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並不表示我們要一味退讓,我們要做出強有力的交涉,我們要跟毛利談判,我們要知道他的實力,他的想法,他到底可以成為我們的朋友還是敵人,我不想你去進行無謂的戰鬥,不是說我懼怕什麼,在不知道敵人實力的情況下,一次戰鬥就是一次危險。"
"賁,你實在是夠厲害,就按你的意思,我們設法和他談談,談不好再開戰。"
"嗯,那我們回家吧。"
"賁!"
"嗯?"
"我不止是我,大家都覺得你更適合做主席,我願意追隨你,一輩子!"
大丸很認真的看著賁,他是表裡如一的男子漢,他是可以把心掏出來給別人看的那種人物。
賁卻笑而不答,只是拍拍大丸的肩膀,兩人一起回家。
毛利答應談判解決,但地點定在能代。
"真是混賬,他們必須報銷車票!"
大家被大丸弄得哭笑不得,他一點不擔心被偷襲,反而只擔心口袋裡的錢,
也不知道是沒談判經驗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賁和大丸兩個人買了車票就上路了,毛利看見只有他們兩人時也是大為吃驚,大家畢竟太年輕,都還覺得談判有些好笑,順利的話就跟旅行差不多吧。
毛利蒼之介是個帥氣時髦的少年,比賁看起來更加斯文秀氣,說話也是低聲細語,十分禮貌。
"在下毛利蒼之介,兩位請多指教。"
在一家不錯的酒店,賁和大丸受到熱情的款待。
"我是秋田的飯盛丸。"
"在下秋田荒川賁,請多指教。"
果然是東京來的黑幫公子嘛,真是有派頭,這讓賁和大丸都有些意外,三人只是很隨便的吃了些東西,閒聊些秋田縣的趣事。
"秋田是很好的地方,我的朋友如果對你們有所打攪騷擾,我在這裡向他們道歉好了。"
"真沒想到毛利君是這麼客氣的人,搞得我還不好意思啦,只是希望大家能和平相處。"
大丸哈哈的笑著,心情也放鬆下來。大家畢竟是孩子,沒有利益的衝突,稍微熟悉便像朋友一樣交談起來了。
"毛利君家裡是秋田縣人嗎?"
"啊,是,我正是秋田縣能代人,畢業後會回東京去,我叔叔一家為東京上杉家族做事,隸屬於直江家的部下,我本來一直跟著他們生活的。"
孩子畢竟是孩子,上杉家族是相當有影響力的家族,毛利說著自己背景時十分得意,也覺得來到這麼個偏僻的地方很窩火。可賁和大丸根本就不知道上杉家族,更不知道什麼直江家,只認為在東京做事一定也是了不起了。
"那敢問,是想在秋田建立勢力嗎?"
賁突然問,這讓毛利蒼之介和大丸都很吃驚。
"哈哈,不知道,沒有這樣的打算,秋田離東京也太遠了些。"
毛利只好搪塞過去。
"毛利君,那希望上次的幾件事情就算了,秋田是很歡迎你來玩的。"
"嗯,沒問題,十分感謝。"
三人又喝了些清酒,毛利又提議去泡湯,但賁執意要今天回到秋田去,那時候他的媽媽美優子已經失明了,他常常不回家,家中根本無人照顧,他的家裡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故,早已不再如往昔般和睦溫暖了。
"今日承蒙毛利君款待,實在盡興,希望能與你交個朋友。"
"當然,你們兩位這樣的朋友,我交定了。"
當晚賁和大丸便坐夜車返回了秋田,當大丸在車上呼呼大睡時,賁卻焦慮著家裡的事情,疲憊的望著窗外,心中總有一種奇怪的不祥預感,他有些慌張,他歸心似箭,似乎晚一步,就會有不可挽回的局面。
母親美優子在荒川賁高二那年失明了,川島正雄雖然老實,卻是個沒有能耐的男人,家用入不敷出。在這樣的時候,川島正雄卻迷上了賭博,他覺得那是來錢最快的方法,兩三下就把存款全部賠在了上面,鬱悶的他又開始酗酒,一喝醉便打罵美優子出氣,美優子念及川島的恩德和自己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只好忍氣吞聲。賁又常常不在家,無法保護母親。長此以往,家庭關係迅速惡化,川島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整日酗酒賭博,被公司開除,花光儲蓄,還欠下巨額的高利貸,惹上了黑幫的人。
就是在賁和大丸去能代的那個下午,一群討債的流氓進入了川島家,搬走了所有值錢的東西,還獸性大發,****了美優子,而可惡的是川島那傢伙竟然跪在那裡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卻沒有上前阻攔,一切悲慘的局面就在那個下午鑄成。
"川島,這就是欠債的下場,如果你再不還清,我就要你的命。"
"川島,不是看在你的婆娘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話,我早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了,哈哈。"
"對,你真是個沒用的廢物。"
一群禽獸得意的離開了,川島在他們走後發狂的叫喊著衝出了家門。
美優子在人生最痛苦的時刻選擇了解脫,她想到她的孩子,賁就快成年了,他會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男子漢的,她這樣想著,心裡面無限的悲涼,她想她也不再欠川島正雄什麼了,她以其名譽和生命的代價做了償還,她支起身子,去到廚房拿了菜刀,然後關上洗手間的房門,在裡面割腕自殺了,她以死來維護她最後作為一個女人的尊嚴,在這樣悲慘的命運下,在看不到光明的時刻,她只能用死亡來結束命運對她的嘲弄。
她死亡的那一刻嘴角還浮現著笑容,因為她的心中想著,至少我留下了賁,這就夠了。
那日深夜,大雨滂沱,回到家倒頭便睡的大丸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弄醒了,他爸是監車的頭兒,當晚出車不在家。
"誰呀?"
並沒有人回答,他謹慎的用門上的貓眼往外瞄了瞄,賁正站在他的門前,全身濕透了,雙眼死死的盯著前方,頭髮散亂著,這著實讓大丸嚇了一跳。
他打開門,賁還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賁,你怎麼了?"
大丸驚慌失措,他從沒有看到賁這個樣子過,他把賁拉了進來,並給他拿來乾毛巾,而賁還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到底怎麼回事?"
"他們害死了我媽媽,我媽媽死了。"
賁的眼睛紅得就像要流出血來,但卻沒有一滴淚水,仇恨壓過了悲傷,大丸睜大眼睛,什麼也說不出來,他一把抱住賁,抱得死死的。
"他媽的,你倒是哭啊!"
賁沒有哭,沒有流淚,他不需要眼淚,他要讓瘋狂的憤怒和悲傷作用下的疼痛流遍他的血液,傳遍他的神經,他要把仇恨埋到心裡,而腦袋空出來裝兩個字——復仇。
川島正雄瘋了,秋田的高利貸公司在得到其妻川島美優子自殺身亡的消息後,立即花錢打點各方,並在秋田布下天羅地網尋找荒川賁,川島家、保戶野中甚至客運車站都有帶刀的流氓終日晃來逛去。
賁本來是想先報仇再遠走他鄉的,他和大丸兩人用力吸著大丸他爸的香煙,商量著對策。一大早,大丸的小弟慌慌張張跑到了大丸家,報告了高利貸集團封鎖秋田搜索荒川賁的消息。
秋田高利貸集團的老大名叫大野米雄,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物,他並沒想到會在川島正雄這個懦夫賭徒身上捅出那麼大的漏子,不出幾天這件事情就會鬧得滿城風雨,他不得不花大價錢打點警務司和媒體的人,而斬草除根更是當務之急,要是讓死去的美優子的兒子亂來那就麻煩了,只好頂在這風口浪尖之上逮住賁除之以絕後患。
"媽的,怎麼辦,必須得離開秋田。"
大丸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賁陰沉著臉一言不發,還在狠命的吸煙,整個房間煙霧瀰漫。
"得想個辦法"
賁站起來,盯著大丸。
"大丸,你能畢業嗎?"
"生死關頭啦,你還問這個!"
"我說你高中能畢業嗎,能考大學嗎?"
"你看我像嗎,顯然不行。"
"我們一起去東京,怎麼樣?"
賁堅定的看著他,大丸眼睛裡也放出光來,去東京闖蕩一直是他的夢想。
"好呀,反正你算是無牽無掛,我爸也常對我說,好男兒志在四方,靠他養活我也是不可能的,可是我們怎麼去,怎麼避開他們出秋田?"
"這好辦,你爸爸是跑長途貨車的,他可以把我們帶出秋田。"
"對了,毛利蒼之介那小子東京不是有靠山嗎,我們可以找他幫忙。"
"不能找他,毛利和他背後東京的勢力似乎是想插足秋田的生意,萬一在這個節骨眼上把我們給賣了,我們就完了。"
"也是,才見一面的人,以後再說吧。"
他們兩人收拾了些衣物,翻箱倒櫃找了點零錢,最後就剩下說服大丸的老爸了。
飯盛師傅在中午回來的,一進門賁和大丸就跪在地上,嚇了他一大跳。
"今日荒川賁能否活下來,就全系飯盛伯伯了。"
賁簡要講了發生的事情,表達了一定要去東京闖蕩的決心,希望飯盛伯伯能夠成全。
"老爸,是該讓我闖蕩的時候了。"
飯盛跪在地上,口氣堅定。
飯盛師傅看著賁和大丸,久久不語。
"好吧,好男兒志在四方,可是賁,既然大丸願與你生死與共,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你更冷靜,希望你能照顧好他"
飯盛師傅拿出紙筆,寫了一個名字和地址。
"這個叫島津的,是我以前跑水產時認識的一個在東京築地做水產生意的夥計,跟他有些交情,你們找到他,看他能不能想辦法幫你們找個住的地方,然後慢慢再找工作。"
卡車車隊伴著日落駛出了秋田城區,到達昭和時,賁和大丸跳下了車廂。
"兒子,就在這裡坐車去東京吧,我不能送你們更遠了,我還得去送貨,接下來就靠你們自己了,萬事小心啊。"
大丸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這種分別的滋味有些悲涼,他衝上去緊緊和他老爸擁抱在一起。那一瞬間,鐵打的漢子鼻子也會發酸,眼眶也會濕潤。
"這三十萬日元帶在身上,節約點用,出去了就不比得在秋田,賁,你是個好小子,你和我兒子一定要患難與共,明白嘛!"
"伯伯放心吧,伯伯珍重!"
"老爸,走啦,少喝點酒,等我榮歸故里!"
看著兩個年輕人在夜幕下遠去,看著自己的兒子遠走他鄉,心緒難以平靜,兩行熱淚奪眶而出,沒有人看見,也沒有人記得,男子漢嘛,飯盛師傅抹掉眼淚,啟動了卡車。
"這是我爸給我的三十萬,放你那裡。"
"這是你爸給你的,還是放你那裡吧。"
"是我爸給我們的,放你那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缺心眼,掉了怎麼辦,我們喝西北風啊。"
激情在大丸的心中蕩漾,終於要踏上征途了,大丸做著出人頭地,過上層人的生活的美夢入睡了。賁也不得不羨慕大丸在哪裡都能睡的功力,他掏出存放著糖果的小玻璃瓶,他在想是否有機會能在東京遇見他心中的天使呢,可是他閉上眼,是青伊美麗的笑容,還有母親的笑容,笑容卻被鮮血模糊,接踵而至的是一個個噩夢般交織的片段,仇恨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他這次離開是為了再回來,一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