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後女生 第20章
    這麼沒主見的男人,不要也罷。還是再找一個吧。劉子夕嘴裡說著,心裡想,她從深圳離開這一步其實是帶著點賭博的味道,輸贏就此一博了。他如果終究捨不得她就還會來找她,到時候她回去就是理直氣壯的了,還有什麼能攔得住她?誰還敢?但還是她自己輸了,那男人沒有追過來找她,大約是權衡了半天,覺得還是父母重要,父母只有一個,女人卻多了,覺得父母說的話也沒什麼不對,再找她是划不來的。更有可能他早已經動搖了,只是苦於沒有合適的借口和機會讓她走,現在她自己走了,倒是成全了他,這才是皆大歡喜。這多少有些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了,當初扔掉第一個男人找這個,說穿了不就為人家的房子和錢嗎?還怕人家說穿了,還怕人家看不起,真是又想要錢又想要面子,天下的好事都讓她一個人佔盡了?這年頭,邁一步都是危機四伏的,還想即做婊子又立貞潔牌坊?還不如杜明明來得爽快,我就是圖錢了怎麼著?我不愛他我也能和他睡。

    她正想著呢,袁小玉忽然像看透了她在想什麼一樣說了一句,我承認,我當初確實是為著他的房子去的,可是這年頭你要真是想圖別人一點錢,就不能要尊嚴。最後,我發現自己不行,我還想要那點尊嚴。那我就心服口服了,這六年時間我就當買了個教訓,要不還能怎樣?

    劉子夕這才明白,這個和她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女人其實是在二十八歲的時候又開始重新打拼了,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裡,重新開始打拼工作,打拼男人。不禁一陣心酸,就像自己,暗戀了幾年的男人最後娶了別人,聯繫了幾年的男人突然被自己的室友挖走了,儘管她自己也未必會要,可是,終究是被自己一個屋簷下的女人挖走了。想起來還是覺得憤怒,這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但她就像是被什麼烘烤過了,那氣味留在自己身上,就像滲進皮膚裡和血液裡一樣,她就是洗多少次澡也無濟於事。

    那自己呢,又能好多少?除了比袁小玉多讀了幾年書,還不是也是一無所有,要錢沒有,要男人也沒有,就算沒有個杜明明,自己還不是也是個一無所有。真不知道杜明明和那博士怎麼樣了?人家現在已經是美國公民了,自己辛辛苦苦培養了幾年的果樹,一夜之間被杜明明摘去了桃子。做女人要不現實點那真是連點還手之力都沒有了。

    她問袁小玉,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袁小玉堅硬地坐在那裡,仍是看不清她的臉,但她的聲音也是堅硬的,鋼鐵鑄成的一般,連一點空隙都不留。她說,我要盡快找個人結婚,在下次搬家前我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決不能再搬一次家,這是我給自己下的死任務。

    劉子夕聽得脊背發涼,這是給自己下的死任務?就像一個月一定要完成多少銷售任務,就像學期末一定要考個第一名一樣具體的任務?她把嫁人的計劃像文件一樣明晰地起草在紙上,然後天天以此鞭策自己?袁小玉說,到這年齡我也不求什麼感情了,現在最不好找的就是感情。也不要找什麼有錢人了,你要找個有錢人那你就一定得付出代價,沒有過人的容貌你就要有過人的心計,我承認我不夠格,我就找個普通的,能過日子的,看著還順眼的男人就行了。你呢?你還不趕緊找?再晃就是三十了。

    劉子夕沒有答話,她不想把她的那點往事抖落出來,尤其不想提起杜明明和鍾昊佐,覺得真是見不了天光,說出來都要被人笑話。她只想把這點事藏著掖著,像毀屍滅跡一樣,就是對自己也恨不得遮掩得一絲不露,更何況告訴別人?袁小玉見她不願說話,便說,反正是要趕緊找個人了,這已經到了青春的尾巴上了,再不趕緊抓個人就難了,咱們又都不是有車有房的小富婆,如果那樣的話圖咱們的男人也多了去了,可是咱們有什麼可讓人圖的,如果連年輕也沒有了的話

    袁小玉白天上班,晚上就馬不停蹄地去約會,經常回來得很晚,那個梁惠敏也回來得很晚,不知道都在外面幹什麼。經常是劉子夕一個人在空曠的三室一廳裡呆著。可能是有些傷了元氣的緣故,她一直提不起相親的熱情,別人給她介紹,她也就客氣地推了,覺得自己還是想獨自呆段時間,把一些事情想清楚了再說。那麼趕著把自己嫁出去還讓人家以為其中有詐呢。鍾昊佐已經調離了雜誌社,居然去張末所在的那所大學當教授去了,估計八成是張末的功勞。人家這婚還真不是白結的。劉子夕暗暗想,就是,要是和自己結了那人家什麼也撈不著。心裡又一陣酸痛。不過不見他的人了倒也好,心裡落得安靜。

    晚上再沒有杜明明叫她一起出去瘋,到了晚上她便一個人看看稿子看看書,一時她自己對這種狀態還有些滿意,一個人,只有一個人,無依無靠的時候,對別的也就沒什麼幻想了,反倒沒那麼多的軟弱了。自己一個人倒像是鋼鐵鑄成的架子,風雨不透了。這天她正歪在床上看書,那兩個女人一個也沒回來。突然她聽得門很輕微地響了一聲,便想可能是袁小玉回來了,半夜三更地才等回一個人,簡直是有些等回親人的感覺,就像是總算結束了擔驚受怕的委屈,雖然人家並沒有讓她等。可是這門只響了一聲就再不響了,就好像一句話含在嘴裡,只是張了張嘴就又嚥下去了,讓人噎得慌。她也就在床上靜靜躺著,像一個獵人在分辨獵物的去向。過了有幾分鐘了,忽然聽到了躡手躡腳的腳步聲正在穿過客廳,她腦子裡出現的畫面是有人提著自己的鞋正光腳在客廳裡走,為了不發出聲音?為什麼?平時就是再晚點,也沒有人這樣體恤過她啊,她們才不管她睡著沒有,高跟鞋的聲音嘎嘎地從她頭頂上就過去了。今天這是怎麼了?

    她突然明白了,一定不是她一個人。那就是說,她是帶著一個男人回來的,在掩人耳目,還脫了鞋。真是的。她心裡一陣好笑,仔細聽了聽,聲音到了袁小玉的門前停下,門又輕輕一響,有人進去了又關了門,於是客廳裡重新又鴉雀無聲起來,就像一條船划過去了,水面又恢復了平靜。劉子夕一晚上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什麼聲音,以免嚇著那間屋子裡的那對鴛鴦。她想,其實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還這麼偷偷摸摸幹嗎。當年杜明明多囂張,不過那房子本來就是人家的,只不過她租住在人家的屋簷下而已,還能不讓人家帶男人?看來袁小玉內心終究還是個淑女派,帶個男人回家都覺得是干了見不得人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她正在衛生間裡洗漱的時候,袁小玉穿著睡衣進來了,也是要洗漱的樣子,她從鏡子裡看著袁小玉的臉,見她還是有點做賊心虛的樣子,說是來洗漱,其實是來探探虛實吧,看看她在不在,如果不在大約就要叫那男人出來洗漱。她倒是真有心看看那男人長得什麼樣,都上床了還怕人看啊?可是看看袁小玉的臉她也就心軟了,人家這麼偷偷摸摸的也算是給她面子了,要是不管她的話隨便怎麼帶人回來她管得著嗎?反正房租是一人出三分之一。

    她向自己房間走去的時候還不忘朝袁小玉的房間看了一眼,門關得嚴嚴實實的,連蚊子都進不去,想想門後面正藏著一個狼狽的男人,還不知道穿了幾件衣服,說不定還在床上等著袁小玉的信號,她忍不住想笑,回了自己屋卻還是把自己的門關上了,倒不是因為自己屋裡有什麼,而是給那男人出來的機會,總不能讓他一直困在屋子裡吧。她聽著袁小玉手忙腳亂的出門聲便知道兩個人是走了,心中忍不住想,這男人也真是的,自己沒房子啊,來女人這裡過夜?就算沒買的房子,就連個租的也沒有嗎?租的也沒有不會去開個房啊,這麼小氣的細節袁小玉看不出來?

    大約過了一個星期,這男人又來了一次,還是像上次那樣躡手躡腳地進去的,搞得像偷情一樣。又是天亮就走了,劉子夕至今都沒有見到這男人究竟是什麼樣子,卻是在心裡對這個偷偷摸摸的男人沒有多少好感。又過了兩周卻再沒有聽見這個男人來過,每晚只聽見袁小玉重新又理直氣壯了的高跟鞋聲,好像特意在告訴她,聽見了吧,我可是沒有帶男人回來的。劉子夕想,這麼快就完了?就兩次?也真夠速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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