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生活 第23章
    "沈小武,我跟你實話說吧,其實有一段時間,我心裡非常嫉妒葉莎莎,她老說她的丈夫待她好,她打個噴嚏他就趕緊給她備好藥。我從來沒見過這樣有幸福感的女人。我老公有錢,可他只知道掙錢,剛結婚時還和我交流幾句,後來幾乎連話都很少和我說了,我一說什麼,他就不耐煩,說他在為我掙錢,叫我不要妨礙他,有錢我只管盡情地去花,想怎樣就怎樣。原先,我在我老公的眼裡還是一個有點用處的器皿,到了後來,我變成了個閒置品。一次我哭著跟他說,我不要那麼多錢,我要平常的生活,我要老公,我要感情。可是你猜他怎樣?他看我的目光幾乎是鄙視的,他說沒有錢你什麼也沒有。他的眼裡只有錢。我覺得他可憐,覺得我自己更可憐,被錢收買了。我只有拚命花錢,從一個不懂得如何花錢的女人到一個一擲千金的女人,這個過程並不複雜,可以說是輕而易舉。可是我仍是沒有覺得自己有多快樂。購物,美容,健身,飆車,由刺激到無聊,一個情感上空虛的女人,做什麼都不會有太多耐心和興致的。"說到這,蔡曉佳大口喝下一大杯酒,眼裡儘是一個失意女人的落寞和悵惘。

    沈小武的心裡也悵悵的,他搞不懂女人,葉莎莎是看著蔡曉佳的隨意揮霍心裡佈滿了不平衡,蔡曉佳卻期待著有個像葉莎莎一樣美滿幸福的家庭,一份真實的情感。真搞不懂,他在心裡暗暗歎了一聲,女人到底怎樣的擁有著,才能真正滿足呢?

    "你不知道,沈小武,後來我才發現我老公不是沒有感情,是他的感情沒落在我的身上。他在上大學的時候就有個女朋友,可是女朋友嫌他一個公司小職員沒錢又沒前途,便棄他而去,嫁給一個有錢的老頭。我老公因此受了刺激,就借了一身的債去搞經營,他資本小,又心不在焉,哪裡能把生意做得起來?折騰幾番,洩了氣,就守著一個小書店慢慢度日子。

    要不是我的指點,他這一輩子做到死也就是一個小書店的老闆,還想掙大錢,做夢去吧!是我讓他做紀實、揭秘類的圖書批發,他還代理了幾家報刊的廣告和發行,後來又幫著承擔起幾家房地產公司的廣告宣傳,還幫著他們賣樓盤不到一年的工夫,他從一個鬱鬱不得志的書店小老闆,變成一個能挺直腰桿的大老闆。他不再賣書,進入到一個瀕臨倒閉的房產公司的股,又動用他以前的關係,在各大新聞媒體上把這個房產公司沒法賣出去的房子換了一個點,居然讓他炒成熱點,那幾處偏僻的樓盤很奇怪地就成了環境優美,有更多發展潛力的地方了,很多人瘋似的搶購,房價也是一路飆升,這個房產公司一下子從倒閉的邊緣躍進幾大房產公司的行列。我老公也成了一個力挽狂瀾的房產業精英,可謂名利雙收。我真是不經意地就成了一個大老闆的太太。哈哈,在別人看來,我還真是一不小心撿了個大元寶呢。可是"蔡曉佳已是滿臉的淚水。沈小武趕緊遞上幾張紙巾,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可是,我也從這時候就失去了丈夫,他不再需要我,我在他的眼裡成了閒置物。有一天,我接到一個電話,是我老公從前的女朋友打來的,這個嫌貧愛富的女人居然是來跟我搶男人的,她說我老公從來就沒有愛過我,他只想在這個城市裡有個立足之地,才不顧一切地追求我,事實上,他的心裡一直想的是她。我不信,我冷笑著對她說,你恐怕是看中我老公的錢吧?要錢你開口,我會徵得我老公的同意接濟你的。那女人卻比我還狂,她說由不得你了,你老公從來沒好好跟你說過普通話,他在你面前是不是一直都在說他川北家鄉話?因為他不想和你交流太多,所以他才故意用你聽著很費勁的語言。這話簡直就像晴空霹靂,轟得我暈頭轉向,我不敢相信她說的是真話。她得意地說,你要不信,他怎麼從來沒帶你一起出去過?他怕你識破他。她讓我識相一些,守著一個不喜歡自己的男人又有什麼幸福可言。她說她要把原本屬於她的東西再拿回去。"

    沈小武聽著氣憤,忍不住插了一句:"那怎麼會是屬於她的東西?感情難道是可以儲存的?儲存到一定的年限就可以連本帶利再要回去?"

    "那女人不是要拿回去嘛?好啊,她要能拿得動,我讓她拿走好了。"蔡曉佳冷笑道。

    "你真就這樣讓了?"沈小武急了。

    "我不讓又能怎樣?老公連句正常的話都不願和我說,難道真要讓我一輩子去猜測他那生澀的川北普通話?我算是想透了,一個不甘心落在你手上的東西,還不如丟棄,這樣反倒省了患得患失的心。但是這女人卻拿不去,我老公不要啊。也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現在有錢又有地位,那個女人早已是殘花敗柳,過去的感情讓他回想一下也就罷了,真要讓他接納這樣的女人,除非他是傻子。有多少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垂青他,就算拿走,他也該讓一個純情一點的女人拿走才是。你說對不對?"

    沈小武無語。

    "自從有了這個女人的電話,我才知道我那個有錢有地位的老公為什麼說沒有錢就什麼也沒有,錢讓他失去了愛情,錢也讓他得到了所有的榮耀。感情是什麼呀?他現在有的是錢,掏出一沓錢來還能換不來一個女人的感情?"蔡曉佳冷笑道,"我以為自己可以這樣一直忍受下去,想想我這樣一個位置,有多少女人虎視眈眈地盯著啊"

    桌上的菜已經涼了,那透亮的顏色也變得澀澀的。不知不覺間,幾瓶啤酒已經沒了底,沈小武沒少喝,蔡曉佳和著眼淚也喝下去好幾杯。沈小武惦記著蔡曉佳開車,不敢讓她多喝,起身把她的杯子拿到了一邊。蔡曉佳的臉泛著桃紅,要不是她臉上那掩飾不住的失落,她那樣子,倒真有一份女人自然的媚氣。

    "有一次我出去,路過我老公的公司。我老公從來不讓我去他公司,他說這樣不好,別人看到會說閒話,說他的老婆插手公司的事務。我當然不願讓別人說他的閒話了。但那次我想起那個女人的話,我倒真想看看,他背著我的時候是說著怎樣的普通話。他公司裡沒人認得我,我編了個名字,就被公司裡的小姐帶到他的辦公室,小姐說公司正在開會,要我等一會兒。我不等,跑到他們會議室外面,我剛才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只是那個聲音說出來的話並不像平時和我說時那般艱澀難懂,而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明明白白。"

    沈小武的心隨著蔡曉佳的敘述,已經被揪得緊緊的,聽到這裡,他的頭皮更是一陣發麻,天下還真有這樣的男人,連對自己的妻子說話都偽裝起來,真是可悲又可恨!

    "我毫不猶豫,猛地推開會議室的門,動靜大得所有人都偏過頭來看我。我看到我老公還憤怒得一副要訓斥人的樣子,但很快他的臉色就變了。我朝他冷冷地笑笑,轉過身就走,我眼淚卻早已湧出來。我沒有當著大家的面戳穿他,我憤怒得都想從樓上往下跳的時候,還想著為他掩飾一下,不讓在下屬面前丟掉臉面。他沒有追上來,他也不用追上來,有錢的男人嘛,在乎誰呀,只有別人在乎他的臉色,他是不會在乎別人如何的。我以為他回到家裡肯定會跟我解釋一下的,哪怕找個理由哄哄我也成,我怎麼說也是他的妻子呀,難道我不該聽到他合理的解釋?你猜結果怎樣?"蔡曉佳帶著懸念的表情看著沈小武。

    沈小武一臉訥訥的表情。他搖搖頭,猜不出來。

    "我就知道你猜不出來。假如換了你,估計是使不出這個招來的。你猜怎麼著,他居然一連幾天都沒有回家,他不但沒個解釋,連個人影都沒了。你氣是吧?使性子是吧?我讓你使完性子,讓你自個兒氣完再說。你別說,他這招還挺靈,我一個人生了幾天氣之後,居然不生氣了,想通了!我好吃好喝好玩,他過得自在,我幹嘛為這種男人跟自己過不去?後來他回到家,我也不提那茬子事。沒意思,他呢,還跟以前一樣給我說他的川北普通話,我還像以前那樣聽著,只是我不再把他當一個人看了。我跟他提過離婚的事,他不離,他說我是他的恩人,沒有我就沒有他的現在,他倒是還算有點人性,沒一口把我全盤否定。這樣也挺好,所謂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所有送上門來的女人他都可以照單全收"蔡曉佳越往下說,臉色越難看。

    沈小武仍是默默地聽著。

    天色漸晚,本來顯得冷清的餐館裡已湧進不少人,吵雜聲讓熱氣更加濃烈,一股股熱浪在餐館裡瀰漫著。

    "沈小武,我羨慕葉莎莎,她比我幸運,有一個知冷知熱懂得關愛她的丈夫。告訴你吧,我第一次上你們家,就奔著去看看她到底有個什麼樣的丈夫,其他的,都是借口。你那時可真逗"蔡曉佳突然轉換話題,臉色也生動起來。

    "噢,咱們也吃得差不多了,要不回吧,天也不早了。"沈小武一聽蔡曉佳要說那檔子事,心裡慌張,趕緊把話岔開。

    "哈哈,你害怕了?你害怕啥?葉莎莎已經不在人世了、,你現在是獨身男人,獨身男人怕誰呀。"沈小武不知道蔡曉佳是真的喝多了還是倚醉才敢這麼胡說,這話讓他心裡一點也不舒服,好像獨身男人就可以為所欲為似的。餐館裡沒有空調,只有幾架掛在牆上的台扇呼啦啦地搖著頭亂響著,沒有吹來一分涼爽之氣,加上周圍幾近沸騰的聲音,聽得沈小武心裡煩躁起來。

    見沈小武不再吭聲,蔡曉佳拔拉一下他的胳膊說:"沈小武,說實話,你有沒有喜歡過葉莎莎以外的女人?"

    沈小武搖了搖頭。

    蔡曉佳用懷疑的眼神看他,說:"我不信!你就真的沒對別的女人動過心?我說的只是動心!"

    沈小武仍是堅定地搖了搖頭,他說真的沒有!說這話時,腦子裡不免浮起和苗苗之間那似有似無的感覺。

    蔡曉佳一樂,說:"沈小武,如果這天下的男人還真有一塊淨土的話,那這淨土可就是你了。"

    沈小武聽不出這話究竟是褒還是貶,他也無心追究,他的背上已經叫汗水洇濕,貼在身上,粘糊糊難受。蔡曉佳看出了沈小武的難受勁來,便招手叫老闆來買單。

    沈小武趕緊站起來說:"說好是我請的,怎麼能讓你買單。"

    蔡曉佳攔住他說:"這幾個錢就算了吧,是我請你出來陪我說話的,耽誤了你的時間,怎能還讓你請客呢。"又笑了笑說,"你也知道,我可能什麼都缺,最不缺的偏偏就是錢。你也別跟我爭,你已經用你好男人的標準替我省不少了。"

    這一說,沈小武的臉立刻紅了。

    結了賬,蔡曉佳拉著沈小武的胳膊說:"走,再找個酒吧喝酒去。咱們今天不醉不歸。"

    沈小武趕緊攔住她說:"今天不能喝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呢。你也早點回去吧,開車,一路要小心點。"

    蔡曉佳卻不管,非要拉著沈小武去酒吧,說他今天要不陪她去,她就一個去,喝醉了不管,還要自己開車亂撞,撞著誰誰認倒霉。反正她也覺著生活沒意思,就讓生命無常一回好了。她這一胡說,倒把沈小武嚇住了,妻子的慘死,還有他最聽不得就是動不動拿生命來開玩笑。他只好答應陪她去,陪著對她總算是有個照應。

    在酒吧裡,蔡曉佳瘋了一般猛往喉嚨裡灌酒,那架勢,明明寫清了兩個字:求醉。本來,在找酒吧時,沈小武多了個心眼,找個離他家較近的地方,進酒吧前,他對蔡曉佳說要叫個朋友一起過來,人多熱鬧。他打電話找小蘇,偏偏小蘇陪他老婆回了娘家,說是不能過來。沈小武沒辦法,只好自己多勸著蔡曉佳,盡量不讓她喝醉。

    但求醉的人是攔不住的。何況蔡曉佳的酒量並沒有沈小武想像的那麼大,再加上前面已經喝了些啤酒,啤酒白酒這樣摻著一喝,蔡曉佳很快就醉得一蹋糊塗。無論如何,她是不能開車了。

    從酒吧出來,清醒著的沈小武把嘴裡一直咕咕噥噥不知道說些什麼的蔡曉佳,只好攙回自己的新房子裡。自從葉娜娜搬走後,沈小武一直沒有搬到新房子來住,只是偶爾過來打掃打掃衛生,在空蕩的屋子裡站一站,回想些以前的事,平時,他是很少來的。

    把蔡曉佳安頓好,沈小武伸了伸有些發酸的腰,他想著自己再回老房子裡去睡。正要離開,卻聽到蔡曉佳喊他:"沈小武,別走,告訴你——我就要嫁給你這樣的老公。"他嚇了一跳,忙轉過身看,蔡曉佳已經翻過身臉衝著牆睡著了。雖是醉話,沈小武的心還是忍不住砰砰直跳,都說酒後吐真言,保不準蔡曉佳也是借酒傳話呢。他這樣想著,心裡還有些美滋滋的,稍微有了點飄飄然。

    出了新房子的門,下樓走進夜色之中,讓夏夜帶著些許濕意的風一吹,沈小武清醒過來,覺得自己簡直有點花癡,人家蔡曉佳心裡隱含了那麼多的苦和怨,把他當成一個知心朋友跟他傾訴一下,他居然會產生這種念頭,還真以為自己是男萬人迷呀!望著昏黃的路燈,他輕淺地笑笑。人原來就是這樣,心扉關閉的時候,任是什麼風也吹不進來,這門一開,卻是無論春風夏風,都能將花兒吹得綻放。

    這,都是蔣芙蓉惹的禍!

    二十四

    小蘇的老婆受老公之托,自從擔當起紅娘來,就一刻都沒有閒著。很快,她給沈小武介紹了一個離異的女人。這個女人是小蘇老婆以前的同學,在建設銀行工作,離異兩年多,有一個五歲的女兒放在她父母那裡,一點也不影響她再婚,過新的生活。剛開始,沈小武還扭捏得很,說什麼也不想見,在小蘇兩口子的不斷催促下,他只好答應和這個女人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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