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裡的秘密 第46章 拔釘子 (2)
    這時,從東邊賣太陽能的店裡走出一個瘦高個男人,來到我面前,說:「我給你們出個注意,保管她下來。」

    我辨認出他是去年到我辦公室去的那個瘦高個,看來他是個賣太陽能的。我抱著希望望著他,想聽聽他的主意。

    太陽能說:「施工的確影響我們掙錢。又不是你們自己的錢,又是政府的,政府有的是錢,賠償我們點兒,這點兒小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這個太陽能!流出來的不是熱水,而是冷水,把我充滿希望的心澆涼了。我盯著他說:「做夢娶媳婦,光想好事!我問你,城市改造路,難道都要給路邊的店舖賠償嗎?」

    「好好,算我沒說,權當放個屁。」聽我這麼說,太陽能邊往店裡走,邊搖頭說,「不賠償,恐怕不好施工吧?」

    太陽能的話裡明顯帶著威脅味兒,我聽得出。

    這時,就聽前邊一個女人喊:「鴨脖子,你要挺住,我們都看你的啦!」

    我循聲找,見一個胖女人站在一個賣熟食品的店舖前喊。我認出她是去年到我辦公室去的那個胖女人。

    鴨脖子身子扭著麻花,轉回頭朝著熟食品呱呱著喊:「熟食品,放心好啦!」

    嘿,他們之間也把賣什麼當作了綽號叫呢。

    牟工頭把我拉到一邊,輕敲著破鑼說:「我偷偷給她幾個錢算了。」

    我說:「不行,給了她,就得給其他人,你照顧得過來嗎?」

    牟工頭突然暴跳如雷,朝著坐在駕駛室裡的挖掘機手重重地敲著破鑼:「摔她!」

    挖掘機手為難地說:「別摔壞她!」

    「摔呀,老娘要是眨眨眼,就不是人!」鴨脖子呱呱。

    我朝挖掘機手搖搖頭,示意他別動。

    牟工頭瞧見了我搖頭,嗐了一聲,蹲到地上。

    「摔呀,帶種的摔呀,老娘正想抓個瞎眼的,正缺錢花了!」鴨脖子呱呱。

    我瞧瞧牟工頭,又望望鴨脖子,走到挖掘機前,對鴨脖子說:「你這樣做是違法的。」我想對鴨脖子再講講道理。

    鴨脖子呱呱:「我們草民,不懂法。」

    牟工頭響著破鑼說:「她屬殺牛賊的,聽不進二十四孝去。」

    我說:「我們要報警啦!」

    鴨脖子斜我一眼,鼻子「嗤」一聲:「嚇唬誰?以為我真不懂法?我不偷不搶,誰敢怎麼著我?」

    我「哼」一聲說:「你別屬鴨子的,肉好吃,嘴硬!」

    聽我這麼一說,牟工頭呼地站起來,打開手機,喊:「報警,抓這個潑婦!」

    鴨脖子鼻子裡「嗤」一聲,又噘嘴昂起頭來。

    牟工頭說:「叫你瘦驢拉硬屎!」

    沉默。剛才的嘈雜聲沒有了,就像戰爭來臨前的靜默似地。

    一會兒,來了一輛警車。戰爭就要打響了。商業街上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鴨脖子,你別怕,他們不敢抓你!」熟食品站在自家店舖門口喊,她在為鴨脖子打氣、壯膽。

    「老娘我誰也不怕!」鴨脖子呱呱,「我沒偷沒搶,警察憑什麼抓我?」

    警車上下來一個警察,手裡握著一部小型攝像機。

    「誰報的警?」警察問。

    牟工頭走到警察跟前,輕輕敲著破鑼說:「我。」

    「怎麼回事?」警察問。

    「這是水利站張站長。」牟工頭向警察介紹我,「站長您說吧。」

    「鎮政府改造排水溝。」我掃了一眼警察胸前佩戴的胸章,只看清他姓王,叫王什麼,沒看清。我指著鴨脖子說,「那個女人阻攔施工」

    牟工頭響著破鑼說:「把她抓起來!」

    警察問:「她為什麼阻攔?」

    牟工頭響著破鑼說:「她窮瘋了,想要賠償。沒佔她的地,也沒佔她的房子,憑什麼給她賠償?」

    警察舉起手裡的攝像機,調好焦距,對準鴨脖子。

    攝完像,警察說:「我先取證,回去給領導研究,有了結果,就反饋給你們。」說完,上車走了。

    望著漸跑漸遠的警車,牟工頭疑惑地問:「他虛晃一槍,就這麼走了?」

    「鴨脖子,我說警察不敢抓你吧?」熟食品得意地喊。

    鴨脖子挺挺胸呱呱:「咱是有理走遍天下,誰來也不怕!」

    牟工頭挽袖子劃掌,朝著坐在駕駛室裡的挖掘機手狠響破鑼:「摔死她!」

    鴨脖子朝著挖掘機手呱呱:「摔啊,不摔就是我養的!」

    我怕事態擴大,不好收場,制止挖掘機手說:「住手!」

    我拿出手機,撥打了110,找到王警察,他說:「所長出去了,得等所長回來研究決定。」

    「媽的,等他所長回來,黃花菜都涼了!」牟工頭罵完,撤身走了。

    我朝著他的背影喊:「你去哪?」

    牟工頭沒理,鑽進自己的吉普車裡,走了。

    這時,太陽能踱到我眼前,說:「我說領導,何必費這大的事呢,給她點兒賠償不就完了嗎?」

    我覷他一眼說:「你說的輕巧,有這麼簡單嗎?」

    「好好,算我沒說。」賠了鴨脖子,就得賠別人,當然包括太陽能了。太陽能像被我看穿心思似地說,「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

    太陽能訕訕地走回店舖裡。

    這個牟工頭,幹什麼去了呢?開工沒有回頭箭,必須施工,工期攆著呢。可鴨脖子硬是阻攔,怎麼辦?我點上一支煙,邊吸邊想對策。

    「施工是為你們解決困難。你拍拍良心,這樣做,能對得起良心嗎?」我拽掉煙,走到挖掘機前,再次勸說鴨脖子。

    鴨脖子瞟瞟我,拈拈手指頭,呱呱著說:「你就別費口舌了,說別的都沒用,拿票子來。」

    「你想要票子是吧?」我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百元票子,晃著說,「給你!」

    「這是你自己的,我不要;我要公家的錢。」鴨脖子呱呱,「再說,我就希罕這幾個錢嗎?也太小看我了。」

    我沉思了一會兒,說:「這樣吧,你先下來,先讓施工,等結束後,就給你錢。」

    「鴨脖子,別聽他胡弄,施工一結束,他們腳底摸油,溜走後,向誰要錢?」熟食品喊,「到時候,他不會認這壺酒錢!」

    談判陷於僵局。望著掘斗裡的鴨脖子,我束手無策了。牟工頭哪裡去了呢?關鍵時候,他溜走,把球踢給我,這傢伙!

    嘀嘀,傳來一聲很響的汽車喇叭聲。是牟工頭。小子回來了。

    「你幹什麼去了?」我問。

    「別和她磨牙了,一會兒,有人會來收拾她!」牟工頭的破鑼又響了。

    太陽能又踅過來,說:「你這個領導太較真,拿出幾個錢不就擺平了嗎?」

    「當官的少喝幾場酒,什麼錢都有了!」熟食品喊。

    「來了。」見到一輛桑塔納轎車,牟工頭喊。

    從桑塔納裡下來四個青年,全都剃著珵亮的光頭,戴著墨鏡。

    太陽能瞅瞅光頭們,悄悄踅回自己店裡。

    「這裡。」牟工頭朝光頭們揮手喊。

    我扯扯牟工頭的衣角,低聲說:「你怎能找他們呢?」

    牟工頭趴我耳朵上說:「他們是我的民工。我把他們化裝了一下。」

    我想笑,怕露餡,又忍住了。

    光頭們走到挖掘機前。

    「黑社會要打人啦!」熟食品吆喝。

    一個光頭朝熟食品走去。熟食品嚇得「媽呀」叫了一聲,鑽進店裡。

    光頭們站成一排,目光射向鴨脖子。

    鴨脖子呱呱:「你們想幹什麼?」

    一個瘦光頭指著鴨脖子店問:「那是你的店嗎?」

    鴨脖子呱呱:「是,怎麼啦?」

    一個胖光頭陰沉地問:「你以後想不想開店啦?」

    鴨脖子掃視著光頭,呱呱說:「你們別胡來,我沒幹別的。我下來還不行嗎?」說完,哧溜一聲,從掘斗裡滑出來,像一匹被貓攆著的老鼠似地溜進店裡。

    牟工頭望望我,得意地笑了。

    我望望那四個剃著光頭、戴著墨鏡的民工,又轉頭望望鴨脖子店,鴨脖子像烏龜似地縮在裡面,不敢抻頭。我瞧著轟隆隆開始施工的挖掘機,想笑,又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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