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當代學人來說,季羨林這個名字是太熟悉了。多年來,各種新聞媒體,從山東電視台到中央電視台、香港鳳凰衛視,從《大眾日報》到《光明日報》、《人民日報》,有關他的報道幾乎是連篇累牘,他的形象活躍在熒屏上,他的業績披露在報端。人們這樣評價他:兼容百家、學貫中外的學界泰斗,是中國最傑出的人物之一,世界上最著名的梵文學者之一,是一位完全具備知識分子品格的人,他永遠是氣節的象徵。
經常接觸季羨林的人,會在他身上發現一種奇特的吸引力,既有學識的吸引力,也有人格的吸引力。英籍女作家韓素音說:「我在他的身上發現的不只是博學,而且是睿智。不僅是睿智,而且還有非常地謙恭有禮和幽默。他的博識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可是他是這樣地謙虛,可以讓人們跟他談論那些他其實比他們知道得更多的話題。與他談話,使我感覺鼓舞,而在我們的談話中,我總是期待著那種時刻,那時他用一個輕輕的微笑,以及在他眼神中的一個輕微的閃動,就會糾正我的一兩處說得不合適的地方。」[《韓素音:《談談季羨林教授》,見《人格的魅力——名人學者談季羨林》,第13頁,延邊大學出版社1996年。》]已經去世的中國學者張中行認為季羨林以一身而具有三種難能:「一是學問精深,二是為人樸厚,三是有深情。三種難能之中,我以為,最難能的還是樸厚,因為,在我見過的諸多知名學者(包括已作古的)中,像他這樣的就難於找到第二位。」[張中行:《季羨林先生》,同上書,第8頁,延邊大學出版社1996年。]詩人臧克家生前也不無深情地歌頌道:
滿頭白髮,根根記錄著你的壽長,
標誌著你的業績受到眾多的讚揚。
你兼有諸家的同能;你的獨秀孤芳,
有幾個能夠趕上?[臧克家:《長年貢獻多——賀羨林老友八五華誕》,見《人格的魅力——名人學者談季羨林》,第1頁。]
人們還發現,季羨林雖然寡言少語,但學術會上有了他,就會平添幾分活躍氣氛,沒有人會為他的沉默而拘束,在座的人都會分享到一種熨貼平淡的溫暖和寧靜,不在乎他說了沒有,而很在乎他來了,只要是滿是智慧的大額頭有幾分像壽星的季先生來了,氣氛就不一樣。[葉稚珊:《隔山拜師》,同上書,第188頁。]
但初次接觸季羨林的人,從他身著的半舊中山裝,往往會得出他像一個老農的印象。北京大學有一位新生,入學時莽莽撞撞地把他當成了校工,托他代為看管行李。季羨林自己也多次說過,他是一個農民的兒子,是一個「土包子」。
兩種印象綜合在一起,構成了一個「謎」一樣的季羨林:
是什麼力量,使一個農民的兒子取得豐碩的學術成果,成為名聞遐邇、卓爾不群的大學者?
是什麼力量,使一個留學德國十載的學者,沒沾染上一點洋味而終生保持著一種樸厚的農民氣象?
我一生有兩個母親:一個是生我的那個母親;一個是我的祖國母親。
我對這兩個母親懷著同樣崇高的敬意和同樣真摯的愛慕。[《留德十年》,第50頁,東方出版社,1995年。]
愛國情懷是季羨林一生不絕如縷的永恆主題。這情懷使他家事、校事、國事事事縈心,這情懷使他中學、東學、西學學學貫通。成為著名學者是來自於這一情懷的刺激,終生保持農民氣象也是來自於這一情懷的刺激。
解開季羨林這個「謎」,對於卑微者來說,他們從季羨林身上能看到自己的成才之路;對於成功者來說,他們從季羨林身上能發現自身的不足。對於任何人來說,季羨林總是讀不完的。讀不完的季羨林,會給人以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