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喜歡當警察呢?"趙光問。
"因為因為警察威風啊,警察能做別人做不了的事。"小馬想了想說。
"威風?哈哈。"趙光拍了拍小馬的肩膀。"在別人看來,警察有的時候是很威風,我剛當警察時也這麼想過。但你干久了就會知道的,警察真正的威風是建立在犧牲的基礎上的。"趙光說。
"犧牲?"小馬驚訝地看著趙光。
"我說的犧牲,並不身體上的,也不僅僅是犧牲所謂的時間和金錢,而是你的整個生活狀態。"趙光解釋道:"你要在別人安眠的時候去巡邏站崗,你要用自己的危險換取他人的快樂,別人都在盡量放鬆著精神狀態,而你要不斷讓自己繃緊警惕的神經。你要適應這種非正常狀態的生活,你要學會忍耐"
"忍耐?"小馬迷惑地看著趙光。
"對,必須要學會忍耐。在成功的時候要忍耐,在失敗的時候更要忍耐,要做一個優秀的警察,首先要學會寵辱不驚。"趙光說:"你要時刻記住你是一個警察,你要為自己的職業而忍耐。從你當上警察的那一天起,你的血液裡就已經生長出了一種特殊的物質,從此你便不再是一個普通人,警察不僅僅是你從事職業的名稱,而漸漸變成了一種生活狀態,這種生活狀態注定我們要活得比別人辛苦,但是我們都樂此不疲。"
小馬點了點頭。"我好像懂一些了。"
"哈,我只是借題發揮而已,等過幾年你就會有更深的體會了。"趙光說:"我們是這茫茫世界中的一個特殊群體,我們已經與自己所從事的職業密不可分了,無論我們上班、下班,甚至我們退休,別人永遠都會叫我們警察。"
"我知道,你現在仍然是一個警察,一個優秀的警察,你為什麼不向許紀檢解釋啊?你應該證明自己是無辜的啊。"小馬說。
"你這種做法就錯了。"趙光說:"一個警察,每天面對的都是控告與辯解,工作中我們無論是詢問原告還是訊問被告,都必須時刻保持中立的狀態,絕不能偏聽偏信,也絕不能憑自己的主觀經驗去妄加判斷,執法者的第一要素就是公正。我現在是一個接受審查的人,而你是紀檢幹部,你絕對不應該去輕易相信我。"趙光看著小馬說。
"我懂了,謝謝你的提醒,趙探長。"小馬誠懇地說。
"警察是什麼"趙光若有所思地說:"警察是黑與白之間的一堵牆"
劉俊生側身從窗戶裡看了看趙光,不屑一顧地撇了撇嘴。他沒有進去,快步走向了許紀檢所在的辦公室。
許金國顯得有些疲憊,這幾天對趙光的審查並不順利。雖然那天查獲了趙光家裡的現金,但蔣曉峰尚未抓獲,根本不能認定現金就是行賄款,而且趙光與蔣曉峰吃飯的照片也很蹊蹺,如果不是早有預謀,誰能這麼準確地獲取照片呢?許金國已經多次審訊了趙光,但每次的結果都是自己被趙光問得啞口無言。趙光是什麼人,是專門對付經濟犯罪分子的資深預審,要說訊問,許金國可真是班門弄斧了。"噹噹噹"敲門聲打斷了許金國的思緒。
"誰啊?"許金國問道。
"是我,俊生。"劉俊生邊說邊走了進來。
許金國示意讓劉俊生坐下。"你來找我什麼事?是李處讓你來的?"許金國語氣冰冷地說。
"不是不是,許處,我是為了'金品數碼'這個案子來找您的。"劉俊生賠笑地說。
"'金品數碼'?那不是趙光出事的那個案子嗎,怎麼?現在交給你辦了?"許金國問道:"你不會是來給趙光說情的吧。"
"不是,您誤會了,許處。"劉俊生連忙解釋:"趙光作為一個警察,竟然做出這樣的事來,我是絕對不會為他說情的。許處您放心,我既不是李處派過來問消息的,也不是來為趙光說情的。"劉俊生知道許金國對李處有意見,就及時見風使舵。
"啊,那你來找我來做什麼?你們搞的案子我也不清楚,我現在主要就是在審查趙光的違紀行為。"許金國耍著官腔說。
劉俊生:"許處,我就直接說了吧。'金品數碼'這個案子的主犯蔣曉峰還在逍遙法外,造成這個結果的直接原因就是趙光,蔣曉峰一天不抓獲,這個案件就一天不能完結,巨額經濟損失就不能被追回。同時我相信如果能抓獲蔣曉峰,對於您的審查工作也是會很有幫助的。"劉俊生起身將一支中華煙遞給許金國。"許處,趙光既然能放了蔣曉峰,就一定會告訴他怎麼躲避我們的偵查。到現在為止,蔣曉峰的抓捕工作仍然沒有頭緒,所以我只有來求您幫忙了。"劉俊生微笑著說,眼神裡充滿著詭異。
"求我幫忙?"許金國疑惑地問:"我怎麼幫你呢?難道要讓我去問趙光?"許金國吸了一口香煙。
劉俊生搖了搖頭,笑著說:"趙光這樣的滑頭,即使我們讓蔣曉峰站在他面前,他也絕對不會承認。我就是想用用趙光的手機,聽說您把它扣了"
許金國想了想說:"你的意思是通過趙光的手機可以發現蔣曉峰的號碼?"
"對,許處就是許處,還是您高明。我就是想查查趙光手機裡的號碼。"劉俊生回答。
許金國沒有猶豫,轉身從抽屜裡拿出了趙光的手機。"你就在這看吧,如果發現有價值的線索,我們立即行動。"
"謝謝許處。"劉俊生謙恭地接過手機,啟動了開關。
劉俊生一邊搜索著趙光手機裡的信息,一邊從包裡拿出一摞通話信息單。他在趙光的手機上輸入了一條短信:"今晚9時在上次吃飯的地方見,有重要的事。"之後他將短信發給了話單上一個被紅筆標出的號碼。
大約一分鐘後,趙光的手機收到了那個號碼的信息回復:"我一定去,不見不散。"劉俊生笑了笑,關上了手機。
"許處,我能借這個手機使一天嗎?"劉俊生說:"我現在已經發現了重大線索,如果判斷正確的話,明天早上我會將手機和蔣曉峰一併交給您。"劉俊生顯得信心十足。
"好啊,只要對破案有幫助,我一定支持你。快去工作吧,我等你的好消息。"許金國讚賞地說。
劉俊生謝過許金國,離開了辦公室。
天氣越來越寒冷,秋天的蹤跡已經隨著北風的呼嘯完全消失了。晚上9點,新京的街上人跡罕至,劉俊生坐在南二環附近的一個晝夜餐廳內,靜靜地等待著蔣曉峰的到來。
"嘀嘀"趙光的手機響了,是短信息的聲音。"馬上到,你在哪?"
劉俊生回復道:"我已到,在餐廳裡面等你。"
大約五分鐘後,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走進了餐廳大門。蔣曉峰穿著一件毛領皮衣,顯得英俊而幹練。蔣曉峰環視四周,並沒有發現趙光的蹤影。
"蔣曉峰!"蔣曉峰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下意識地剛回過頭,卻被迎面撲過來的兩個人壓倒在地上。劉俊生坐在桌子後面,笑著撥通了電話,他並沒有先打給李處,而是打給了吳鳴。
"吳哥,事情搞定了,小蔣落網了。"劉俊生說。蔣曉峰在地上掙扎著被戴上了手銬,他到此時還沒明白過來面前發生的一切,蔣曉峰在想,為什麼抓他的不是趙光,為什麼趙光此時不在現場。但趙光為什麼要把自己約到這裡來呢?一連串的問題讓蔣曉峰如綴雲霧,但有一點蔣曉峰確信,那就是今天把自己約來的一定是趙光,因為這個晝夜餐廳只有他們倆來過,但趙光明知道案件的內幕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蔣曉峰很是費解。
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的經過,他怎麼會想到趙光此時正在公安局禁閉室裡接受審查,他又怎麼會想到趙光也同他一樣失去了自由,他更想不到是劉俊生使用了這個險惡的招數。這個晝夜餐廳確實只有他和趙光來過,但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這個地方竟還有別人知道。至於劉俊生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也許早已經不言而喻了。
十七、
看守所的訊問室裡,劉俊生坐在蔣曉峰的面前。蔣曉峰已經換上了橘紅色的囚服,他低著頭,一言不發。
"蔣曉峰!"劉俊生重重地拍響了桌子,他下巴的綴肉隨著抖動起來。"說!你為什麼策劃這個案件!"劉俊生的提問是明顯的指供。
"不是我策劃的!我原來和趙警官說過,我是被人陷害的,這件事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蔣曉峰激動地回答。
"放屁!和你沒關係?那和我有關係啊?我告訴你,趙警官已經不管這個案子了,他反覆叮囑我,一定要把你抓獲歸案,你就是這個案件的罪魁禍首。"劉俊生大聲地說。
劉俊生旁邊的記錄員詫異地看著他,劉俊生也感覺似乎有點直接。"小崔,你去幫我到外面買盒煙。"劉俊生遞給了記錄員十元錢,支走了他。此時的房間裡只剩下劉俊生和蔣曉峰。
"蔣曉峰,事到如此你解釋也沒有用,現在是證據確鑿,認不認結果都一樣。"劉俊生繼續說:"你要是認罪,還可以爭取個好態度,我勸你啊,跟誰斗也別跟天鬥,跟誰叫勁也別跟自己的命叫勁,明白嗎?"劉俊生用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蔣曉峰。
"劉警官,你這是什麼意思?"蔣曉峰感到了話裡有話。
"什麼意思?你這麼聰明的人能聽不明白?趙警官親手抓你,又親手放你,你難道不知道為什麼嗎?"劉俊生冷笑著說。
蔣曉峰疑惑地搖了搖頭。
劉俊生看時機已到,就連忙說:"我剛接手這個案件,太多的細節我也不知道,但起碼我知道一些情況,說給你聽到也無妨。我問你,趙光為什麼剛開始搞這個案件,現在又主動將案件交給別人?趙光為什麼抓了你又輕易地把你放了?你再問問自己,你同趙光說過了什麼呢?是不是你說的這些東西引起這一連串的變故呢?"劉俊生步步深入地說:"告訴你,要不是趙探長那次放了你,讓你逃了這麼長時間,檢察院還不能認定你是主要犯罪嫌疑人呢。你想啊,你要不是主犯,怎麼會逃這麼久呢?"
蔣曉峰感到腦袋"翁"的一聲,到此時他才明白,原來趙光對他的關心和理解,全都是趙光算計自己的方法,他自從知道這個案子的幕後黑手是馬黎明後,就開始改變立場了,先是故意放了自己,造成自己潛逃的假象,之後再引導檢察院確定自己是案件主犯,最後引而抓之,這個計策可真是太毒了!蔣曉峰氣得雙手直顫,他抬頭看著劉俊生說:"那這麼說,我現在不管承不承認,都得被判刑了?"
劉俊生看蔣曉峰已中計,繼續引導他說:"可以這麼說,趙探長已經將你的犯罪事實搜集得很完整了,現在已經定案。我雖然現在管這個案件,但也只是替趙探長做做後期工作,他現在不便出面才由我來代勞。"
"他為什麼不願意出面?為什麼!"蔣曉峰激動地問。
"別他媽跟我這麼說話!"劉俊生訓斥道:"趙探長為什麼不願意出面我哪知道!要想知道你去問他!"
"那你把他找來!"蔣曉峰說。
"找個屁!趙探長以後不會見你了,他要是想見你就不把案子移交給我了!"劉俊生大聲地說。
蔣曉峰木然地靠在了椅背上,他直視著審訊室的白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劉俊生拿過筆錄紙,從不做筆錄的他今天竟主動親力親為。
"你第一次被抓是在什麼時候?"劉俊生問。
"是在上週三的晚上。"蔣曉峰回答。
"是誰抓的你?"劉俊生問。
蔣曉峰:"是趙光。"
"趙光是否將你帶回經偵總隊或相關的公安部門?"劉俊生問。
"沒有。"蔣曉峰回答。
"那他最後怎麼處理的你?"劉俊生問。
蔣曉峰:"他把我放了"
"好,下一個問題,你是不是為成坤、張穆維護過網站?"劉俊生繼續問。
"你為什麼不問趙光為什麼把我放了?這才是關鍵啊?"蔣曉峰打斷劉俊生的話說。
"我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別這麼多的廢話。"劉俊生說:"你是不是維護過網站?"
蔣曉峰看解釋也沒有用,就應付地回答:"是"劉俊生邊問邊記,筆錄上記的內容卻是:"問:你是不是指使成坤、張穆製作了這個網站,用於牟利?答:是。"
"我雖然幫他們維護過這個網站,但我並沒有參與過任何的經營活動啊。"蔣曉風補充道。
"我沒問你這個,你不用說了。"劉俊生似乎根本不關心這些情況。
"我再問你,你是不是曾經拒捕逃跑過?"劉俊生問。
"我不是拒捕,在你們來我公司抓我之前,我曾經收到過一個匿名電話"蔣曉峰急切地說。
"我沒問你這個,說了多少遍了?我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不懂人話啊?"劉俊生說:"你就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我是逃跑了,但是確實是有人先給我打的電話"蔣曉峰剛想辯解卻停住了聲音。他似乎突然像想起了什麼,用眼睛直直地盯著劉俊生。
劉俊生感到了異常,試探地說:"你逃跑後去了哪裡?"他又刻意繞開了匿名電話的話題,直奔下一個問題。
從剛開始蔣曉峰就覺得劉俊生的聲音似曾相識,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剛才劉俊生的問話提醒了他,蔣曉峰一下意識到了劉俊生聲音與那個匿名電話的驚人相同,劉俊生說話有些結巴,特徵十分明顯。蔣曉峰又隱約想起了那天在趙光車上聽到的那段錄音,沒錯,那個匿名電話就是劉俊生打的。蔣曉峰想到這裡,不禁感到一陣寒戰。
"說啊,逃跑以後你去了哪裡?"劉俊生問。
蔣曉峰改變了態度,開始一言不發。
"說話啊!啞巴了?"劉俊生大聲說。
蔣曉峰繼續沉默,頭也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