婕說。
畢志磊見大家說笑得差不多了,就站起來對李泊螯和塗麗婕說:「我們過來的時候商量了,今天專門請李老闆吃飯。塗麗婕是我們的妹子,李老闆就是我們的妹夫,本家舅舅請妹夫吃飯,妹夫還有什麼推辭的。」
李泊螯堅持說:「我有錢啦,請你們吃飯沒問題!」
塗麗婕走到他跟前,說:「志磊請咱們吃飯,咱們就痛痛快快地去吃,不要客氣。」
於是,夏侯博開著那輛新買的奔馳600,車上坐著歐陽莉雪、杜泓伯、丁東國、王傑超。李泊螯開著賣給人家的奔馳600,車上坐著畢志磊、塗麗婕、石箐箐,朝著白沙門附近的農家樂駛去。
還是送劉陽生的那家農家樂,還是點了滿滿一桌子海鮮,還是王傑超帶來的茅台酒,喝過三巡,畢志磊就放下酒杯,問李泊螯:「你那一百畝地壓死啦?」
李泊螯已經喝了滿滿三大杯茅台,心裡靈醒舌頭卻有了不靈便,臉上依然充滿豪氣,財大氣粗地說:「一百畝地算個什麼,我不忙的時候回新加坡一趟,順便就把資金帶回來了。不是吹的,我老李在新加坡隨便張個嘴,運作一兩個億美金不成問題。」
畢志磊就看著他笑,笑得意味深長。這些股東也看著他笑,也笑得意味深長。李泊螯看他們都對自己笑,不知道他們笑什麼,就問:「你們笑什麼?」
畢志磊說:「我們想請你幫個忙,不知道李老闆肯不肯幫?」
「你們都是我太太的兄弟,也是我的好兄弟,有什麼事情就直說。你們要是需要資金,我馬上飛回新加坡給你們運作資金。」
「李老闆仗義,我們目前不缺資金,缺項目。你手裡有一百畝地,我們給你投資,不知道李老闆願意不願意?」
夏侯博接著說:「李老闆,我們按每畝地三十萬給你入股,再給你增加百分之十的股。接下來的投入全由我們出,最後按投入的比例分利潤。」
李泊螯當下就愣住了,他正在為這一百畝地的後續資金髮愁,愁得整夜失眠,又怕塗麗婕知道項目壓死了擔心,在她面前又裝成毫不在乎的樣子。畢志磊他們這樣做,明明是送錢給自己。人家賣給自己土地是二十萬一畝,現在自己的項目壓死了,自己再拿土地入股,人家卻給自己每畝算三十萬,就這個差價就送給自己一千萬,再加上百分之十的原始股,等於送給自己一千三百萬人民幣,要是再按利潤分紅,自己就可以拿到五六千萬。於是,就疑惑地問:「畢總,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一點沒有喝多,咱們現在是在談幾千萬的項目,喝多了怎麼敢談?」畢志磊說。
「這麼一弄,你們吃了很大的虧?」
「我們那麼多錢放在銀行沒有出路,你的項目讓我們做了,我們就可以淨賺五六千萬……」
李泊螯還沒有靈醒過來,塗麗婕卻明白過來了,知道畢志磊他們在幫自己,感激地看著畢志磊,說:「謝謝大家,我和老李真心地感謝大家。」
李泊螯這才明白過來,趕忙端起酒杯對畢志磊說:「畢總,這些日子把我愁死了,做生意最怕把項目壓死,項目偏偏把我壓死了,壓得連吃飯錢都沒有啦……」
丁東國接著說:「李老闆,你是好人有好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