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前,日本從來沒有對外戰敗過。它遭受過的最大的侵略戰爭,是在中國的元代。公元1274年,元世祖忽必烈發兵大舉征日,結果一無所獲。當時中國南宋尚存,蒙古人挾同高麗參戰。六年後,南宋已亡,忽必烈利用(南宋)中國善水戰的優勢,再度攻日,還預先設置了"日本行省",不料大敗而歸,不及逃走的十幾萬元兵大部分被日兵殺死。以蒙古人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英勇善戰,尚且在日本敗得如此之慘,看來"清初蒙古模式"也難奏效。
中國從來都把打外國(族)說成是"征伐"、"平定"、"討逐",把外國(族)打中國說成是"入侵"、"侵擾"、"犯邊"。自古中國"征伐"外國的戰果甚少佳績,往往不及外國"入侵"能大奏奇效。匈奴"侵擾"中國好幾個朝代,才被中國"平定",平定後還老大一陣子不安分,弄出的事比入侵還麻煩,是一個耗時耗力、勞民傷財的跨世紀工程,代價太大,在現代社會似乎更加得不償失。"匈奴模式"走不通。
最終結果是中國征服日本
最有可能的,是"清朝模式"和"金朝模式"。甲午戰爭直至清朝覆亡之際,是日本重演清朝入關的最有利的時機。中日雙方的政治、經濟、軍事、科技實力極為懸殊;中國還有象孫中山這樣鼓吹"中日一體"、唯恐日本不出兵的革命黨人作為內應,條件比明末清初時還要好,至少不會更差。但是它錯過了,拖了四十年,到民國才重新開打。這時中國已在國民黨領導之下,初步建立了現代國家體制,及現代裝備的軍隊。難是難得多了,但如果它能按李宗仁事後制定的戰略方針打,征服中國仍大有希望。但它又錯過了,進退失據,只好重演"金朝模式"。
金朝自公元1126年底攻佔北宋汴京,製造"靖康之恥",到1234年初亡於蒙古,凡一百零七年;如果算上攻取遼國五京的時間,凡一百一十一年。日本自1937年攻佔********首都,製造南京大屠殺,到1945年向同盟國投降,只有八年;即使算上發動"滿州事變"佔領東北的時間,也才十四年。金朝先是扶持建立張邦昌、劉豫偽政權;後乾脆自己來幹,成了代表"中國"的兩個"合法"政府之一。日本也扶持建立了偽滿州國和汪精衛政府,但來不及"自己干",來不及"合法"就投降了。這樣短的時間,使它終於沒有能夠融入中國,被"漢化"成"中華民族"的一員;也使得中國人始終無法消弭"外國入侵"的心頭之恨。
如果時間足夠長,——到底要多長?不好說,反正十年、八年是絕對不夠的。無論如何,日本總歸是照著金朝的樣子"野"了這麼一把,這筆賬咱們得記著,說不定將來有那麼一天,它還會以某種方式加入中國。清朝的建立者滿洲人,是金朝建立者女真人的後裔,而滿清初建時的國名就叫"後金"。滿清實現了他們的先人的夢想:佔領和統治整個中國,而最終也被整個中國所吞沒。如果是這樣一個結果,我以為即使日本贏得戰爭的勝利,對中國而言未見得就一定是壞事。可以推斷,中國征服和統一日本,與日本征服和統一中國,最終結果是完全一樣的。那就是:只有一個中國。一個日本這樣的國家,和一個中國這樣的國家,都不足以真正令西方人畏懼;而一個日本那樣發達的中國,或一個中國那樣龐大的日本,卻足以使所有的國家不敢小覷。
有人會說,這是善良的中國人的一廂情願。不對。這恰恰是日本人,而非中國人的"一廂情願"。雖然一百年來,中國一直在試圖以各種方式、走各種道路努力成為象日本那樣發達的中國都未獲成功,但還是要比日本成為象中國那樣龐大的日本,要"容易"多了。咱們關起門來反覆折騰就行了,走多少彎路、摸多少石頭、交多少"學費"、耗多少資源、死多少人命,都是"自己家裡的事",與別人無礙。只要世界有足夠的耐心等待我們"迎頭趕上",只要我們能無數的打擊之下"挺得住"不再被分割、瓦解,就可能熬到"中國的世紀"那一天。而日本,只有發動戰爭一條路可走,並且還沒打贏。畢竟地球上的"生存空間"是有限的,時間的感覺卻是"無限"的。何況,必要時咱們還可以"空間換時間",拖垮拖死一切競爭對手與來犯之敵。
設想日本打贏了中國,當然不能排除"細節"的考慮。在當時的國際背景之下,西方各國出於自身在遠東的利益,能否坐視中國為日本所吞併?日本得了中國這片土地,能否暫抑瘋狂擴張、進而稱霸世界的慾火?是馬上四處出擊,驅使中國龐大的人力資源為其征戰他國,還是為穩固這塊遼闊的新殖民地,先停下來進行建設、發展和同化,而後再作下一步的打算?甚至一如歷代外來王朝那樣,終於為他們所仰慕的漢文化熏陶,一改凶悍頑強的民族風格,變得跟漢民族一樣儒雅柔弱,不再存稱霸之心?
任何一個"不壞"的結果,都不能說明過程的必要與合理。人類發明了戰爭,發明了自相殘殺的武器,發明了以一種文明摧毀另一種文明,或者一種較高(較低)的文明征服另一種較低(較高)的文明,甚至整個人類的生存環境都有可能在將來的某一天為戰爭和武器所毀滅,今天的人仍不得不承認,戰爭在人類社會發展進程中往往起到的促進和催化作用。明白地說,就是所謂"進步作用"。但戰爭終究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它的過程是非人道的,哪怕現代國際社會設計出那麼多的"人道"的戰爭公約,也還是設計不出一種"人道的戰爭"方式。
戰爭促進和催化進步?殘暴是值得肯定的?儘管戰爭不是好事,不是好事卻是值得肯定的?不可避免的?因為能促進和催化人類的進步?因為人類必須進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非常想念我女兒。女兒,你在哪裡?
我又給菅原打電話,問警方有沒有消息。他說沒有。本來就應該想到,若有,早通知我了。
菅原說,會找到的,他會一直去警察署催問。我知道他是安慰我。他是好人。其實平心而論,日本人大多人很好,甚至比中國人要好得多。可是這並不意味著佐佐木是好人,至少他應該被排除出去。
但要承認日本人是好人,我又不情願。只是因為我是弱者,必須接受他們的同情。
我想念女兒。有時候我也後悔當初那麼對她。其實想想,我為什麼要那麼固執己見?致使到了這地步。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女兒,只要你能回來,爸爸向你道歉,對你下跪,爸爸願用一生來賠罪,補償你……
可是女兒沒回來。我徹夜徹夜睡不著,等著她。
一天,我從一家拉麵店櫥窗前走過,發現自己頭髮全白了。起初我以為是別人,身後的背景人來人往。我奇怪這個人頭髮怎麼白到這種地步。定睛看,把自己嚇了一跳。
這是我嗎?印象中昨天我還是滿頭黑髮,怎麼一夜間全白了?以前只發現自己掉頭髮,來日本後會掉頭髮了。在這裡大家普遍掉發。我說該不會將來成禿子了,老蔡還說,反正有一壞,就沒有二壞,禿了就不白,白了就不禿。我說,那我寧可白。不料竟真白了,白成這樣了。這個頭,好像不是我的頭了。「從頭說起」?我想起那個博士說的,不,是那個叫王德威的說的。魯迅看到的幻燈片中的那顆頭砍下了,沒有頭的軀體,沒有軀體的頭。軀體因為沒有頭得不到確認,必須追究這個「頭」,「從頭說起」……
原來認識我的人,居然都不認識我了,整個世界好像被翻了個面了。我回到住處,開鑰匙時,房東從後面叫住了我,跟我說了一串日語。他知道我是中國人,從來不會跟我講這麼複雜日語的。他以為我是日本人了。就因為換了一個頭。那麼這顆頭如果脫離了身體,是不是就純粹是日本人的頭了?或者是獨自的不知哪國人的頭了?沒有軀體的頭,也沒了牽制,沒了歷史,它因此也可以重新來看這個世界了。它甚至會奇怪,這頭為什麼偏要連在軀體上?那麼這個頭,就是在哪裡都一樣了。那個給俄國人當間諜的中國人的頭,不是被日本人砍離了身體,而是頭本來就自成一體,無所謂砍不砍,那麼兇手也沒有了成就,甚至他在做無用功。這似乎符合那本書作者的觀點:侵略者被所侵略的民族銷融了,是勝利,還是失敗?
假如日本被中華民族所銷融,那麼佐佐木也是中華民族一員了,那麼我為什麼還要阻止我女兒嫁他?她要愛,他愛她,她獲得他的愛,她儘管享受好了。應該是享受的吧?我沒想過,就像我從沒想過去問我妻子的感受一樣。
不,並非如此!因為日本人仍然是統治者,佐佐木也仍然是我女兒的佔有者。有道是,這個統治者客觀上能給你帶來強大,外國投資者客觀上能夠給你帶來富裕,****者客觀上能給你帶來快樂,可人的尊嚴呢?毛主席說:「我們中國人是有骨氣的」,孟子說:「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統治者採用懷柔政策,仍然是統治;投資者貌似幫助開發,仍然是剝削;佐佐木愛我女兒,仍然是****女兒。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法則,從過去,到現在,到將來,永遠如此。
也許男人最終會被女人所征服。男人熬不過女人,男人氣勢洶洶,但很快就會趴下的。但是必須熬,必須首先承受。我不能。何況,作為女人,一旦接受,就永遠失去了貞操。
我的心一裂。我的女兒,肯定已經失去貞操了。被操一次跟被操一百次是一樣的。永遠失去了。女兒,你在哪裡?我不知道她在哪裡。也許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
我漸漸地又很少想她了,我已經把一切推得很遠。我讓自己相信,女兒再也找不到了,這倒讓我安逸。我的思維漸漸高蹈了起來,思考變得抽像。或者我也相信了她被佐佐木所奸,是被融合,反正不存在了。
一天,昏昏沉沉睡夢中,感覺手機在振動。好像地震一樣。我預感到了什麼。是女兒打來的。
不料她又實實在在出現了。我竟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點煩。
她在電話的那一頭哭,讓我慌張。說明發生了什麼。本來,即使她出現了,她過得愜意,她過她自己的,我過我自己的,我就當沒有這女兒算了。可是卻又出了事。我問她出了什麼事,她不說,只是哭。我真想把電話掛了。
她終於說了。她說,她跟佐佐木分手了。我心中一動。
我同意她來仙台。
我又看到了我的女兒。感覺有點陌生。她成熟了,乍一看,好像不是我的女兒。她沒有帶什麼東西,只有一個包。但她穿著一套質料很好的衣服,不像過去了。我猜這是佐佐木給她買的。她沒有錢。如果我是男人,也會為她買的,一是為她,二是為自己。與其是為她,勿寧是為自己。男人把女人當做自己的臉面。她的全身都是佐佐木的裝備。
她也有了手機。當然也是佐佐木買給她的。她就是用這手機給我打的電話吧?我和女兒之間****了他,想到這,我一陣肉麻。我很忌諱那手機,不願去看它。有時控制不住想把它扔掉,但是我不敢。我知道這樣做會重新掀起波瀾的,讓已經沉澱在心底的沉渣泛起。但是我又非常想毀了它。我就在它放桌上時,故意把它剮丟在地上。但是日本的桌子是矮桌,地上又是草蓆的榻榻米,它根本摔不壞。有一次我將它拿起來,索性摔了。那手機在榻榻米席上蹦跳了幾下,安穩地著地了。倒是女兒後來發現手機在地上了,撿起來心疼地摸了又摸。這勿寧是摸佐佐木。那手機照樣打得好好的,沒有壞。日本的東西質量好,操他小日本的產品為什麼這麼不容易壞?
那些衣服,更是我的忌諱。想想它們是穿在我女兒的身上,就好像代替那個佐佐木的手,撫摸著我女兒的肌膚。我甚至可以想像當時佐佐木給我女兒買這衣服後的情景。他把那衣服放在一邊,讓她看著,釣著她,然後魔爪伸向了她,姦污她。完了再把這衣服穿在她的身上。
還有她的身材。我不敢直眼看。那是帶上了佐佐木印記、被佐佐木操的身體。但是我還是悄悄觀察:她的身材變化了,她的屁股形狀不一樣了,這下是不一樣了,跟當初我從仙台回「陣地」時審視到的不一樣了。想想當時是多麼的幸福!她的屁股大了,被操大了。那是因為佐佐木的棍子插進去鼓搗,鼓搗大了。當然我知道,其實是男人的****,男人的****很補,我周圍人都這麼說。
甚至,是因為她身體裡面曾經懷過東西,作為胎兒的溫床,身體被滋養大了。想想真是一團黑暗。
女兒回來了,多了一個人,畢竟房間裡有些熱鬧了。女兒變得會做事了,才三個月,她就簡直是賢惠了。她原來可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嬌貴慣了的。忘記了是不是大猛說的,女人會賢惠,就好像女人天生會產奶一樣,只是時候到沒到的問題。
她簡直就是家庭主婦。我的女兒,你怎麼成了這樣了呢?在家裡,我連碗都捨不得讓你洗,你怎麼什麼都干了呢?日本男人是不干家務的,這我知道,他們只馴化女人干家務,把她們像奴僕一樣使用。
奴僕!
她熟練地做家務,勿寧是在我面前重現了她和佐佐木生活的情景。她給我做的菜就是她給佐佐木做的菜,她是用被佐佐木玷污過的手來做的,那裡面還有佐佐木的氣味,我噁心。甚至她坐過的地方,我也不願坐,那是她屁股坐過的,那個屁股被佐佐木操過的,還殘留著佐佐木的精子味道。我噁心。
我向房東多要了一個房間,把她安排進去。我不能讓她跟我一起住,就好像不能讓別人的老婆跟我一起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