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離裳 第38章:叩見院主
    程威終於回過神來,身體卻激靈靈地顫抖了一下,然後就跌跌撞撞地撲到方舒歌的腳下,剛才的威風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屬下……太湖程威……叩見方院主,屬下不知大駕在此,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大家都被嚇呆了,程威的短短的幾句話卻揭示出方舒歌的真正身份——碧落院院主方舒歌。

    天呀,那個在人們心目中如天神一般的人物竟會真實地出現在眼前,還是由一個普通的漁民蛻變而成,這是不是太荒謬了?

    首先反應過來的人,毫不猶豫地跪倒在地面上。於是,一個接一個,片刻時間,已經跪倒了一大片。

    尤其是那些漁民,臉上更是充滿了崇敬與愛戴。原因很簡單,當今聖上早就無心理政,以致於朝廷腐敗,匪患叢生。南七省若非有方舒歌坐鎮,並以強勢統一了江湖黑白兩道,早就民不聊生了。在百姓心裡,官府根本不管事,他們頭上只有一個天,那就是方舒歌。

    太湖會的會眾們對方舒歌同樣是又敬又畏,他們曾經被生活所迫,不得不落草為寇。是方舒歌以武力征討,可是卻沒有傷害他們,反而提供給他們地盤和資金做正當生意。

    因為方舒歌的寬容與安排,他們才會有了今天的安穩生活,只怪會主貪心不足,才弄成今天這種局面。

    可是這些事,方舒歌卻全都忘記了,他對自己的身份還在適應中。不過,他確實有些疑問:「程會主,你私開稅項,即便不怕百姓罵你,難道也不怕官府追究嗎?」

    程威頭上的冷汗大顆大顆地往外冒:「方院主,官府要的是錢,其它的一概不理!還有……還有……方院主,這入湖稅可不是我的主意,我是因為聽到屬下說鄱陽湖的白水幫和長江排幫在兩個月前征什麼捕漁稅,碧落院也沒有理會,我以為是可以的,於是就……」

    「就起而效仿,對不對?」方舒歌劍眉一挑,勃然大怒,「說穿了,還不是一個貪字!你們為了一己私慾,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你自己想中飽私囊,又何必將責任推給他人!我問你,若你沒有斂財肥己之心,任別人如何巧設名目,你也應該無動於衷,不是嗎?可你非但不自責有過,反而還要拉他人下水,其情可鄙,其心當誅!」

    他越說越火,語氣自然也越來越重,太湖會的幫眾們,嚇得腦袋都快垂到了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喘。

    程威更是膽戰心驚,冷汗一滴一滴地滾到地面上:「方院主,程威知罪,程威知罪!」

    方舒歌看他確實有了悔改之心,臉色才緩和了一些:「程威!你竟然知錯,就應該立即停止徵收什麼入湖稅!另外,傳我方舒歌令,到白水幫和排幫,限他們在半月內將所收不法稅款全部如數退還漁家百姓,若有違令不行者,就別怪我碧落院鐵律無情!」

    程威連連稱是,心裡卻大大鬆了一口氣,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漁民們雀躍歡呼,齊齊讚頌方舒歌的英明仁德。

    窗外逸進來的陽光越來越熱,方惜顏的小臉上已經沁了一層細汗。終於,她翻了下身,睜開了眼睛,感覺到屋裡異常的安靜,她迷惑的輕喚:「方大哥,你在哪?」

    沒有人回答。

    方惜顏失望地抿抿嘴,心裡在推測方大哥去了哪裡?不期然地,昨夜的情形紛紛湧上腦海,她的臉龐立刻火燒般的燙起來,身上也在發熱,可是無比的羞澀中卻另有一種強烈的不安,就是這種不安才促使她在昨夜變得大膽起來。

    就像是結束前的一種托付,在即將衝進黑暗時讓自己少一些遺憾。

    方惜顏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心情,她好像預感到了什麼,卻又無法把握。

    難道,這份愛真的會遭到譏咒嗎?

    穿好了衣裳,方惜顏往門的方向走去,摸索著打開房門。一陣清涼的風迎面撲來,她走了出去,呼吸著帶著荷花香的空氣,甜膩膩的,頓時平靜了她起伏不定的心。

    她就站在那裡,不敢走遠,靜靜地聽著周圍的動靜,心裡期盼著,希望能快一些聽到方舒歌的腳步聲。

    真的有腳步聲過來了,可是——

    不是方舒歌,踩在土地上的沙沙聲靠近了惜顏,她迷惑了,那步履的頻率也有些熟悉。

    花想容停在方惜顏的身前,俊美無鑄的面孔上充滿了狂喜和激動,凝視著惜顏比以前紅潤豐滿的面容,他心裡有太多的思念和渴望需要傾訴。

    他已經尋找了整整一個月,昨天終於接到手下飛鴿傳書,說有奇怪的人竟敢冒充方舒歌的名字,出現在太湖岸邊。

    花想容接到消息後,連夜從千里之外趕過來,向漁民們一打聽,就找來了這裡。遠遠的,他就看到了沐浴在晨光中的惜顏。

    他好想撲過去,緊擁她嬌軟的身子,可是,強烈的思念卻被另一股怒火所取代。

    他花想容這兩年來對方惜顏照顧得無微不至,更收斂了到處獵艷的性情,把全部的愛投注在她的身上。可是,最終得到的卻只是她的冷漠相對甚至——背叛。

    她為什麼要與方舒歌一起離開,再一次地捨棄他,而選擇了逃避在這漁鄉之中,難道她就不為自己的將來想想嗎?

    方舒歌只是她的哥哥而已,卻不代表可以主宰她的一切!

    為什麼她就是不明白呢?

    花想容又是憤怒,又是不解,自己對她就這麼沒有吸引力嗎?

    他眼睛一轉,不行,一定要讓她瞭解一下自己的魅力!

    於是,花想容輕咳兩聲,漫聲吟道:「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然後給小翠一個眼色,站在他肩頭的小翠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張開尖尖的小嘴,媚聲媚氣地叫:「呦,這是誰家的公子呀?這麼英俊瀟灑,風度翩翩,才高八斗,出口成章,我都快被你迷住了!」

    花想容一本正經地說:「哼,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離我遠一點,我可不是那種拈花惹草的紈褲子弟,你找錯人了。」

    小翠小腦袋用力蹭著花想容的衣服:「公子好無情哦!人家對你可是一見衷情,可是奴家也明白,像公子這麼雍容華貴,才華蓋世,玉樹臨風的少年郎,只有金枝玉葉的公主才配得上,哎,像我這種小人物,只要遠遠看您一眼就知足了。」

    花想容在小翠的腦袋上砸了一下,低聲說:「只有這麼幾句嗎?我平時白教你了!」

    小翠連忙接著說:「還有還有,公子風流倜儻,氣宇軒昂,才貌雙絕,溫文爾雅,清新俊逸,品貌非凡……那個……那個……公子,我只知道這些了!」

    撲哧一聲,方惜顏終於忍不住笑了:「花公子,要不要我幫著小翠補充幾個?」

    花想容失聲叫:「你怎麼知道是我?」

    方惜顏笑容更大:「你身上的氣息比這蓮花還香,我老遠就聞到了。」

    小翠翅膀一攤:「得,白費勁了!」

    花想容怔怔地看著她的笑容如花兒一般綻放,多久了,沒有看她這麼開心的笑過,久得讓他快要以為,方惜顏是不會笑的。

    那麼,又是誰為她找回了笑容呢?

    花想容只知道,一定不是自己,忍不住又是委屈又是難過:「你還笑,你知不知道,你失蹤以後,我發瘋似地到處尋找,這一個月來,我幾乎沒有睡過一次好覺!」

    方惜顏有些內疚:「花公子,我明白你為什麼生氣,可是惜顏從頭至尾都不曾給過你什麼承諾!而且,惜顏想了好久,總覺得你所說的,關於我們之間的事有許多讓人疑惑的地方,如果你我曾經兩情相悅,那為什麼現在的我一直沒有感覺呢?花公子,你……有沒有可能弄錯了?」

    「弄錯?」花想容大叫,「我才不會弄錯!你之所以沒有感覺,是因為在你的下意識中逃避這段感情,你一直壓抑著它,所以你才會不記得這段情了!即使吃了忘情花毒的解藥後。但總有一天,那段感情會翻天倒海般地浮出水面,到那時,我趕你走,你都不會離開我了!」花想容無限自負地告訴方惜顏「事實」。

    「可是……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苦苦壓抑自己的感情,你不是已經在我身邊了嗎?」方惜顏理智地分析著。

    「那還不明白!因為在你的心裡一直有個巨大的陰影存在,那就是方舒歌。他一直反對我們,甚至以強硬手段逼你離開我,而你卻從小對他服從慣了,所以根本沒辦法去違逆他、反抗他。其實,是你的懦弱毀了你我之間的真情!惜顏,醒醒吧!你有你自己的人生,沒人可以替你選擇,即使是那個霸道自私的方舒歌。」

    方惜顏更加迷惑,她對舒歌從小服從慣了嗎?如果是這樣,更證明自己愛的是他!因為惜顏相信自己不是盲從的人,她只會服從於愛,可是為什麼花想容看不清這個事實呢?「花公子……其實,我已經有了心上人,我現在只愛他,請你成全我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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