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俊生又問了一段時間，蔣曉峰始終不說話，他看蔣曉峰這個態度，知道再問也是徒勞，就直接結了筆錄。
"過來簽字。"劉俊生說。
蔣曉峰站起來，接過了最後一篇筆錄紙。
"前面的三篇我不能看嗎？"蔣曉峰問。
"別廢話了，快簽。"劉俊生不耐煩地說。
"不行，我要是看不到前三篇我就不簽。"蔣曉峰堅決地說。
"愛他媽簽不簽！"劉俊生從蔣曉峰手裡拽過筆錄，自己在筆錄尾寫上：犯罪嫌疑人蔣曉峰態度惡劣，拒絕簽字。劉俊生放下筆錄，站起身準備把蔣曉峰送回牢房。
蔣曉峰冷眼看著劉俊生說："我有聘請律師的權利吧，我希望盡快能見到律師。"
劉俊生沒有回答。示意蔣曉峰往屋外走。
蔣曉峰走過審訊台的時候，不經意地看到了筆錄片段的內容：
問：你是不是指使成坤、張穆製作了這個網站，用於牟利？
答：是。
問：你為什麼要拒捕逃跑？
答：因為我怕警察抓到我承擔責任
"劉警官，你這是斷章取義！"蔣曉峰衝著劉俊生大聲說。
"廢他媽什麼話！快跟我走！"劉俊生拽著蔣曉峰的衣領就往外走。
蔣曉峰掙扎地說："你這是在冤枉好人！我要告你！"
"告我？哈哈哈哈"劉俊生笑著從桌子上拿起一個茶杯。"我說這是個杯子它就是杯子，我說這是個碗它就是個碗，說它是圓就是圓，說它是方就是方。"劉俊生惡狠狠地看著蔣曉峰，冷笑道："告我？等下輩子吧！"
蔣曉峰回到了牢房裡，不一會兒就聽到牢外管教喊："經偵提訊'下5號成坤'。"劉俊生的動作還真快。
十八、
新京市中心的商務區車水馬龍，擁擠的街道疲憊地向各處延伸，四周的高樓像一層層寬厚的圍牆，遮擋著天空和陽光。林楠將切諾基停在了一棟商務樓下，低頭看了看表，已經中午12點了，馬黎明快出來了。
馬黎明的新京永邦科技公司就在這棟商務樓的10層，根據公司的工商登記林楠找到了這裡。
新京永邦科技公司註冊資金500萬，法定代表人馬黎明，註冊時間：2000年3月15日，企業類型：私營，公司地址：新京匯元寫字樓10層，經營範圍
林楠放下永邦公司的工商登記材料，密切注視著匯元商務樓的大門，按照以往的經驗，馬黎明會在每天12點左右離開公司，他應酬很多，每天中午都會去各種場合赴宴，馬黎明標誌性的BOSS西裝和駕駛的黑色寶馬都很容易讓人認出。林楠向單位提出了休假申請，他利用休假的機會跟蹤著馬黎明，已經過去三天了，但仍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出現。正在此時，馬黎明走出了商務樓大門。他戴著黑色墨鏡，穿一件深灰色大衣，身材清瘦，大約30多歲的樣子。
林楠沒有妄動，等待馬黎明上車。不一會兒，一輛黑色的寶馬7系轎車駛到了馬黎明身旁，馬黎明上了車坐在右後方的位置。林楠掛檔走車，緩緩地跟在了後面。
寶馬徐緩地開在路上，黑色的金屬漆在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澤，也許是馬黎明坐在車上的緣故，寶馬開得十分穩重。綠色的切諾基與寶馬之間隔著兩輛車的距離，林楠一刻不敢怠慢，隨時注視著寶馬車的轉向。跟車很有學問，光駕駛技術熟練還遠遠不夠，跟車講究一穩、二快、三准，一穩就是要平均掌握車速，不能開得過快過慢，要不斷變換位置才不會引起被跟蹤者的注意；二快有兩層含義，第一就是要會開快車，能及時跟上前車不被甩掉，第二就是要快速反映，及時對突發情況進行處理，如果到了必要的時刻，就"寧丟勿醒"（寧可丟了前車也不能被發現。）；三准就是更嚴格的要求，那就是要判斷准、跟蹤准、報告准等等。總之跟車確實是一門學問，要不怎麼抓捕隊的新隊員要用一個月的時間專門進行學習呢。馬黎明此時坐的位置恰恰是林楠感到欣喜的，跟蹤的難易程度有時直接取決於被跟蹤者在車上坐的位置，如果被跟蹤者是司機，那跟蹤時就要不斷變化位置，以免被發現。然而馬黎明今天坐的位置是車的右後方，這個位置是不可能通過後視鏡看到車後的情況的，所以只要林楠適度掌握技巧，被發現的可能性就不會很大。
行駛一段距離後，寶馬開始加速，馬黎明今天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去周圍的飯店應酬，而是一改往常，向郊區的方向駛去。林楠也提高車速，緊緊在後面跟著前車。寶馬從五環的一個出口拐了出去，停在不遠處一個公園的門口。他這是要去哪裡？林楠警惕的想。馬黎明今天這異乎尋常的舉動刺激著林楠早已繃緊的神經。林楠也將車駛離五環，他沒有停留，而是將車超過寶馬繼續向前行駛。林楠從後視鏡裡注視著寶馬的動向，發現馬黎明已經下了車，他此時正在打著電話。林楠迅速轉動方向盤，將車停在了路的拐角處。林楠跳下車，向公園的方向走過來。
因為是中午，公園門口清淨異常，寶馬轎車停在了路旁，看樣子馬黎明剛進去不久。林楠買了票，尋著馬黎明的背影跟了過去。公園的中心是一個小湖，與其說是湖在公園中，不如說是公園包著湖水，公園不大，從任何一個地方走到湖邊都不過幾百米而已，湖水清澈而碧藍，初冬的風吹過水面，蕩出一片漣漪，四周的高樓從黃綠色樹木中探出了頭，望著這一小片淨土。馬黎明走在湖邊的路上，表情卻並不輕鬆。林楠遠遠地跟著他，不久便走到了一個亭子跟前。林楠在亭子旁的樹後隱蔽起來，他仔細向亭子內觀瞧，發現那裡面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律師吳鳴。
馬黎明坐在亭子的長椅上，正在和兩個人說著話。
"已經這麼長時間了，怎麼事情還沒解決啊？"馬黎明問吳鳴。
吳鳴："馬總，現在劉俊生已經將蔣曉峰抓住了，再過幾天估計成坤、張穆就能出來了。"
"再過幾天？再過幾天要是出不來呢？"馬黎明問。
"不會的，這個您放心，這個案子現在已經掌握在劉俊生的手中了，結案只是時間的問題，他昨天給我打過電話，說他已經開始運作了，只要檢察院一同意，成坤和張穆馬上就能出來。"吳鳴回答。
馬黎明："你告訴劉俊生，一定要管住那兩個小子的嘴，他們要是敢亂說就廢了他們。"
"是，我一定轉告。"吳鳴謙恭地回答。
"還有，不管劉俊生那小子提出什麼要求，咱們都一定要盡量滿足。現在這個事能否剷平，他可是關鍵人物啊"馬黎明說。
吳鳴用手推了推眼鏡。"這個您放心，劉俊生已經收了咱們30萬了，他現在和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不會掉鏈子的。"
"別這麼說，再怎麼說他也是個警察，他為我們辦事圖的是錢，錢是越多越好，事是辦的越少越好。"馬黎明說："每次給他錢的時候都必須錄音錄像，省得以後我們受治於人"馬黎明語氣平淡，卻充滿殺機。
"對，對，還是馬總深謀遠慮，我一定按您說得辦。"吳鳴點頭哈腰地說。吳鳴身旁的那人瘦瘦高高，始終一言不發。
林楠在樹後不禁一驚，劉俊生難道已經成了馬黎明的走狗了？如果是這樣，那"金品數碼"這個案件的前景將不可想像，蔣曉峰現在已經被抓，成坤、張穆的拘留期限也快到期，到時候劉俊生只要做到一抓一放，把罪責往蔣曉峰身上一推，那這個案件將會"合理"地完結，到那時候一切就都晚了，想到這裡林楠突然感到一陣後怕，他拿起照相機，偷偷地拉近鏡頭將三個人的相貌照了下來。
林楠駕駛著切諾基，飛馳在回程的路上，他要馬上把這個消息告訴李處，讓李處立即對劉俊生進行處理。同時林楠也在為劉俊生歎氣惋惜，一個堂堂的經偵總隊探長，竟然為了幾張鈔票就出賣了靈魂，而且他怎麼能夠想到，馬黎明和吳鳴根本就沒有把他當成過朋友，在他們眼裡，劉俊生只不過是一條走狗而已，他們看中的只是劉俊生身穿的那身制服。
李處辦公室裡，林楠回放著方才馬黎明等人的對話。李處喝著茶，安靜地聽著錄音。
回放完畢，林楠對李處說："李處，現在基本可以證明劉俊生的受賄行為，'金品數碼'案件放在他手裡太危險了，請您立刻對他進行停職處理，將案件轉回給我們。"林楠有些焦急。
"轉給你們？你們是誰？"李處說："趙光現在接受審查、老潘臥床不起，重案組就憑你一個人能撐得起來嗎？"李處嚴肅地看著林楠。
"可是李處，您剛才不也聽到了嗎？劉俊生正在受馬黎明的指揮，要一抓一放！"林楠說。
"什麼一抓一放？"李處故意裝糊塗地說。
"就是抓了蔣曉峰，放了成坤和張穆啊，李處，你快下命令吧。再這麼耽誤，恐怕案子就要出問題了。"林楠懇求地說。
"出不了問題。"李處站起身來。"你以為劉俊生現在已經完全掌握了這個案件嗎？"李處說："你要是都這麼認為了，那馬黎明和吳鳴就更會這麼認為了。案件是我交給他的，這點趙光也同意。"李處的話似乎藏著玄機。
"趙光也同意？"林楠徹底糊塗了。"您說的話我聽不懂"林楠搖著頭說。
"哈哈，你如果不懂，別人就更猜不出來了。"李處得意地說："你以為現在我們仍處於劣勢嗎？你以為這盤棋下到這裡，馬黎明已經贏了大半嗎？那就大錯特錯了。馬黎明、吳鳴、甚至劉俊生都早已納入到我們的視線中，趙光早就獲取了這個案件的內幕，但為了保證案件的秘密和你們的安全，他並沒有透露。你有一個好探長啊，他甘願用自己去作誘餌來引馬黎明出洞，也不願意讓你們一起承擔風險。"李處走到了林楠的身邊。
"這麼說，您和趙光早就知道劉俊生與馬黎明他們內外串通，卻一直放手沒有管他？"林楠似懂非懂地問。
"你說的對，我不但沒有插手管他，還要在趙光被審查後將案件轉給他。"李處拍著林楠的肩膀說："他要是想違法亂紀，咱們就給他機會讓他表演，要是想抓住黃鼠狼，必須先給他偷雞的機會。"
"您說的意思是"林楠恍然大悟。"先放縱劉俊生的行為，讓他自己露出馬腳，然後再"林楠說。
"再一網打盡！"李處斬釘截鐵地說："這樣的敗類公安局絕不能留！"
正在此時，李處辦公室的電話響了，李處接通了電話。
"喂啊你好，陳老。"李處客氣地說："啊是有這個案子好，您放心吧，我會照顧到的"李處說了一會兒掛斷電話。
"林楠，上面的老領導讓我好好照顧成坤和張穆，你說怎麼辦啊？"李處笑著對林楠說。
"那就好好照顧唄。"林楠也笑著回答。
"好，就好好照顧！"李處說："林楠，馬黎明可是市裡有頭有臉的人物，而我們只是基層辦案的小警察，實力與他相差懸殊，趙光的失敗已經證明了我們不能與他正面衝突，但有句俗話叫老鼠吃大象，小兵殺大將。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嗎？"李處看著林楠問。
"我知道，李處，您放心，我絕不會給您丟臉的！"林楠毫不猶豫地說。
"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林楠，我現在命令你對這個案件繼續進行偵查，同時收集馬黎明、劉俊生等人的犯罪證據，有結果直接向我匯報。"李處說。
"明白！"林楠回答得錚錚作響。
袁娟母親家，林楠讓袁娟辨認著照片裡人。袁娟一眼就認出了亭子裡那個瘦瘦高高的人。
"對，那天就是他送來的皮箱！"
劉俊生走出了李處的辦公室，他一直走到單位外面，看四周沒人才撥通了吳鳴的電話。
"吳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剛才我剛跟領導匯報完案件情況。再過三天成坤和張穆的拘留期限就到了，領導同意到期將他們取保候審。"劉俊生買好地說。
"好，俊生，多虧有你了。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馬總一定不會虧待你的。"吳鳴在電話那頭也很興奮。
"哈，那是那是，但是吳哥"劉俊生故意賣著關子。"你也知道，兄弟的房子現在離單位太遠了，而且又小，你問問馬總能不能想想辦法"
"行，俊生，只要事能辦成，我想馬總會給你想辦法的。"吳鳴回答。
劉俊生合上電話，心裡暗自得意。馬黎明啊馬黎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現在不訛你何時訛你。劉俊生心裡暗笑，他知道，馬黎明和吳鳴之所以拉攏自己就是為了辦事，既然大家都是利益關係，那當然談不到什麼信用和仗義，他要利用放成坤、張穆這個機會狠敲馬黎明一筆，而且要讓他心甘情願地出血，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十九、
傍晚，新京某處的胡同內漆黑一片，路燈閃著微弱的螢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胡同被路燈斷斷續續地照亮，漆黑也被螢光一片片地隔斷，但大部門仍舊黑暗。
一個人騎著自行車正從胡同裡通過，他身材瘦高，穿著臃腫的棉服。車行一半，突然迎面駛過來一輛墨綠的切諾基吉普車。
胡同很窄，將將能允許他們並行不悖地通過，那人扶把側車準備騎過切諾基車的時候，突然被用力打開的車門掀翻在地。
林楠和周強衝下車來壓在那個人身上。
"叫什麼名字？"林楠擰過他的雙手問："說！叫什麼名字？"
"我叫方良"那人驚恐地回答："你們要幹什麼？"
"我們是新京市公安局的，知道為什麼要抓你嗎？"周強拿出了警官證說。
方良回頭看著警官證，沮喪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