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又語塞,只是沉默著繼續往前走,這樣的感覺也很好,不說話的默契恰恰是兩個人的性格,發現對方在偷瞄自己,偶爾的相視一笑,更是最好的溝通,兩人都很享受這份沉靜,賁想能一直這樣走下去多好。
終於到了淺井家,天也漸黑了。
"謝謝你送我回家。"
青伊向賁鞠躬,這讓賁覺得很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想的。
"不用,只是"
"只是什麼?"
"啊,這邊怎樣回老街呀?"
還說跟青伊同路,結果走到迷路,賁真是太憨了,他這樣問,逗得青伊捂著嘴笑起來。
"從這邊過去三個街口就是啦,大概要走二十分鐘吧。"
"哈哈,謝謝。"
賁簡直無地自容。
"荒川君,不要又迷路喲,晚安!"
青伊微笑說完,然後轉身進去了。
賁站在那裡紅著臉傻笑,心跳還是那麼快,不知道這樣久了會不會死掉。
"啊,這是小宇宙在燃燒吧。"
白癡賁這樣想著,還有些得意。
青伊這樣出現在賁的生命裡,霸道的佔據了他的心靈,並讓他小宇宙燃燒起來。當後來賁把心裡的想法告訴青伊時,青伊用她那標準的姿勢捂著嘴笑偷笑了好久。而後來當大丸知道這件事後,他狂笑了一節課,差點沒笑死過去。
賁、大丸和青伊成了特別要好的朋友,一起把童年最後的時光演繹得美好無比。
賁也真的在畢業那年拿到了縣大賽小學組空手道冠軍。
畢業的時候,賁、大丸和青伊他們一起去了海邊小木屋,就當作是畢業旅行,享受著鹹鹹的海風與蔚藍一片的天空和海水,美味的海鮮燒烤和果汁,還有棕櫚樹下的沙灘椅,不知疲倦的一個勁兒打鬧和歡笑,那是賁記憶中最美好的出遊。秋田離南鹿並不遠,可不知道為什麼,在賁的記憶裡南鹿的天空總是灰色,鼻子裡總是充滿發酸苦澀的魚腥味,而在秋田的海邊,和大丸還有美麗的青伊在一起,一切卻是那麼美好和幸福。
夕陽下,他們歪歪倒倒的站在沙灘上,身後是劃過天際的海鷗,在鏡頭定格的剎那,綻放著童年最最燦爛的笑容。畢業照上純白的校服和青澀的表情,海邊小木屋之旅誇張的開懷大笑,童年最美的盛夏就被定格在那個時刻。
大雨前的悶熱和可惡的蚊子,喜歡不能買的玩具和吃不起的食物,越來越少的零花錢和母親的嘮叨,這些都變得可以忍耐,都無法影響賁的好心情,因為他的心裡裝著美麗的青伊,他的腦海對未來充滿期許,說不定青伊不會去念私立中學或者女中,說不定青伊也會升入保戶野中呀,說不定他會和青伊還有大丸在一個班,說不定他在什麼時候就可以跟青伊表白,說不定他可以跟青伊正式交往
盛夏的每個夜晚,賁都會設想著即將要展開的未來,總是要想到一個好的結果,才心滿意足的入睡。
賁和大丸已經鐵定升入保戶野中了,但是卻一直沒有青伊究竟上哪裡的消息。如果和他們同上一所學校的話,青伊一定會開心的跑來告訴他的,可是暑假就要結束了,青伊也快兩個星期沒和他和大丸聯繫了。
一天清晨,美優子難得的叫醒了還在熟睡的賁。
"賁,有同學來找你,快起來!"
"啊,是大丸嗎?"
"不,不是飯盛,是一個女孩子,她說他叫淺井。"
美優子並不認識淺井青伊,有女孩子來登門拜訪她也大感稀奇,因為這裡除了大丸來過,沒有其他同學拜訪,她知道賁是個不善結交的孩子。
賁一個激靈翻身起床跑下樓去,淺井青伊並沒有進來客廳,而是在玄關等候。
賁看到青伊時,他的臉一下紅了,他的心裡說不出的高興,幾日的陰霾一掃而光,他並沒有發現青伊神情的落寞。
"早安,青伊,快進來吧。"
"不了我,我是特地來向荒川君道別的。"
青伊低著頭,她用了尊稱,她在這個時候的心情是難過的,分別總是讓人不由得鄭重起來,這本來就是不情願的事情。賁猶如晴天霹靂,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說道別?"
"是的,荒川君,我要隨我的父母去東京都了,明天就要離開了,我"
"是這樣嗎"
"我覺得很遺憾,無法和荒川君,還有飯盛君一起在一個地方讀書"
賁陷入亂糟糟的悲哀心緒中,好一會兒不知所措。
"啊,對了,對不起,請等我一下!"
賁飛快的跑回樓上,在轉身的剎那,他幾乎忍不住淚水,眼淚在眼眶裡堆積著,隨時都會決堤,甚至連視線也跟著模糊,上樓梯也跌跌撞撞,他從抽屜裡取出一個精美的錦盒,上面附著粉色的絲帶,他看了一眼,一滴眼淚落在了盒子上,他慌忙擦掉,把眼淚一抹,深呼吸了一次,趕忙下樓。
"青伊,這本是你生日的時候送你的禮物,我早已準備好,卻等不到和你共度生日的那天再給你了。"
"謝謝你"
青伊低頭,她的臉頰紅紅的,眉頭微蹙,水靈的眼睛淚花閃爍,長長的睫毛遮擋著,掩飾她的悲傷。
"荒川君是否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問我的話?"
"記得實在是可笑的問題。"
賁撐開一個笑容,卻比哭還苦澀。青伊從身後拿出一罐包裝精美的糖果,一看便知道是在那家西式糖果店買的。
"我很喜歡糖果,每個孩子都喜歡糖果,而荒川君所帶給我的回憶,就像所有的人對糖果的回憶一樣,總是充滿著甜蜜的念想,認識荒川君和飯盛君之後的日子,是我最開心的日子,可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到秋田了,希望我們都不要忘記這段快樂的時光父親還在街口等我,我必須走了,珍重,荒川君。"
說完,青伊向賁鞠了一躬,便轉身離開。
賁呆立了幾秒,忽然拿著糖果衝向廚房,台按上擺放著一些空的玻璃瓶,那是母親用過藥後沒有扔擺在那裡的,他將幾顆糖果分別放在兩個同樣大小的玻璃瓶裡面,封好蓋子,然後轉身衝出門去。
"青伊!"
在街口時賁叫住了青伊。
"拿著,這是我們的信物,無論是你回到秋田還是我去東京,我都會找到你,也許兩年,三年甚至五年,十年,那都不要緊,只要我們都還記得糖果,都還記得有跟糖果一樣甜美的回憶我們一起擁有著,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賁"
青伊接過玻璃瓶,她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捂著嘴哭泣著,使勁的點著頭。
賁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上前抱住了她,只是一秒,或者更短,但所有有關青伊的記憶都烙印在了賁的腦海裡,像細胞一樣流動在他的血液裡,青伊柔軟的髮絲和清新的氣味,像櫻花般紅潤的面頰,他再也忘不了了。
青伊離開了,和賁日夜設想的未來大相逕庭,她只留下了一罐糖果,和回憶。
那天晚上,賁抱著那罐糖果發呆,是軟糖,紅豆型的,不知道是什麼味道,他取出一顆,扔進嘴裡咀嚼,甜得直流下眼淚。
值得欣慰的,賁和大丸升入保戶野中學之後,又同在一班。他們兩人的厲害早在保戶野中盛傳,一個打架王和一個縣大賽的空手道第一名,再加上襲擊小野一郎和東田貴國的事件,保戶野中的流氓幾乎無人不知道他們兩人,甚至新學期時,幾個不良生的頭頭專門去拉攏他們。
"對那種幼稚可笑的事情,我不感興趣。"
沒有了淺井青伊的中學生活,在賁的眼裡變得索然無趣,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去空手道部報到訓練,偶爾和大丸打打球或者騎車兜兜風,迷上了看歷史小說,眼睛有些輕微的閃光,所以配了副黑框眼鏡,頭髮也有留長,看起來很斯文,像個好好學習的乖學生。
大丸可就不像賁這樣安分了,留著霸道的圓頭,染成灰白色,骷髏頭耳釘,穿著背心和破牛仔褲,他和學校的流氓打成一片,抽煙喝酒胡作非為,打架滋事更是家常便飯,大丸不但具有很強的抗擊打能力,更從賁那裡學到一些空手道技巧,再加上出招迅猛,在保戶野所向無敵。
只有賁偶爾會教訓他一下,免得大丸那小子得意忘形,他們兩人的友誼根深蒂固,大丸和流氓們再怎麼稱兄道弟,都不可能超越一起長大的真正的好兄弟賁。
到高中時期,飯盛丸已經是秋田赫赫有名的學生王了,在各個學校,許多不良學生之間的糾紛,無論大事小事,只要雙方無法解決,都會請大丸出面協調,這樣的學生王就類似於不良學生中的盟主,大家稱其為"主席",在秋田已經建立起名為"學生社團"的聯合團體,都是又不良生構成的,方便協調各校與各區域之間出現的糾紛,使大家和平相處。
實際上大丸這小子武力確實不俗,但解決糾紛這種事情可不是光靠武力的,得動腦筋,而無論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大丸都會與賁商量,大家都知道,一個個主意和決定,幾乎都出自荒川賁,所以雖說大家都認飯盛丸為霸主,但大家對荒川賁也十分推崇,哪怕賁從不參與那些無聊的戰鬥,或實際介入流氓事件,大家還是稱荒川賁和飯盛丸為"秋田雙雄"。
而在秋田北面的能代高中也出現了這樣一個學生王似的人物,名字叫毛利蒼之介,這個高中生在能代已經成長為一個呼風喚雨的人物,大家盛傳他和東京的黑幫家族有關係,所以他不僅在不良生中吃得開,在當地黑社會也是有影響的少年。
近來毛利蒼之介的人常常下到秋田來玩,在一些娛樂場所和大丸的人發生了幾起衝突,這當然讓大丸大為光火。
"媽的,能代的鄉巴佬,居然敢跑到秋田來欺負我的人,就這麼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嗎?"
大丸氣得直拍桌子。
"主席,不是呀,毛利那小子據說是從東京過來的,只讀高中而已,是極厲害的人物。"
"那又怎麼樣,我要以牙還牙!"
"大丸,你來。"
在秋田的"學生社團"聚會上,賁一直一言不發,他是陪大丸來的,大丸告訴賁事態嚴重,叫他無論如何要幫他這一次,維護秋田"學生社團"的顏面。
賁把大丸叫到一邊。
"大丸,我想問你,你是想當小流氓玩玩呢,還是像做出名堂,出人頭地?"
"廢話,當然是出人頭地了,賁,問這個幹嘛?"
"那就行了,毛利是來自東京的,你想以後能在東京幹一番事業嗎,誰是鄉巴佬,我們才是,一個有腦子的人,不會和跟東京黑幫有瓜葛的人作對,更何況你有志在此!"
"唔,你說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