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竟可這樣讀2 第18章 (3)
    晉夾在中間,時而被管,時而被放任自由。他頗為鬱悶,遂一心鑽研男女之術,終成長為春秋史上一代淫魔,後將細述。

    三個孩子,三種個性,三樣命運。人之初,不管是本善還是本惡,但後天教育的重要性,實在不容輕視。

    兒子在成長,老子必然衰敗。衛莊公脖頸的土越埋越深,眼看奄奄一息。這時,他的身後響起了一陣乾咳,

    石碏拄著枴杖走了過來。

    衛莊公一笑,道:愛卿身體不好,就該在家好生休養,此時前來,是不是有什麼要緊之事?

    石碏一揖道:回主公,臣無緊事,但有要事。

    衛莊公一愣道:請細說。

    石碏道:聽聞今日早朝主公封州吁為將軍,統轄全國兵權?

    衛莊公道:州吁素好武功,精通兵法,封為將軍,正合其能,於國於民無不有利,愛卿認為有何不妥?

    石碏道:恕老臣直言,州吁心高氣傲、嗜好干戈,且與哥哥素不和睦,陛下今日付其兵權,老臣深恐異日有不虞之患。

    衛莊公想了想道:愛卿所言亦有道理,依愛卿之見該如何化解?

    石碏道:主公要麼收回州吁兵權,要麼改立州吁為太子,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衛莊公道:君無戲言,寡人已封州吁,豈可出爾反爾,而廢立之事,國有條律,也非寡人能隨心所欲。愛卿且退,容寡人思慮思慮。

    說完,衛莊公眉頭一皺,返身入室,托著臉腮沉思。思了很久,依然沒頭緒,他就趴在案幾上睡著了。第二天被人發現時,他已死了。或者說,薨。

    完按制繼位,是為衛桓公。衛桓公第一天上朝,百官慶賀,州吁更為真誠,甜言蜜語不斷。衛桓公很高興,下班後,他邁著輕鬆的步子向內殿走去。

    然而,他終於沒有機會走進內殿。

    一個佝僂的身軀倚門而立,死死堵住了他的路。

    衛桓公大驚道:老大夫這是為何?

    石碏沉著臉道:主公可知,你已有殺身之禍。

    衛桓公一愣道:這從何說起?

    石碏道:主公繼位,州吁卻掌管兵權,以他的強悍性格,必不甘臣服主公,聚眾謀反已成定局,主公尚不知嗎?

    衛桓公一驚道:怎會這樣?老大夫是否多疑了?州吁是寡人的親弟弟,父慈子孝、兄良弟悌,是禮法所載的啊!

    石碏懶得囉唆,直接道:為今之計,主公只有找個借口把州吁殺了,方能絕此後患。

    衛桓公幾乎要哭出來了,道:寡人剛剛繼位,老大夫就叫寡人行此逆天不義之事,先父在天之靈若有知,豈不痛責寡人?寡人此生決不會行此兄弟相殘之舉,惹天下人恥笑。

    石碏長歎一聲道:只怕主公今日能容州吁,州吁來日卻不容主公。

    衛桓公默然不言。

    石碏用枴杖頓了頓地道:既然主公不忍行此誅逆之事,那現今之法唯有罷去州吁兵權,流放外地,或可免此災禍。

    衛桓公依舊面有不忍,石碏擼袖大呼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主公若再猶豫,衛國君臣死無葬身之地也!

    州吁遂被排擠出宮,從此後流落民間,人不知其蹤。一眨眼,白駒過隙,十六年過去了。

    這十六年,州吁只做了兩件事。

    一,是尋找到了一位終生仰視的精神偶像,鄭國的太叔。他在太叔那裡受到了嚴格的恐怖組織訓練,並學會了謀叛篡位的種種技巧。

    二,他利用這種種技巧,募集了一批赤膽忠心的死士,並強加訓練,使其銳不可當。

    一切都準備好了,隱忍這麼多年,州吁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狂野,他決定立刻發動政變。

    悲哀的是,衛國國內政治清明、人民富足,州吁找不到一點可以借力的空隙。機會,連半星兒都沒有。

    州吁現在眼前卻直冒金星,他幸福得頭暈。

    州吁冷冷一笑道:對付衛莊公這種乖乖蟲,只要你想要,隨時都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封淒苦哀怨的奏章擺在了衛莊公的面前,曰:臣弟州吁,不幸因奸臣所陷,遭哥哥放逐。十六年來,萍蹤浪跡,居無定所,風餐露宿,嘗盡流落之苦。望哥哥發惻隱之心,容弟返回國都,以圓兄弟手足之情,亦解州吁之渴念。哥哥既彰仁義於天下,奈何卻獨漏州吁一人?乞哥哥同情之、諒之、成之。

    衛桓公的熱淚呼啦一聲全部淌在了奏章上。十六年來,他的心日日因自責而備受煎熬。他貴為諸侯,高居廟堂,親弟弟卻漂泊無依;他享盡榮華,親弟弟卻饑飽不定;他學盡仁義禮法,並時刻遵守,可偏偏對親弟弟舉起屠刀,他心何能忍,情何以堪啊!

    他決定做一回真正的自己,做一個完全獨立的判斷。他力壓石碏的反對之聲,將州吁召回了朝堂。石碏心灰意冷,長歎一聲,告老還鄉。

    溫暖的偏室內,衛桓公舉起了一樽酒,一臉真誠地對州吁道:數年來,弟弟受盡奔波之苦,哥哥心中倍感愧疚,今日相聚,小人已去,哥哥終嘗所願。來,哥哥敬你一杯,略表歉意。

    州吁笑瞇瞇道:哥哥勿慌,弟弟要送你一樣東西。說畢,手向寬大的袖籠深處掏去。

    衛桓公笑道:你我至親兄弟,何必還講究這些繁文縟節。

    州吁嘿嘿一笑道:哥哥一向以禮義為治國之綱,這份禮物一定不能拒絕。

    衛桓公一臉笑容,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去接。然而,讓他意外的是,州吁這份禮物卻送進了他的心窩。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那尖,剛剛夠從衛桓公後胸穿出。

    雞鳴,衛國人早早爬起,拿起耒耜下地幹活。在看似平靜如常之際,一條溫軟的人命逝去,一個嶄新的朝代來臨。

    州吁正坐在寶座上,笑吟吟地看著一群大臣張大嘴巴指責。

    大臣們很憤怒,怒不可遏。他們不能容忍如此無恥的篡位在他們高傲的眼皮底下發生。不過,成年人都知道,凡是咆哮不能容忍的,其實是都已容忍了的。

    人的承受力,非彈簧可以比,從沒有極限。

    國人天黑刨完地後,也暴躁起來,他們敬愛的乖寶寶竟被人捅死了,他們個個舉著耒耜衝向王宮,但是在宮門口,又不約而同地一哄而散。遂,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軍隊那明晃晃的盔甲、冷幽幽的刀槍確實很閃老百姓的眼。

    然而,坐在諸侯尊位上的州吁現在並不快樂,他的心很悶,他在咬牙切齒地想著一個仇恨。

    18.5鄭莊公計退五國聯軍

    作為太叔的超級粉絲,他要為偶像的香消玉殞討個說法。

    理想在州吁的胸中灼灼生光,眉毛卻在臉上糾纏成了一個疙瘩。沸騰的心、冰冷的手,目光充滿信仰,鼻涕流出很長。

    一個胖墩墩的年輕人從州吁身後悄悄繞出,輕輕問道:主公何憂?

    州吁大吃一驚,抬頭一看,原來是石厚。石厚為石碏之子,是州吁從小到大的發小,兩人的關係之鐵,比山高,比海深。然而看到石厚,州吁卻吃了一驚道:你怎麼出來的?

    石厚一笑道:父親能鎖住我的人,但怎能鎖住我的心?我的心在主公這裡,我的人自然也要跟來。

    州吁眼眶一陣潮濕,他頓了一下,傷感道:你來,你父親知道嗎?

    石厚道:他不知。我是趁他睡熟時,偷偷打開門鎖,翻牆頭而來的。

    州吁大吃一驚道:啊?那這樣你以後還怎麼回去?

    石厚道:我不回去了。我要住在這裡,從此與你同床共枕,同衣共食,同舟共濟,生死不離,就像我們小時約好的那樣。

    州吁一陣感動,他噙著淚花,握住石厚肉乎乎的手道:有你這句話,我州吁縱死無憾。

    石厚沒有說話,只用另一隻肉乎乎的手拍了拍州吁握他的手。兩人赤誠相對,一時無言。過了一會兒,石厚方道:主公剛才在焦慮什麼?

    州吁一愣,思想方回到現實,歎了口氣道:寡人……哦,不,我想討伐鄭國,為太叔報仇,可是苦於其剛剛與齊人結成石門之盟。雙拳難敵四手,衛國怎能擋得住兩個大國的夾擊,是以憂慮不安。

    石厚心中一陣溫暖,州吁在自稱上的細節變化令其感動不已。他一笑道:主公何慮?伐鄭之局,我已全盤謀劃好。

    州吁大喜道:原來如此!快說出來聽聽。

    石厚道:鄭、齊兩國雖然結盟,但齊國偏在海隅,縱想馳援,耗日亦多,我若突襲,何愁不勝?

    州吁想了想才道:這……理論上也許是這樣。

    石厚笑道:其實主公最擔心的並非齊國援軍,而是鄭衛國力匹敵,倉促之間,實難有必勝把握。

    州吁亦笑道:你說的,正是我的心思。

    石厚大笑道:這有何難?我們可以找援,且就近找援。

    州吁道:遠水難解近渴,能就近者唯陳、蔡、宋、魯四國,你準備聯合哪國?

    石厚嘿嘿一笑道:四國皆聯,無一遺漏。

    州吁吃了一驚道:你有把握?

    石厚笑道:我有把握。主公且聽我說,陳、蔡是小國,一向尊奉王室,現鄭莊公公然藐視王權,派祭足盜割溫邑之麥、洛邑之禾,兩國定心有不滿,所以,呼之必應。

    州吁卻面有愁色道:陳、蔡縱應,但國小力微,濟事無多。宋、魯為大國,方是希望所繫。但是,以我的威望,又怎能說動兩國的君主?

    石厚哈哈大笑道:主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宋殤公忌憚公子馮匿藏在鄭,必藉機起兵;魯國公子翬天性貪婪,只要多多私贈其財寶,何怕魯隱公不從?

    州吁拍手大喜道:真乃通天妙計,太叔之仇若能得報,全是你的功勞。

    為了研析敘述方便,這裡特將陳、蔡、宋、魯的歷史簡單梳理一下。

    陳國的遠祖為舜,舜子商均因沒有獲得帝位,被封為諸侯,其後朝代更迭,漸被湮沒。周武王繼位後,為穩定民心,彰浩浩之德,特將各先古聖賢的後代大大加封(見本書第一冊10.4節),其中商均的後代胡公被封於陳。胡公薨後,傳十世至陳文公,娶蔡女,生公子佗。文公薨後,傳位於子陳桓公。

    蔡的始祖為蔡叔(見本書第一冊10.4節),蔡叔因參與管叔、武庚的叛亂,被周公旦流放,死於他鄉。後其子胡復位,胡薨後,傳十世至蔡桓公,也既公子佗的舅舅。

    宋的始祖為微子(見本書第一冊7.4節),微子薨後,傳十二世至宋宣公,太子為與夷。宋宣公臨死之際下遺囑傳位於賢良仁善的弟弟和。宋宣公薨後,和繼位,是為宋穆公,其嫡長子為馮,凡諸侯之子未獲位者皆稱公子,女為公主,故馮亦稱公子馮。宋穆公臨死時感恩於哥哥的讓位,故傳位於原太子與夷,而將公子馮遣送到了鄭國。與夷繼位,是為宋殤公,這也是宋殤公擔心公子馮奪位的原因。

    魯國自周宣王殺伯御而立魯孝公後(見13.4節),過了二十七年,孝公薨,太子繼位,是為魯惠公。魯惠公嫡夫人無子,庶長子名息。息長大後,魯惠公為其聘娶於宋,然而由於媳婦太漂亮,魯惠公在她還沒和兒子見面時就直接搶佔,據為己有,這也是有史記載的中國第一例扒灰事件。很快,媳婦為公公生了個兒子叫軌,魯惠公遂將媳婦立為後,軌立為太子。魯惠公薨後,由於太子軌尚在襁褓之中,不足立國,故暫由息攝政,是謂魯隱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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