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裡的秘密 第42章 灣裡的菩薩 (2)
    泥瓦匠們壘起一根圓形柱子後,王大興來了,端詳完柱子說,安蓮花吧。第二天,泥瓦匠們在柱子上安了一朵大大的蓮花,是用漢白玉石料雕刻的,圓潤飽滿。王大興又來了,端詳著蓮花,連說兩個好字。臨走時,又說,明天就把她老人家請過來。她老人家是誰呢?王田心裡又存上問號。

    第二天上午,一輛貨車來了,後面還跟著一輛吊車。貨車上立著一件什麼東西,用黃綢布包裹著。王大興親自指揮搬運那件東西。從王大興的神情來看,那件東西非常珍貴,當有人粗手大腳亂動那件東西時,他會破口大罵。王田納悶,是件什麼東西呢?那件東西被卸了下來,又被小心翼翼地吊運到灣裡的蓮花上,當王大興揭去上面的黃綢布時,王田吸了口氣,菩薩,那是一尊菩薩!王大興把菩薩請到了灣裡!

    王田端詳著菩薩,越端詳越覺那尊菩薩是自家的那尊,只不過這尊大了,也高了,就問王大興,是不是我家的那尊?王大興說,是也不是,是,是根據你家那尊做的;不是,是把你家那尊放大了。

    晚上,王大興揣著王田家那尊菩薩來到王田家,放下菩薩後,王大興說,以後,荷花灣就要靠她老人家保佑了。王大興走後,王田端詳著菩薩,自言自語問,菩薩保佑荷花灣?他心裡存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不久,王田心裡那個大大的問號就被拉直了,變成了一個大大的驚歎號。

    豎起菩薩的第二天早晨,王田習慣性地早早起來,來到荷花灣,朦朦朧朧中,王拴柱老婆翠花又提一袋垃圾來了,又順手將垃圾拽灣邊,垃圾順灣沿往灣裡滾,卻在半中腰卡住不動了。王田怒視著她,她朝他緊緊鼻子,嗤一聲,剛剛挪步,又返回來,往灣裡挪,到了半中腰,彎腰撿起剛丟的垃圾,返回岸上,往垃圾池走去。將垃圾丟進垃圾池後,她又返回來,斜睨著王田說,你以為我怕你嗎?她說完,面朝菩薩跪下,嘴裡念叨,菩薩,我不是有意要弄髒您,我是無意識的,您原諒我吧。念叨完,對著菩薩磕了三個響頭。翠花走後,又來了好幾個倒垃圾的人,有的也像翠花那樣把扔到灣邊的垃圾又撿起來,到垃圾池裡扔掉。這些人,在扔掉垃圾後,像事先商量好似地,全都面朝菩薩磕了三個響頭。

    人們的表現讓王田好奇又驚喜,同時暗暗佩服王大興點子絕。就在王田沉浸在興奮中時,王大興來了,問,還有人倒垃圾嗎?王田連連說,沒,沒有。王大興說,誰敢倒,菩薩就治誰!王大興說完,就溜躂到菩薩前,端詳著菩薩說,菩薩啊菩薩,全靠您老人家啦。

    王大興走後,王田來到菩薩前,對著菩薩,磕了三個響頭說,感謝您老人家的保佑。回到家裡,他又把那尊菩薩從臥室裡的桌子上請到了客廳的桌子上,那張桌子是過年時供奉祖宗牌位用的。擺好後,又在菩薩前擺上香爐,燃了三炷香,待香煙繚繞起來後,他對著菩薩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王田做夢也沒想到把菩薩請來後,荷花灣竟有了香火,而且旺盛起來。

    第一個來上香燒紙的是王大龍,他摸彩票中了五萬塊錢。他提著一隻竹籃,來到荷花灣,當他從竹籃裡拿出紙和香時,王田踅到他身邊,問,幹什麼?王大龍乜乜他說,看看就知道了。王大龍面朝菩薩點燃香和紙,香和紙燃完,撲通一聲跪下,朝菩薩磕了三個響頭。王田說,瞧你神神怪怪的,這是幹什麼?王大龍站起來,拍拍膝蓋上的塵土說,求菩薩保佑我再中大獎。說完,走了。望著王大龍的背影,王田恨恨地說,頭皮沒****皮厚,得次獎行啦,還想再得?天下好事都成你的啦?

    王大龍剛走,王老二老婆來了,她邊從塑料袋裡掏紙和香,嘴裡邊嘟噥,菩薩,您就保佑俺兒媳婦生個兒子吧。王田叫她二嫂說,都什麼時代啦,您還這麼封建,生兒生女不是一樣嗎?王老二老婆說,不一樣,兒子能傳宗接代,女兒能嗎?女兒是為別人家生孩子,不是自己的。說完,將香和紙放地上,燃起來。王田搖搖頭,走到一邊。

    後來,又有好多人來求菩薩。這些人有本村的,也有外村的,有來求菩薩保佑發財的,有來求菩薩保佑去病免災的,有求兒子早日娶上媳婦的……求什麼的都有。

    對於來求菩薩保佑的人,王田也在心裡為他們禱告,禱告菩薩保佑他們。只有王拴柱老婆來求菩薩時,他在心裡說,菩薩啊,別保佑她吧,她是個壞人!

    村裡有個叫王六子的青年,心眼活,看到了商機,在灣邊擺起攤來,專門賣香賣紙,竟發了一筆小財。

    對於這種情況,王田說給王大興聽。王大興聽後很高興,咧著大嘴說,好,菩薩不光保佑荷花灣,還保佑人們心想事成。

    也有人不高興,這人是鎮宣傳科陳科長。那天,陳科長來到荷花村,經過荷花灣,看到燒香燒紙的人,喊司機停車。他從桑塔納轎車裡鑽出來,走上前喊,你們幹什麼?誰叫你們搞迷信?看到菩薩,他問,這是誰幹的?

    人們都莫名其妙地望著他。陳科長瞧著坐在一邊的王田問,誰幹的?安?真是胡鬧!王田說,村裡。陳科長說,肯定是王大興干的,他好屎不拉,專拉臭屎!說完,找王大興去了。

    一會兒,陳科長和王大興來了。王大興說,多好,有菩薩鎮著,沒人敢往灣裡倒垃圾。陳科長說,不能搞迷信。王大興說,迷不迷信,是他們個人的事。陳科長說,把他們都攆走。王大興說,你官大,你攆吧。陳科長說,王大興,你不攆,好,等著吧。陳科長氣呼呼地走了。

    王大興覺出不妙,得罪陳科長不好,村裡正在爭創文明村莊,大權攥他手裡呢。王大興朝磕頭的人們喊,你們都走。可沒人聽他的。王大興喪氣地走了。回到家裡,找人寫了牌子掛在灣邊,上寫:嚴禁燒香燒紙!可不管用,人們都當成了耳旁風,沒人理他的茬兒,紙照燒,香照燃,頭照磕。又命王田去攆,有人朝他吹鬍子瞪眼,還向他揮拳頭。王田哭喪著臉把苦處向王大興訴說,王大興沉吟半晌說,算了吧,眾怒難犯,還是把老人家請走吧。晚上,王大興偷偷地來給菩薩磕頭,嘴裡念咕,菩薩,不是我要弄走您的,是陳科長要弄走您的,要怪就怪他吧。

    回到家裡,王田拿起供桌上的菩薩,眼淚出來了,哭腔哭調地說,菩薩,沒有您,讓我往後怎麼辦呢?我的眼又會變成熊貓眼了。

    把菩薩搬到哪裡好呢?王大興在村裡村外轉悠著,察看著。當他來到村後的山坡上,像個戰場指揮員似地瞭望村子時,決定將菩薩搬到這裡,讓菩薩保佑村子,保佑父老鄉親歲歲平安,心想事成。

    搬運菩薩那天,王大興沒到現場,他呆在村辦公室裡一支接一支地吸煙,吸完第三支煙時,一幫村民呼啦啦地擁進來,擠滿了屋子。

    王大興問,幹什麼?你們要幹什麼?王大龍說,為什麼要搬走菩薩?王大興說,不是我要搬走,是鎮黨委陳科長要搬走的!王老二說,不聽他的,為什麼要聽他的?王大興說,人家是領導,能不聽嗎?王大龍說,昏官,真是昏官,菩薩一定會治他的……

    菩薩被從灣裡請走了,荷花灣沒有了香火,安靜起來。王田卻鬱悶起來。沒了菩薩鎮守,有人又不安分起來,又開始往灣裡扔垃圾,倒髒水了。

    一天,王田站在灣邊望著水面上飄浮的垃圾長噓短歎時,一輛桑塔納轎車在灣邊停下了,陳科長從車裡下來,掃視完荷花灣,對王田說,好,搬走了好,迷信自然就破除了。王田望著陳科長說,好個屁!陳科長不滿地說,你怎能這樣說呢?王田說,沒了菩薩,灣又成臭水灣了。陳科長說,要加強管理嘛,不管理怎麼行呢?說到這裡,陳科長像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問,你們把菩薩弄哪裡去了?王田說,後山上。陳科長說,走,你帶我看看去。王田不情願地隨陳科長上了車。

    一到山根下,就望見山上香火繚繞,有好多人在菩薩跟前燒紙燃香磕頭。

    來到跟前,陳科長對燒紙燃香磕頭的人說,不許搞迷信!沒人理他的茬兒。陳科長以退為進說,好,叫你們不聽,我找王大興去!

    陳科長怒氣沖沖地找到王大興,劈頭蓋臉說,把菩薩弄走,菩薩不除,迷信不止!王大興問,弄哪去?陳科長說,砸掉!

    後來,王大興沒有砸掉菩薩,他又把菩薩搬回荷花灣裡。菩薩站灣裡,眼光是那麼柔和,那麼慈祥,像正在普渡眾生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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