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只是一幫土匪而已!」方舒歌吻了吻她冰冷的小臉兒,「惜顏,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幫他們。」說完,他叮囑身旁的兩個漁民照顧好惜顏,人已重新飛回到岸上。
方舒歌站到陳勝民身前,向著發哥大聲質問:「你們太湖會平時仗著勢力欺壓一方也罷了,今日竟還敢擅自收稅,中飽私囊,更兼強搶民女,如此行為,與強盜有什麼區別?虧你還口口聲聲送交官府,我倒要問問,你收稅可有官府公文,若是沒有,我倒要先告你個私開稅項之罪!」
發哥被他問得啞口無言,惱羞成怒:「好呀!你小子真是膽大包天,連太湖會也敢罵,來人呀!把他給我亂刀砍死,我看誰還敢鬧事?」
十幾名大漢手提大刀攻向方舒歌,方舒歌開始的時候,只是憑著本能反應就已經把他們扎騰得團團轉,可是隨著對招拆招,他腦中的武學也越來越清晰。
漁民們不住地讚歎叫好,發哥卻越看越驚,終於,方舒歌不想再糾纏,一抖手將最後四個大漢打飛了出去。
發哥嚇得連連後退,色厲內荏地叫:「小子,有種你就留下姓名!」
方舒歌沒有猶豫,因為現在的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意味著什麼:「你記住了,我叫方舒歌!」
「方舒歌」三字一出,立刻震懾了所有人,場面突然變得安靜極了。
過了一會兒,發哥才呻吟了一聲:「你……你胡說!你竟敢冒充方院主,你……你死定了!」丟下狠話,他跌跌撞撞地逃走了,連一幫手下也不顧了。
陳勝民回過神,重新打量起方舒歌,苦笑著搖搖頭:「方小哥,你還真能嚇人!起個什麼名字不好,怎麼偏偏和碧落院主同名同姓,你剛一報名的時候,還真嚇了我一身泠汗。」
原來他們根本沒想到方舒歌真的會是他們心目中的「方舒歌」,畢竟,那人是南七省的霸主,掌控千萬人的命運,又怎麼會跑到這偏僻的漁村打起魚來?傳出去都是天大的笑話!大家連忙點頭稱是,還有人勸方舒歌最好離開這裡,免得惹禍上身。
魚沒賣成,大家只好各自回家,方舒歌也拉著方惜顏的手走回岸邊那簡陋的家。
鄰居張大媽又來給他們送來了飯菜,可是面對著滿桌的食物,兩人卻沒有一點兒胃口。
方舒歌走向窗前,湖上鋪展的荷葉與粉色嬌艷的荷花,這麼美的景致反而讓他的心情更沉重:「惜顏,我真的會是方舒歌嗎?」他的心裡早有感覺,尤其是碧落院這個名字,更是勾起了他心靈深處的某些記憶,雖不連貫,卻連心連骨。
他的話問得奇怪也問得突然,方惜顏卻明白他的意思,甚至明白他鬱悶不樂的原因。她輕輕歎息一聲,趴在桌子上,有些慵懶,也有些無奈:「我想是的!」
其實,方惜顏早就想到方舒歌一定不是個默默無聞的人,因為能和花想容認識並交往的皆是不世人物,那傢伙驕傲得不屑於和普通人來往。
方舒歌沉默了,想起陳勝民所說的話,原來他一個人牽繫著這麼多人的命運,可是他卻為了一己私情隱居在漁村裡,而任由管轄下的幫會們為惡一方。今日上演的也許只是千萬種悲劇中的一幕而已。
方舒歌無比自責,你是否知道,就因為你的自私和不負責任,這南方七省的大片土地上正有多少百姓在蒙受災難?可是,你卻一直在拒絕回憶過去,你明白不明白,一個人的現在和過去本來就是息息相關,沒有過去又哪能有現在?
也許,你真該回去了……
他轉身走回惜顏身邊,溫柔地撫摸她長長黑亮的頭髮:「惜顏,我知道你很喜歡這裡平靜閒適的生活,對嗎?」
方惜顏唇邊浮起淡淡的笑意,像是早已明白什麼:「你也喜歡,不是嗎?可是有許多事是不能只顧自己的喜好的,你就是這種人呀!況且,從一開始,我就預料到會有今天,因為你本來不屬於這裡!甚至……」她無奈卻也無憾地歎息,「你也不可能只屬於我自己!我只求你的心在我身上就是了。」
「惜顏。」方舒歌心中悸動,他何其有幸能得到這麼善解人意的女子為伴,他動情地拉她入懷,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輕地擁著她。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從窗外洩了進來,柔柔地披灑在他們身上,暖暖的,連心也跟著溫熱起來。
天色漸漸地暗了,屋內的燭火閃閃的,散出了淡淡的光芒,照得一切都是朦朦朧朧的。方舒歌拿開了方惜顏手中正在折疊的衣服,憐惜地用唇輕觸她的眉心:「惜顏,別再弄了,你該休息了!」他把她抱上床鋪,拉開薄被替她蓋上,剛要轉身走向自己用兩張桌子拼成的床,惜顏卻在這時輕輕扯住了他的衣袖,他詫異地回頭:「怎麼了?惜顏,還有事嗎?」
方惜顏小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暈紅,映著燭光,愈發嬌艷得醉人,可是她吱唔了一會兒,卻仍然不說話。
「惜顏!」方舒歌重新坐回床上,捧起她越垂越低的小臉,「怎麼不說話?」
「我……你……」惜顏把頭埋進他懷中,「你……今晚留在這邊,好嗎?」若非在這寂靜的夜中,誰也聽不清她在呢喃什麼。
方舒歌先是怔了下,然後心臟就如擂鼓般狂跳起來,雖然與惜顏常常親近,但他一直謹守禮教並沒有做出越軌之事。面對羞澀不安的惜顏,他只覺得喉嚨發乾,混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逆流而上衝進了腦袋裡,轟得他快暈眩了。
他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惜顏。」聲音卻變得沙啞極了。他力持鎮定地勾起惜顏低垂的小臉,卻對上她迷濛卻分外魅惑人心的雙眸,他的自制一下子崩潰了,被扯進一張遮天漫地的情網中……
床帳緩緩放下,夜的故事正在悄悄地發生著……
清晨帶著夏日難得的涼爽緩緩地來到身邊,徐徐地風輕輕吹動床前的紗帳,也吹醒了床上的人。
方舒歌緩緩睜開澄星般的雙眸,那一瞬間,他有些迷惘,然後就憶起了昨晚發生的事,一抹微笑輕輕浮現在他的唇側,他扭過頭,卻碰到惜顏灑在枕邊的柔亮秀髮,麻麻的,癢癢的,卻舒服極了。
他凝視著惜顏沐浴在晨光中的面孔,細緻嫩白的肌膚隱隱間流動著一種瑩潔如玉的光彩,襯得她像是一朵微帶晨露的白蓮,美好得宛如虛幻。
方舒歌抑制不住滿心的愛憐,伸出手去輕碰她紅潤的唇瓣……
一陣輕輕的叩門聲傳來,方舒歌不捨地收回目光,披了一件外衣來到門前。
打開門一看,村長陳勝民正滿臉焦急地站在門外,見到方舒歌就像見了救星一樣:「方小哥,不好了!太湖會的人把整個湖面都封了,所有船支一律不許動用,也不知道想做什麼?是不是和昨天的事有關?」
方舒歌沉吟了一下,目光露出了堅定:「我們去看看!我倒想看看這太湖會到底能折騰出什麼?」他回頭看了看正在熟睡的方惜顏,不忍心叫醒她,就關緊了門,隨著陳勝民去了湖上。
湖裡停著幾十支漁船,而太湖岸上,近百名青衣大漢手執兵器整齊地排列在魚行兩側,待令而動,他們的對面,卻是數百名漁民,雙雙對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漁行門口放了一把舒適寬大的太師椅,一個滿臉落腮鬍子的中年人大搖大擺地走過去,然後坐下,悠然地端起一杯茶,慢慢喝著。
漁行老闆發哥站在他的旁邊,點頭哈腰,模樣諂媚。
漁民們氣憤地嚷嚷著,不許我們入湖捕魚,那我們靠什麼生活?可是他們面對的畢竟是訓練有素的武士,所以這些漁民雖然憤怒不滿,神情卻是色厲內荏的。
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看,村長和方小哥來了!」
方舒歌就好像沒有看到眼前一觸即發的形勢,大步走向漁行門口,注視著太師椅上的中年人:「為什麼不讓漁船入湖?」
眾漁民們屏息以待,心裡卻在佩服方舒歌的大膽,竟敢這麼直接地質問太湖會主?
太師椅上的人就是太湖會的頭領程威。
發哥連忙賠笑解釋:「應會主,昨天就是他帶頭鬧事,還打傷了我們十幾名弟兄。」
程威頭也沒抬,繼續喝他的茶,喝了幾口後,才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漫不經心地把目光落向方舒歌:「小子,我聽說你昨天特別威風!不但帶頭抗稅不交,還動手傷了我們十幾名會眾。更可氣的是,到了最後竟然告訴大家你是方舒歌。我說臭小子,就算你想出名想得快發瘋了,那也得掂掂自己的份量吧……」說了一堆話,直到現在,他的目光才真正對準了方舒歌,「我們南七省江湖道的頭頭是你能說冒充就……嘎!」
後面的話被他猛地噎了回去,他可笑地張大嘴巴,臉上的肌肉不住的抽搐著,瞪著方舒歌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發哥大吃一驚:「程會主,你怎麼了?」
方舒歌一看他那種驚駭不已的傻樣子,就什麼都明白了。他已經完全確定了自己的真正身份。
悠然地背負雙手,方舒歌目光凜然地看向程威:「程會主,你曾經見過我,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