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躺在別人的床上?周小玲說。沒經人家同意就躺在別人床上,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聽說你還是大學生。
我躺在對像床上,關別人什麼事?你是誰?李姝說。
我是東河鋼鐵廠團委書記周小玲,我命令你馬上起來!周小玲說。
團委書記?我以為是地委書記呢!你吼什麼吼?你團委書記還管別人睡覺的事?
你是一條賴皮狗,戀愛自由,人家不喜歡你,你為什麼硬要別人做你的對象?你是哪個大學的?
你想告狀?沒門!
你起不起來?再不起來,我就叫幾個高大有力的女工把你抬起來!周小玲說。
李姝坐起來,拍著床板說,你敢!你今天抬我出去,明天我就叫我爸把你開除出廠!
你爸是誰?
東河地區行署副專員李德行!
李德行從雙林縣升為地區副專員的事,東河全市人都知道。
原來是李專員的千金,得罪了。周小玲態度來了個大轉彎。你還沒吃飯吧,飯冷了,要不上我家吃去。
不去,誰稀罕你們家的飯!你離開這裡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李姝說。
那你休息吧,我走了。周小玲把水皮叫到門外,說,李姝長得不錯,家庭條件非常好,這樣的對象哪裡去找?你的問題自己解決吧。其它的我可以幫你,這個我幫不了。
救火英雄!李姝朝外面喊。
她叫你了,你進去吧。向她認個錯。女人需要哄。周小玲笑著說。
給我起來!水皮回到宿舍對李姝吼叫。
你嚇不倒我。我起來,也行,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她說。
什麼條件?
你去把陽曉莉叫來。
你說話算數?
當然算數。
那你等著。水皮騎上自行車奔向地區醫院。
陽曉莉正好在值班。她喜出望外地說,你來了?水皮說,我碰到難題了,需要你的幫助。陽曉莉說,我能幫的一定幫。
你跟我走一趟。
水皮強拉陽曉莉坐上自己的自行車。陽曉莉說,到底什麼事?水皮說,到那裡你就知道了。陽曉莉說,你需要幫助時能夠想到我,我很感動。你能把車騎慢點嗎?路上人多,千萬要注意安全。
水皮以最快的速度把陽曉莉拉到宿舍。
陽曉莉來了,你該起床了。水皮對李姝說。
很好,你做得很對。陽曉莉同志,我們又見面了。你說你在救火英雄的床上睡過覺,我沒見到。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在救火英雄的床上睡覺,你看到了。即使你在這張床上睡過,你睡得有我久嗎?你睡覺的時候,救火英雄在場嗎?
陽曉莉轉過臉,說,你們太欺負人了!陽曉莉摀住臉大哭。
李姝笑起來,被子在她的笑聲中一起一伏。該起床了。李姝掀開被子,身子挪了挪,雙腳踩在地上。李姝伸了幾個懶腰,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睡得真香。陽曉莉同志,我覺得你可以離開了,你待在這裡,騷味很濃呢!
你才是****!陽曉莉說。
你們都走吧,我不是英雄,我不做你們任何一個人的對象。水皮說。
聽到了吧,李姝你別得意,救火英雄根本沒承認你是他對象。陽曉莉說。陽曉莉抹乾眼淚走出水皮的宿舍。水皮跟在後面,說我送你回醫院。
不要你管。你和她聯合起來欺負我,我太傷心了。陽曉莉說。
水皮騎自行車與陽曉莉並排而行,他說你幫了我的忙,我非常感謝你。我一定要送你回去上班。
李姝也跟上了,她跳上水皮的自行車,說我要你送我回家。
你下來,我不送你。水皮搖晃著頭。李姝一把摟住水皮的腰,說你晃吧,我不怕。水皮搖晃幾次搖她不下,便剎了車。他說,我一個也不送。但是我還是要再次對陽曉莉說聲謝謝!水皮把李姝推下車,調轉車頭回去了。
李姝與陽曉莉並排走著,陽曉莉說,滾開,你這只蒼蠅。李姝說,如果我是蒼蠅,你就是狗屎。你憑什麼要跟我搶男朋友?
陽曉莉在路邊一張石凳上坐下來。卑鄙小人,你這個卑鄙小人!陽曉說。
到底誰是卑鄙小人?你以為你曾做過救火英雄的專職護士,你就可以霸佔他了?
陽曉莉趴到石凳上,說,你走開,我不想見到你。
李姝說,你不是水皮,我也不想見到你。你和我搶男朋友也罷,退出也罷,水皮最終會是我的丈夫。不信,就走著瞧。
走著瞧就走著瞧,這個世界誰怕誰?陽曉莉說。
16
李姝睡在水皮床上比陽曉莉久,並且讓陽曉莉參觀了躺在水皮床上的情景,李姝並不覺得處於了什麼優勢地位。離開陽曉莉回到家後,她心情一點不高興。你怎麼回來了?母親高興地說。李姝回答得很生硬,說,我為什麼就不能回來?母親說,回來好,能回來好!你碰上什麼事了?
李姝丟下挎包,倒到沙發上,父親過來時,她只是輕輕地叫了一聲爸。
李德行摸摸她的頭,說,沒發燒。
李姝說,我身子沒發燒,心裡發燒。
母親弄來飯菜,李姝草草吃了幾口。就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母親追到她房前,說,發生什麼事了?
李姝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陽曉莉憑什麼和我爭奪男朋友?水皮憑什麼不喜歡我?這兩個問題捆住她,令她痛苦不堪,七竅生煙。
清晨的陽光落在窗台上,院子裡的小鳥飛來飛去。李姝推開窗,這個高幹住宅小區幽雅而溫馨。所有的房子都只有兩層半,鬱鬱蔥蔥的樹木與這些小別墅融為一體。新鮮空氣擁進房門,李姝張開嘴巴大聲呼吸。這些來自樹林的新鮮空氣帶走了她的悶氣。
李姝的心情略好起來。
父母已經起床,父母有早晨散步的習慣。李姝從來不陪父母清晨散步,但這個早上她陪了。
寬大的小區道路上,已經有人在散步。他們都是退位的或在職的高幹及其家屬。在單位裡他們也許很好地合作,也許明爭暗鬥,但在他們這個幽靜的環境裡,他們都表現出十分友好。他們相互握手問候,開些漫無邊際的玩笑。
你的心情不錯。李德行說。
黑夜過去,我的心情當然好了起來。李姝站在父母中間,挽著父母的手。
既然你的心情好了起來,說明問題已經解決啦。李德行說。
我談戀愛了。李姝說。
李德行停下腳步,一家人就停了下來。你談戀愛了?李德行笑了,好事,好事,我支持你。
這麼好的事,還說心發燒。是你太想念他了吧?母親說。戀愛很甜蜜,但有時也很痛苦的。
他是誰?
你們認識。
李德行與老婆目光相碰,記憶的按鍵立即搜索。他們從雙林縣想起,然後想到地區部委辦局的子女。他們想了很多個認識的小伙子,但是都不能肯定。
是劉森林,是馬大偉,是解長城夫妻倆說出一個分析一個,然後又否定一個。對覺得可能的就問李姝,是不是他。
李姝開心地笑著,說,你們的思維方向有問題。我喜歡的人你們想不到的。
打開你的關子,快告訴我們你喜歡的人是誰?
李姝的臉紅著,在太陽的映照下,像一朵桃花。她低下頭,輕聲說,是救火英雄水皮。
噢?這倒讓我們意外。母親說。
我一點都不意外,其實我早就猜出來啦。
自古美女愛英雄,有什麼意外的。李姝說。我和水皮戀愛你們怎麼看?
母親說,他是農村人,我不同意。
農村人怎麼了?誰家不是從農村出來的?我是,你父親也是。李德行瞪著老婆說。再說嫁給水皮,又不是嫁給農村。水皮能夠捨身救人救國家財產,就能成為一個好丈夫。對一個女人來說,再沒有比嫁一個好丈夫幸福的了。
母親說,我只是說說,你發那麼大的火幹什麼。我說說自己的觀點也不行嗎?
好了,你們都別爭吵了。可是並不順利呢?李姝說。
怎麼講?李德行說。
有人搗鬼,阻止我和水皮戀愛。李姝說。
誰有這個權力?!
陽曉莉。
她是誰?
地區醫院的護士。
那水皮的態度呢?
他能有什麼態度,他是喜歡我的,可是不知道陽曉莉使了什麼手段,他也聽她的。
上班後,李德行第一件事就給東河鋼鐵廠黨委書記打電話,瞭解水皮在廠裡的表現情況。鋼鐵廠的黨委書記對水皮的情況瞭解比較多,他如實在匯報了水皮的情況。工作努力,勤學好問,人品一流。他提練出幾個關鍵詞。
李德行又一個電話把地區醫院的院長叫到辦公室。
陽曉莉工作怎麼樣?李德行說。
院長說,勤勤懇懇,團結同志。去年還獲得先進工作者呢。
思想品德?
也是很好的一個姑娘。
可是我們瞭解的與你說的不一樣。李德行嚴肅地說。
院長臉上的肌肉輕輕地跳動,說,李專員聽說了什麼?
她破壞人家戀愛。
有這種事?
一個破壞別人戀愛的人,稱得上思想品質好嗎?
稱不上,當然稱不上。
你需要好好管教管教陽曉莉,徹底肅清她腦子裡的壞思想。李德行說。
院長回到醫院,把陽曉莉叫到辦公室。
陽曉莉,你太不像話了!我那麼看好你,關心你,你怎麼這麼不爭氣!院長大拍桌子。
我做錯什麼了?
你還在裝。簡直丟人!你的事,地區領導都知道了。你能幹,你成名人了!
我到底做錯什麼了?
要我明說?好,我就明說了。你破壞別人戀愛。你做了一個十分不光彩的第三者!
我破壞誰的戀愛了?我做了誰的第三者了?
院長被問住了,他的確沒搞清楚陽曉莉在破壞誰的戀愛。說不出名字,話語的力量就大打了折扣。他只是說,你心裡比誰都清楚。
陽曉莉說,難道說的是救火英雄?我承認李姝也喜歡水皮,我也喜歡水皮,但是水皮都沒答應與我們中的誰處對象。她李姝憑什麼說我在破壞她的戀愛?是不是可以說,她在破壞我的戀愛?我認識水皮的時候,她在幹嗎?
陽曉莉呀,陽曉莉,我今天終於認識你陽曉莉了。戀愛能分先後嗎?如果你沒有破壞李姝和水皮的戀愛,地區領導會干預嗎?你好好地給我寫一份檢查,深刻反省自己。你哭什麼,犯了這麼大的錯誤,你還哭!
院長在找同志談話的時候,忽略了許多細節,比如他沒有把門關好,比如聲音太大。陽曉莉挖人牆腳的事,很快飛到了職工們的耳朵裡。
小陽,我一直喜歡你,但現在我不喜歡你了。王醫生說。
我最看不起的就是撬人牆腳的人。馮護士長說。
挖人牆腳,道德敗壞。康清潔工說。
陽曉莉正愁找不到李姝,李姝卻找上門來了。李姝的身邊跟著院長。找陽曉莉之前,李姝先去了院長辦公室。
我叫李姝,李德行的小女。李姝向院長作自我介紹。
院長熱情有加,給她倒了好茶,讓了上座。
我就是受害者。
不知天高地厚的陽曉莉,破壞你的戀愛,就等於在太歲頭上動土。
她罵我是****,還有比這個更難的聽話。李姝把頭埋進臂彎裡,哭起來。
你看你看,這個陽曉莉!院長氣得在屋子裡團團轉。
隨後院長就帶著李姝找陽曉莉來了。
我是李姝。李姝對醫護人員以及病人們說。我是受害者。我要向陽曉莉討一個公道。
戀愛面前,人人平等。我錯了嗎?陽曉莉說。
你們只知道她在醫院裡工作的一方面,並不知道她私下生活的另一方面,李姝說。她罵我是****,還罵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話。她甚至以賴在水皮同志床上來威脅和欺負我。我和水皮深深相愛,這個你們應該知道。陽曉莉有愛水皮的權力,但我比她先到場,她更不可以使用卑鄙的手段
人們聽後點頭稱是。
陽曉莉跑開去了。
我和水皮深愛了,我需要你們的支持。李姝說。你們都是知識分子,現在的知識分子是最值錢的,你們一定能分辨是非,站在公正立場上。
我們都聽出來了,這個事情錯的不是你,是陽曉莉。陽曉莉扮演了一個非常不光彩的角色。我們會好好地教育她,批評她。同時我們也向你保證,再也不能讓陽曉莉做出丟我們整個地區醫院臉面的醜事了。院長說。
李姝向大家鞠了躬。
陽曉莉沒有按時交出檢查書,院長就停了她的工。停了工她也不寫,她說,她什麼也沒錯,寫了檢查就說明她錯了。
陽曉莉去找水皮。她想如果在水皮那裡碰上李姝,就和她大幹一場,她再亂說話,就撕爛她的嘴。李姝不在場。陽曉莉鬆了一口氣。她想是那麼想,真正叫她撕李姝的嘴,她做不到。水皮叫他坐在自己床上。陽曉莉卻選擇了板凳。
這張床讓我傷心透頂。她說。
水皮桌上有幾個水果,他給了陽曉莉一個。她接下了,但沒吃。水皮說,坐在床上比坐板凳上舒服。你不是李姝,你不會賴在我的床上不起來的。
你的床被李姝污染了,我再不會碰它了。陽曉莉說。
水皮拿過陽曉莉手中的水果,為她削皮。削完皮又遞到她手中,她仍然拿著不吃。
你的精神狀態非常不好。每次來我這裡你的精神狀態都很差。水皮說。
我已經兩天兩夜沒睡覺了。我已經被院長停了工。院長是一個執法很嚴的人,他從來不顧及我為他家編織過很多毛衣。當然我也從來不以這個來居功自傲,向院長提條件。陽曉莉說。我的眼淚流了兩天兩夜。我被他們冤死了,我有一千張嘴也說不清楚。我想死掉。她說。
為什麼呢?水皮說。
李姝告我的狀,說我破壞了她的戀愛,我是一個道德敗壞的壞女人。你說,我是嗎?陽曉莉說。
你不是。你是個好人。如果我條件好,我一定和你談戀愛。水皮說。
你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你內心裡根本不喜歡我。你看不上我。陽曉莉說。我和李姝比起來,你更喜歡誰?
喜歡你。我說的是同志關係。
愛情呢?
我們不談愛情。我不是英雄。我沒有資格和好女人談愛情。
你承認李姝是好女人了?
我不喜歡她,至於她是不是好女人,我不能做出結論。
她誣陷我。她也是好女人嗎?
她誣陷你就是壞女人。我更不喜歡她了。
你再說一遍,你喜歡我比喜歡她多一點,是不是?
是。
謝謝你正確的評價。我要走了。陽曉莉起身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