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策之光——記「中華人口獎」全國唯一農民獲得者葉立慧
「只要活著，就要為計劃生育事業而奮鬥」
——本文女主人公這樣對我說
2001年12月7日，時值隆冬的北京，寒風呼嘯。中國計生協第五次全國理事會第二次全體會議，正在勞動大廈中心會議室晨隆重舉行……
你，一位來自湖南省漵浦縣觀音閣鎮應聘的計生工作人員，第一個走上主席台，如泣似訴講述了兒子慘遭報復殺害、自己挨打受傷，16年來生死為國策的感人故事……
全場與村人員被你的事跡深深感動了！滾滾淚滴，從每個人的眼眶飛出；如雷掌聲，在會場每個角落爆發……不約而同，全體起立，向你——忠誠於計生事業的黨的優秀女兒，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第二天，由中宣部、科技部、人事部、中國計生協等單位聯合舉辦的第四屆「中華人口獎」揭曉，你作為全國唯一的農民代表（前三屆也沒有農民），與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原中國計生協會會長宋平、中國工程院院士李瑞麟等12人同獲我國政府人口領域最高殊榮，受到全國人大副委員長姜春雲、彭佩雲、國家計生委主任張維慶等領導的親切接見和高度評價。
你當之無愧！瞭解你的人都這麼說。
於是，你成了一位新聞人物。一位不平凡的人。一位全縣、全市、全省乃至全國計生系統學習的楷模！
然而，成功的鮮花，浸透著奮鬥的血雨。你，更不能例外。
「鐵」姑娘出山
一個春雨晰瀝的日子，我懷著十分崇敬的心情，輾轉阡陌小徑來到你家。三間低矮的平房，室內擺放著接漏的腳盆臉盆。你為了計劃生育這項基本國策，捨生忘死，無私奉獻，先後為育齡婦女捐款獻物3000多元，自己家裡卻如此簡陋和寒酸。從你身上，我彷彿看到了國策之光，看到了中華崛起、富強的希望。
齊耳的短髮，樸實的笑臉，說話輕言細語，走路風風火火，這就是你。你有著普通農婦的樸素，也有著基層女幹部的利落。你出生在觀音閣鎮一個貧苦家庭，與共和國同齡，眼角深深的魚尾紋，展露著你大半生的風雨滄桑。
剛上學就趕上過苦日子，那裡，小小年紀的你，與大人一起吃野菜、薯籐和米糠，吃下去拉不出來，你讓母親用棍子摳。你是家裡的老大，早晨割擔牛草再去上學，放學還要去扯豬草。為給父母分憂解難，你小學畢業就回家參加生產隊勞動，用稚嫩的肩膀每天掙回2分工。這樣，總算是為勞苦的父母減輕了一點負擔，為貧窮的家庭出了一點微薄之力。
勞動積極肯幹，從不拈輕怕重，16歲的你，就有6.5分工日，比一般女工高0.5分。別看你只有一米五四的個子，在修建金家洞和深子湖水庫，一幹就是11年。挑100多斤重的擔子，走七、八里陡坡路，你一天挑10多擔，超額完成任務；生產隊插田，你一天能插一畝，公社把斗笠獎到田頭；你能左右開弓打禾；你能與男同志抬200多斤重的岩石……。艱難困苦，玉汝於成。此時的你，被生活的艱難鑄造成一個活脫脫的「鐵」姑娘。
你帶頭響應政府的晚婚晚育號召，28歲才與本鎮建設村向初平結婚，翌年生下女兒，1981年生下兒子向長春。生下一兒一女，你成為全村第一個走向手術台落實絕育措施的育齡婦女。
1986年3月，由於你積極響應政府的計生政策，你被推選為村婦女主任兼村計生專幹。
你把被選上的事，回家興高采烈告訴丈夫。可丈夫不僅不為你感到高興，而且當場潑冷水說：「這工作難搞，不干還來得及，趁早辭了吧！帶好兩個孩子就不容易了。」
你雙肩用力一扭，蹶起嘴巴耍起了小孩子脾氣：「幹嘛辭了呢？事在人為，我就不信幹不好！」
「只要你大力支持我，多做點家務，多帶帶孩子，……」
「這倒沒問題。不過你干就要幹好。」丈夫爽快地答應了。
「我們拉勾？」你伸出小手指，眼睛定定地望著丈夫。
丈夫不好意思推卸，也只好伸出小手指。你吃吃一笑，兩根手指緊緊地勾在一起。
一個柔弱女子，要搞好被群眾稱為「天下第一難事」的計劃生育工作，這，不僅需要勇氣，更需要能耐和毅力！
當時的農村，「重男輕女」、「傳宗接代」、「多子多福」的傳統觀念不同程度存在。要開展好計劃生育這一「要命」、「絕種」得罪人的工作，難度可想而知。
你知道難，但你不畏難。因為，辦法總比困難多。
上任時，村裡計生工作難度很大。村裡無計生工作陣地，全村有20多個計劃外出生，計劃生育率只有40%，還有20多個計劃外懷孕對象，其中有你的侄女、外甥女、乾女兒。你首先去做乾女兒的工作，希望她帶頭流產。可乾女兒並不言聽計從。第二天，你不管三七二十一，拖著乾女兒就往鎮計生辦跑。手術前，乾女兒跑在地上懇求你：「乾媽，你就真的不能對我網開一面嗎？」你含著眼淚，堅守地搖了搖頭。結果，全村20多個計劃外懷孕對像全部落實了補救措施。
要使計劃生育工作從難到易，必須轉變群眾的生育觀念；要轉變生育觀念，必須深入細緻做好群眾計生政策的宣傳工作。為此，你瞞著丈夫，從家裡拿出200元賣豬的錢，在黨支部的支持下，設法籌集資金、購買材料，建起了計劃生育宣傳服務陣地。經過一年多的奮戰，全村計生率提高到89%，名列全鎮前茅。由於工作出色，1989年7月，你光榮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生死考驗
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人生在世，禍福無常。生活中的挫折，往往更能磨礪一個人的意志，使人變得堅強勇敢而理智，猶如一塊毛鐵，要經過淬火、錘打、鍛壓，才能煉成堅硬的鋼鐵。
就在你為村裡的計生工作逐漸好轉感到興奮和驕傲的時候，一次意外的打擊，正悄悄向你襲來。這是你萬萬沒有料到的，也是不應該料到的。這是多麼不該發生的悲劇啊！
1992年4月9日，對你來說是一個黑色的災難日子。那天，陰冷的天氣下著綿綿細雨。你正在本村2組一兩女戶家做思想工作，村支部書記突然匆匆跑來，急切地說：「老葉，你家出事了，你兒子被人害了。」這消息猶如睛天霹靂，把你震得當場昏死過去……。原來，因你在計生工作中堅持了原則，年僅11歲的兒子，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歹徒報復殺害。抱著血肉模糊的兒子，你痛不欲生在悲號：「老天啊，我兒何罪，要報復就來殺害我吧！」你無法相信這是真的，早上出門還活蹦亂跳的兒子，此時已千呼萬喚不回應。痛失愛子的你，整整半個多月，幾首粒米未進，哭累了睡一會，醒來又接著哭……
你眼淚哭干了，眼睛哭腫了。丈夫見你哭得死去活來，沒有埋怨責堅你什麼，只雙手捧著頭一個勁地哀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此時此刻的你，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生活的沉重、無情和殘酷。命運對你似乎太不公平。你頃刻間變得蒼老、憔悴了許多。悲痛是一種力量。過分的悲痛，反而使你清醒了：與兒子相比，更重要的是事業。事業，啊，事業，唯有事業可以撫慰你心靈的創傷，唯有事業可以讓痛苦逐漸淡忘。事業更值得你去執著追求、奮鬥終生和奉獻自己寶貴的一切！
要奮鬥就會有犧牲。你在悲痛的烈火中涅磐，重新振作了起來，你對前來慰問、探望的領導和群眾說：「兒死不能復生。我如果這樣就害怕了，就對不起死去的骨肉，更對不起黨和人民對我的關懷和信任。我沒有理由退卻，也不應該退卻！」
在你兒子被害的當月28日，是鎮計生工作例會日。你早早起床煮了早飯吃，照例去參加例會。丈夫見你身體還很虛弱，對你不要去，你告訴丈夫：「這次例會一定要去，不去別人還以為我害怕了，不敢再當專幹了。」丈夫知道阻止你不住，一路攙扶著你，走幾步歇一會，從家裡到鎮計生辦4華里路，竟走了一個多小時。當你出現在大家面前時，姐妹們想安慰你幾句，卻未語哽咽……。不知是誰首先報以熱烈的掌聲，辟辟啪啪的掌聲隨即響徹整個會場，在鎮政府大院迴盪了很久很久……
然而，生與死的考驗並沒有就此完結。
要搞好計生工作，就必須堅持原則；要堅持原則，就難免得罪一些人。因此，遭人辱罵是常有的事，有時甚至連人身安全也難以保證。本來，兒子的血的教訓，迫使你讓步妥協。但你知道妥協就意味著工作的失敗，妥協就意味著國策難以執行。你告誡自己：寧肯冒流血犧牲的風險，也決不惡勢力妥協屈服！
——寧折不彎的剛烈！——優秀的中國婦女所共同具有的性格特徵，你同樣具有。這種剛烈一旦在工作中得到發揚光大，就會產生一股視死如歸的動力。
1994年11月22日，你預料之中的災難再次發生了。那天，你去縣城參加全縣計劃生育工作現場會，走至半路，正好碰上了因計劃外生育受過處罰的向某及他的家人。他們見了你，把你圍在中間，打的打，咬的咬，踢的踢，直把你打得昏死過去……。周圍群眾把你送進醫院搶救時，你身上青一塊紫一砣，醫生打針幾乎找不到血管。至今，你身上還留有3處傷痕。
接二連三的打擊，你幾乎承受不住了。
此時，親戚朋友和好心人紛紛勸你：「立慧，你這工作不能再幹下去了。再幹下去，不知還會有多少災禍等著你呢！」、「立慧，你落到這個地步，圖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