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北方集團的高層在各自的自留地裡都頗有建樹。老樊三月前就開始讓菌種廠在菌瓶上做手腳，提供給農戶的菌瓶四分之一絕收、一半減產，這樣就可以達到多賣菌瓶而少回收蟲草的目的。當月，雖然銷售了價值6000萬元的菌瓶，但回收種植戶的蟲草款只需要3000萬！這樣，資金鏈的週期也可以再拉長一倍。
面對這些「倒霉」的農戶，技術部派出大量技術人員，在當地技術服務部的陪同下挨家挨戶裝模作樣地找原因。雖然最後給出的理由千奇百怪，但歸根結底也就是一句話：責任在農戶自己。最後，這些技術人員代表公司表示同情和慷慨，以優惠的價格補償給該農戶一定量的菌瓶，在農戶家酒足飯飽之後，在人家全家人的千恩萬謝聲中悠然上車離去。風傳老樊酒後曾在內部放出話來：「我想讓他出多少就出多少，老子不高興，所有種植戶一根蟲草也別想種出來！」
方總那裡收購的兩個醫院也很紅火。改制後的醫院也是和藥廠一樣，原班人馬不動，營業收入卻增加了三倍都不止，利潤更是由原來的每月虧損幾十萬，變成了每月盈利數百萬！秘密在哪裡？1、在所在地大量投放廣告，宣傳該院的服務；2、市內派出免費接送患者的車輛，招手即停；3、通過關係拿到了120的患者來源；4、運作後成為了省市醫保和新農合定點醫院；5、內部強化管理，限制醫生臨床藥品使用，而改為每個科室必須完成多少檢查費任務；6、每科室病床空閒率淡季不得超過10%；7、與縣鄉小門診和赤腳醫生搞聯合，每開一張CT或者核磁共振檢查單提成若干，每介紹120車拉來一重病號提成若干；8、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條，北方集團做了件歷屆院長都沒有敢拍板的事情：把醫院臨街的那棟六層職工宿舍改成了專家門診大樓，然後將每間房設置成一個科室，以每個科室每月收費8000元、營業收入提成30%為條件全部承包給了峽西省「老軍醫」和他們的徒子徒孫！
這時的醫院，每個大夫看到病人時，已經不是想著自己要怎麼救死扶傷，而是在想著怎麼完成任務，怎麼從他身上搾取更多的油水。各種貴重的檢查單和化驗單，不管有用沒用一張接一張地開。事情發展到後來，醫院各科室主任看到當地政府官員住院，都像灰孫子一樣前後伺候著，想方設法拉他們多住幾天，生怕財神爺跑了，因為這些人住院都是公費。
方總趁勢又註冊了一家醫藥公司，並規定這兩家醫院的藥劑科必須採購本公司的藥品。這一招，把所有供貨商都坑了。醫藥公司負責採購的經理可是姜勇的高徒，熟知各新特藥之中的貓膩，普藥去各大藥市自行採購，新特藥則直接把採購價格壓到了最高零售價的四成左右！
做過藥的兄弟都知道，這個價格早些年基本是到醫院的成本價。最近兩年稅率上漲，這個折扣率恐怕連本錢都不夠了。在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之後，一般品種多少上漲那麼三五個點，同時公司向醫藥代表保證銷後當月結款，絕不拖欠。這條對做醫藥的兄弟來說，誘惑可是致命的，於是紛紛簽約同意供貨。因為這兩家醫院畢竟都是不小的醫院，年銷售額可都是在8000萬以上。銷後當月結款？想得美吧！到了第一批貨銷完的時候，你需要找院長、藥劑科、庫房、西藥主管多人簽字，然後來公司又是一系列的環節。等你辦完所有手續又找不到老總了！嘿嘿，財務自然是不會給你錢。即便老總簽字了又能怎樣？月底來公司的時候，財務說當月只給你安排了5000元的計劃，拿上走人吧？不少了，還是念在你是抗生素的分上，那家做片劑的只給了3000！
嘿嘿，怎麼樣？這幾個月你50萬的貨物進去了吧？什麼？200多萬了？我倒，你小子這麼黑？一個破抗生素在兩個醫院幾個月銷了這麼多？那做奎諾酮類的老闆不是虧大了，他七八個品種進去了多少？快1000萬了吧？他有錢，但從今天起他是我孫子，因為他的錢可是在我的口袋裡！
供貨商都不供貨了？這年月，醫藥代表比街上跑的狗都多！去網上發個信息，要多少有多少，來申請進藥的像蒼蠅一樣群進群出。實在不行了再註冊一家公司，然後開個供應商大會，就說原公司賬務暫時封存待審查，原欠貨款待審查結束即開始結算。即日起所有業務均由新公司辦理，新公司保證不再拖欠代理商貨款，銷售後當月結算……嘿嘿，於是，新一輪的四處簽字又開始了。
最忙的還是財務的趙總，因為公司上市是有要求的，最基本一條是必須連續三年利潤超過2000萬。藥廠要是每年銷售額有2000萬，也不會淪落到讓北方集團收購的地步啊，何況是2000萬利潤？咋辦？連夜加班加點地做假賬啊！
姜勇偶爾也會和集團高層到下邊二級機構去檢查工作。一次，在一家兼併的醫院裡吃飯的時候，那老院長猶豫了半天，還是鼓足勇氣對姜勇說：「姜總，我建議集團把承包出去的科室收回來！」
姜勇奇怪地問：「為什麼？他們經營得不是好好的嗎？」
那院長回答：「你不知道啊！姜總，他們在咱們醫院惹禍只是早晚的事，他們都是些江湖騙子啊！醫療行業的騙子始祖分兩派，一是到醫院承包科室的『純中醫純中藥』派，這一派始祖一般是湖陽幫，最初發源地在中原某省會城市的官城中醫院，以在報紙和雜誌上大肆發廣告為主要手段。不過，這些年由於徒子徒孫太多，全國各地幾乎發展到縣級城市醫院科室都被一包而空，倒是始祖的生意日見冷清。好在他們當初都起步早，在若干年前就把自己的藥品申請成了系列國家級新藥，現在開始了正規合法的企業化運作。另一派就是『老軍醫』派了。這幫游醫現在來咱們醫院承包科室的，大多都是這些『老軍醫』派和幾個尚未形成規模的湖陽幫。」
姜勇聽了哈哈大笑道：「什麼『老軍醫』！這幫人根本就不是退休的軍醫，只是一群江湖騙子而已。真正的退休軍醫，還用得著幹這種事？他們該叫『假軍醫』才是。記得大學的時候和同學玩撲克，有時候我們對輸者的懲罰就是：到學校大門口馬路上，找根貼有『老軍醫』廣告的電線桿，淚水漣漣地抱著，在那裡激動地反覆念叨10分鐘『天啊，我的病終於有救了』！我當年也接受過這樣的懲罰，最鬱悶的是居然恰巧被我正想追的那個女孩看到了，哈哈……」
「你不知道他們在醫院怎麼個搞法啊，姜總。」那院長繼續訴苦，「早幾年屢次被國家叫停的『英捷爾法勒』和『奧美定』，就是『老軍醫』集團成功引進中國並將其大肆商業化運作的。這種注射式豐胸起源於前蘇聯克格勃組織，原本是用來讓女特務更加充滿魅力去迷惑敵人的。這種產品在上世紀90年代進入我們國家後一直備受爭議，每年因為使用該產品造成雙側乳房切除者不下百例！諸多有正義感的專家學者屢次呼籲，仍未能阻止該產品在市場上的氾濫。就在這樣爭爭吵吵的過程中，中國已經有大約最少30萬人被植入了這種人體炸彈（該產品的危害大家可以去搜索）！現在這幫莆野人在咱們醫院大肆打廣告，每天做這種手術不下10台！將來有一天出事了，他們一跑了之，剩下擦屁股的事情可都是咱們醫院的……
「這種東西利潤很高，每毫升進價也就五塊錢，但輸入到人體內豐胸的時候收費每毫升30元左右。據護士反映，即便這麼高的利潤他們仍然不滿足，病人在全麻的狀態下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輸入了多少，又不允許家屬旁觀手術，醒來後只能根據對方擺出來的空瓶子付錢了事。一般『老軍醫』會告訴你注射了400毫升或者更多，其實一個人最多雙側只能注射進去200毫升左右。」
「病人也真糊塗，不會看看400毫升體積的豬肉有多大一塊？」姜勇忍不住插話。
院長苦笑著繼續說：「在做除皺手術的時候利潤更高，一般一個部位收費1000到1500，兩個眼角算是兩個部位，額頭算一個，兩邊嘴角雙頰都按兩個計算……這樣算下來，一個人做完臉部怎麼也要搞你幾千甚至10000多。可成本哪？總共5毫升原料都用不了，再加上一隻五毛錢的注射器和兩隻一毛多錢的利多卡因（麻醉藥）。」
「抽脂也很黑，就是把肥胖人體內的脂肪用機器機械地抽出來。這手術一般腹部和背部按毫升，每次從體內取出來一毫升是3元；胳膊、小臂、大腿、小腿按部位，每個部位6000到10000。這手術也是全麻。你一覺醒來的時候，看到大瓶子裡裝滿了血水和脂肪，血水由於和脂肪是分離的，所以很好數，1、2、3、4、5……每次病人都很開心，居然一下抽出了6000多毫升！這下要瘦掉多少啊？於是就都很爽快地付錢！不過護士們說，那脂肪裡已經被『老軍醫』們添加進去了食用油，最少3000毫升！也就是說，至少有10000塊是多支付的！」
「他們不是投入高嗎？廣告上說每台機器都是好幾十萬的進口機器。」姜勇問。
「幾十萬的進口機器？你聽『老軍醫』們忽悠吧！那些都是700塊錢一台的普通婦科吸引器！還有那個處女膜修補手術，一根普通的十幾塊錢的羊腸線最少可以做五個人，收費他們能從1000到3000。墊鼻樑，4塊錢一個的橡膠假體，告訴你是進口的什麼什麼高分子材料，一個手術下來怎麼也要收你2000塊以上！雙眼皮比這些還簡單，總成本更是低到一元錢，含注射器和麻醉藥。酒窩？這個手術縫衣針就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