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總啊，他們是真黑！真騙！咱們醫院那些醫護人員，一輩子救死扶傷懸壺濟世，現在卻要被他們聘去天天欺騙病人，更改化驗單，忽悠病人說有好轉，明知道無效卻要蠱惑病人堅持服藥或繼續接受治療，甚至要在為疑似性病患者做檢查的時候，把棉簽上沾上病毒培養液致使其感染——反正這些男人內心沒有鬼不會來檢查。你聽說過『茶水門』事件嗎，姜總？他們就是擔心萬一治療了幾個療程，患者再去正規醫院檢查卻說沒有什麼問題。那不孕不育科更過分，就一間診室，連個冰箱都沒有，更別說什麼精子庫，卻說自己可以做『人工授精』！估計精源不是那老大夫的就是那莆野老闆的，更或者注射進去的是兩克礦泉水。懷孕？奶奶的，那騙子門診自開業老子就沒有見他們讓一個婦女懷過孕！錦旗倒不少，都是他們老闆在醫院門口打字社自己定做的，30塊錢一面……」這老院長越說越多，越說越氣憤。姜勇也越聽越震驚，當即表示回去後要向董事長匯報，堅決在最短的時間內收回承包出去的科室。以他對董事長的瞭解，曹泰和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旗下的企業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
說起「老軍醫」，老院長彷彿不知疲倦，繼續向姜勇言道：「據我所知，『老軍醫』創業的那一代是很辛苦的，一般都在每個城市最偏僻最廉價的旅館裡包個房間，然後自己辛苦奔波著半夜裡四處張貼廣告。倒不是怕被處罰，因為那個年代還沒有城管，主要是他們白天還要坐診……」
姜勇「嗯」了一聲，點點頭。院長提高了音調說：「不知道哪個年代起，他們就鳥槍換炮了，而且紛紛進駐了各級國立醫院。這些年，醫院管理鬆散，交上幾百塊錢院長室都可以包給你。最初他們還僅僅是以性病為主，1998年前後，『老軍醫』進入了飛速發展的年代，所承包科室小到風濕、皮膚病、哮喘、鼻炎、失眠、癲癇，大到性病、肝病、婦科、醫學美容、不孕不育、高血壓、糖尿病，就連帕金森症這樣冷僻的病種，『老軍醫』都敢包個科室開方收錢。」
姜勇也不無感慨地說：「是啊，現在宣傳方式也升級換代了，早從電線桿轉移到了電台、電視台和各種報紙雜誌。這年代的媒體，只要給錢，什麼都可以做。譬如咱們公司在各大城市的電話托，沒有主持人的親自安排，外人無論如何都是不能順利把這些電話接到導播間的。我都稀罕了，街頭行騙尚有人管，無良醫院為何大行其道？違法成本這麼低，怪不得成百上千的無良醫院迅速崛起。
「不過那些騙子醫院的網站做的真專業，上邊是不知道從哪裡剪貼來的門診大樓照片、群進群出忙碌的醫護人員、鬚髮飄飄的專家教授……而且你一旦登陸他們網頁，馬上就會有人過來和你聊天，咨詢你有關病情……」姜勇繼續補充著。
「那是，這是他們西莊人的套路。你聽說過西莊沒有，姜總？」院長問。姜勇搖了搖頭。
「西莊是峽西省莆野『老軍醫』集團發源地，目前全國至少80%以上的民營醫院是西莊人創辦。西莊鎮人所辦的民營醫院及相關企業創造的產值，甚至超過了中國中西部個別省的國民生產總值。這個規模也奠定了西莊人在民營醫療界的江湖地位！
「現在中國大多數地級以上城市，基本上都可以找到名稱相同的男性專科醫院、女子醫院、整形美容醫院等醫療機構。這些醫療機構之間是何關係？投資方是誰？外人一般講不清楚。很少有人知道，這些醫院其實都屬於莆野民營醫療『陳、詹、林、黃』四大家族。四大家族從性病游醫開始完成原始資本積累，進而開始利用資本的力量在全國各地攻城略地。」
「早幾年開始，這種瘋狂地把各級國立醫院科室承包給『老軍醫』或者湖陽幫的現象，就已經在全國氾濫開了，當然理由是各種各樣的：承包、托管、股份制改造，還有的乾脆是完全打包賣掉！不僅是區縣級二甲二乙醫院，甚至部分省會城市的三乙他們都敢賣！就差最後一步賣掉三甲了啊！」
見老院長說得唾沫橫飛，姜勇也深有感觸，「有一年，我老家的市委書記就準備把市第一人民醫院以1.2億的價格賣掉。嘿嘿，那家醫院可是有著100多年歷史的聖保羅醫院，建院資格和北京、武漢的同濟、協和醫院一樣老，光新建的門診大樓就花了一個億。醫院還擁有龐大的文物樓群。醫院本身地產值多少錢？大型醫療器械和幾百位在當地頗有知名度的專家教授值多少錢？而且該院在市區新徵的4500畝地價值都遠遠超過這個價格。幸虧啊，這時候該書記調走了，這家每年營業額2個多億的醫院才回到人民手裡。要是落到『老軍醫』手裡，怕一年他們就賺回來了！」
姜勇接著說：「看來這以後身體不舒服還是要去國立醫院，這些國立醫院大多無非是貴點。而這些『老軍醫』的醫院可是要命的啊！」
老院長歎了口氣，說：「你看看現在，不管是什麼醫院，裡面四處做廣告的性病、肝病、結石、婦科等幾乎每個都是『老軍醫』和他們的徒子徒孫承包的！還有最近幾年新建的什麼女子醫院、男子醫院，幾乎無一不是『老軍醫』集團投資的！據說莆野遊醫集團的四大家族裡，最小的集團旗下獨資出建的醫院都有200多家！遍佈國內各大城市以及江浙地區、內地經濟發達的中等城市。」
「不過，這些害人的醫院也好區分。」姜勇狡黠一笑，給老院長分析起來：
「1、只接診外地患者，郵購藥品；
2、百度等搜索引擎關鍵詞搜索往往在首頁；
3、大肆在當地或全國各地做廣告；
4、宣傳：先吃藥再付費，病好多少年再付款，其實就是騙你幾十塊錢郵費；
5、免費手術旗號下大肆讓患者消耗各種檢查費；
6、高舉免費檢查旗號，把患者騙過去再說。」
老院長聽了，對姜勇也有些刮目相看：「是啊，姜總，你分析得太對了。現在這些醫藥騙子的花招層出不窮，還是自己多留心吧，正規醫院哪裡有做廣告的？還有整容也是。你相信韓國醫學美容專家嗎？相信韓國這些整形專家的技術比我們中國的好嗎？誰告訴你的？媒體？是。可誰告訴媒體的？是醫藥騙子！我可以這麼說，目前在中國執業的所謂韓國專家，大多畢業於咱們國內大學的醫學美容專業，他們在韓國也許工作都難找到。但是在中國，他們就因為有張韓國護照，被無數崇洋媚外的國人看做全球頂尖專家。」
院長提起來這些游醫，忍不住又講起他們當年的發家史。「他們發展的第一個階段是租賃階段，醫院房子和設備是租，醫生是臨時聘用，開辦成本很低。然後就是大打廣告，造一些假信息，比如把主治醫師說成是北京什麼大醫院的教授、專家等。下一步操作，就要分兩種情況，如果醫院品牌做響了，就擴大經營；如果辦砸了，就換個地方再搞。當時承包科室很容易的，只要價格合適，他們就可以租到科室，最初莆野系承包的科室大多都是公立醫院視為『雞肋』的皮膚科、婦科之類，後來擴展到骨科、體檢中心等。
「也怪那個年代咱們國家對公立醫院的投入逐年減少，通過將一些『又髒又不賺錢』的科室外包，公立醫院甩掉了包袱，游醫們則找到了公立醫院這棵大樹，從此搖身一變成了正規軍。被承包的科室一般獨立收費、獨立營銷、獨立運作，每月向醫院繳納一定的管理費，一般是事前約定好的固定金額再加上一定比例的提成。其中最重要一個環節是：送一定比例的股份給醫院領導或主管部門，使其成為股東之一，這樣就和醫院領導結成利益共同體。
「再後來他們就進入了第二個階段：托管醫院。被托管的醫院，大多是經營狀況很差、長期投入不足的一級醫院或企業醫院，員工只有幾十人，病床也不多，但它承擔著當地居民或企業職工最基礎的醫療保障任務。按照要求，托管方必須保持醫院基礎科室的完整，但出於經營效益考慮，以及對『大專科小綜合』模式的瞭解，托管方會投入資金購買先進設備，重點發展利潤比較高的科室。這必然導致對眼科、外科等技術要求高、醫療風險大、利潤空間小的科室投入不足。長此以往，就無法滿足當地居民基本的醫療需求。
「老實說，那時候他們走的是低價的路子，收費比公立醫院要低一點，甚至減免部分檢查費用，還提供免費接送服務。營銷上主要靠廣告，服務的也是低收入人群，但是很快就開始變味了。」院長說起他們的轉變不無遺憾。
「到第三個階段是自建醫院的時候，也就是現在世紀之交的時候了。隨著政策的進一步開放，完成了原始積累的莆野系老闆開始自己建醫院，一部分是專科醫院，一部分是綜合性醫院。
「綜合性醫院以『大專科小綜合』類型為主。以臨床科室中的婦科為例，大專科就是包括治療、臨床、手術和護理在內的大婦科。為了配合婦科治療，醫院至少還會開設內科、外科、耳科、麻醉科和中醫科等科室，這些臨床科室再加上由放射科、檢驗科和影像科組成的醫技科室，稱為小綜合。」
在這裡，作者還要給讀者朋友們補充一點2000年以後的私營醫院局部掃瞄情況。當完成了資本積累之後，私營老闆們便開始讓自己的醫療事業走上正軌，一方面提高服務質量，另一方面自然也提高了消費價格。當代女子系（林氏）的成功讓更多老闆看到了品牌的力量。一時間，六洲女子系（黃氏）、新西方女子系（陳氏）、瑪利歐女子系（詹氏）一一亮相。這些醫院的服務對像不再是低收入人群，他們開始提供酒店式的服務，收取同樣高額的費用。另一些實力雄厚的老闆，則花費重金買斷大型綜合醫院，或是砸重金自己新建綜合性醫院。譬如詹氏外嶼集團投資6億元興建的浙江新平國際醫院。
除了傳統的贏利模式外，莆野人還把投資向上游延伸，擴展到藥品製造和醫療器械製造等醫療相關產業。產業鏈的延伸，為莆野人獲取更大的產業鏈利潤提供了更大空間。近10年來，全國各地醫療廠商和醫藥代表都利用莆野醫療人集中回家過年的機會，雲集西莊鎮尋求洽談業務，逢年末就自發形成了一個醫療器械藥品交易市場，交易額達到十多億元。這讓莆野人看到了更大的利潤拓展空間。
以詹氏為例，除醫院外，詹氏家族的醫療版圖早已向產業鏈兩端延伸。據瞭解，外嶼集團是一個集醫院投資管理、生物藥品開發、醫療設備銷售、基礎工程建設等多元化的企業集團，下轄上海澳琪實業有限公司、重慶旺渝藥業有限公司、上海柘能醫療器械有限公司、莆野外嶼水利建設有限公司、廈門外嶼基礎工程有限公司等多家企業。
外嶼旗下一家名為北京民縱集團的公司，不僅有北京民縱醫院投資管理有限公司，還包括北京民縱偉業醫療器械有限公司、福建民縱醫療器械廠、民縱醫療救助基金會等多家產業。
有錢了什麼行業他們都可以進軍。廣告行業是莆野系資本最早進入並與醫療投資一直相生相伴的產業。在廣告業基礎上，部分莆野系資本如地枝集團，甚至進入了影視行業。同時，莆野系也開始染指酒店行業，如黃氏在北京地區投資不少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