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洲 第39章
    洪泰然當然去董亞楓的小洋樓臥室與其共度良宵。可洪泰然由於多年疾病纏身,故體力難支,做愛也做得力不從心、似是而非。對男女之事歷來不甚明瞭的董亞楓是清心寡慾之人也就不在意。若不如此,董亞楓這幾年正值盛年,紅杏尚未出牆也當在意料之中。可董亞楓守婦道的原因是因為本身沒有慾望,不然,單身女人在外打理生意,恐怕早就有風流韻事了。但,人但凡沒有這方面的嗜好,定然有另一方面的嗜好。這幾年,董亞楓不僅喜歡舞刀弄槍還喜歡上了打扮,喜歡麻將,喜歡喝咖啡。即使回到九龍洲洪家大院,董亞楓也依然不改嗜好。除了洪泰然的壽典之日而外,幾乎天天不改生活習慣。董亞楓已習慣了玩樂生活,反正有的是錢,如此生活又何妨?不到半月,偏生騰沖生意上有急事催董亞楓速回騰沖決斷,於是,董亞楓只好前去與洪泰然、吳氏道別,一乘快轎,匆匆出了洪家大院,出了九龍洲,趕往騰衝去了。

    過不了數日,洪紫波、洪劍鋒見洪泰然身體已基本好轉,暫無大礙,也先後去了生意之地,為利奔忙去了。古往今來,商人以利為重,做買賣只為發財,天經地義。洪家龍洲祥以九龍洲總號為基點,經營重點以雲南的昆明、下關、騰沖、保山、麗江、拉薩輻射,經營網點已進入良性循環,日進斗金,月月進項,洪家龍洲祥的生意已是日在中天,鼎盛至極。

    洪家大院洪泰然六十大壽十數天之後,便又張燈結綵準備辦洪劍鋒、鄭啟芝之子的湯餅之客。九龍洲兩大商家結姻生子,熱鬧氣氛自不在話下。鄭超群、段氏、鄭達家、高廣珍、鄭啟山以及與鄭啟山新婚不久的大理人氏嚴秀敏是洪家的座上佳賓,鄭達家則吃雞頭、賜乳名忙得不亦樂乎。鄭家人多次互相斟酒、蹉商,最終賜名:洪致卿。蓋取「致遠寧靜,官拜侯卿」之意。至此,洪家第四代主洪致卿立於當世,成了洪家「後代香煙,永繼不斷」的繼承者。名字既取,各路來賓,紛紛向洪泰然、洪紫波、洪劍鋒拱手道賀。洪泰然讓人將洪致卿抱去洪家祠堂祖宗牌位前祈禱,讓祖宗保佑,賜福。洪致卿脖徑上的銀項圈是鄭家送來的,上刻「長命百歲」四字,下墜「百家鎖」。洪致卿手上戴的琥珀手鐲也是鄭家送來的。洪家的「弄璋之慶」,辦得風光大氣,有鄭家的參與,自然又顯不少奢華。不過,洪致卿穿的第一件衣裳是外祖母高廣珍親手做的「狗皮衣」。

    民家的風俗寓意孩子像小狗一樣有極強的生命力,好喂快長,土裡滾、泥裡爬,風裡來、雨裡去也不會輕易生病。連洪致卿週歲要穿的獅子帽、繡花衣和虎頭鞋,高廣珍也一併送達洪家,交與鄭啟芝以備洪致卿週歲之用。鄭啟芝見高廣珍如此憐愛外孫,心中傷感起來,禁不住想起去年與洪劍鋒「鬧婚」之事,便哽咽著道:「母親,女兒不孝,鬧婚之事實在對不住您及家人了。」高廣珍安慰鄭啟芝道:「唉,萬事隨緣去,不生憎恨心。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還提它幹什麼?這是你命該如此,母親我當時雖口出惡言,可全都是為了你好。如今,你只要明瞭母親的一片苦心,我也就無話可說了。」鄭啟芝又道:「今後女兒定會加倍孝敬您,以補償給母親造成的精神傷害。」高廣珍歎了口氣,道:「別這樣想。只要女兒你過得幸福,母親我也就心滿意足了。不過,有時間的話,常回家看看,也省得家人掛念。」母女二人又說了些家常話,高廣珍這才告辭出了鄭啟芝的臥室。鄭家人走出洪家大院返回鄭家大院之時,洪泰然、吳氏、洪紫波、丁敏惠、洪劍鋒禮送至大門口,拱手而別,互道平安。

    事隔不久,鄭家新添一個男丁,當然是鄭家新人嚴秀敏生的。鄭家自是按民家風俗習慣為新生兒做湯餅喜宴,並由嚴秀敏後家取名為:鄭澤雄,蓋取「澤潤後世,雄視當今」之意。鄭家也已「四世同堂」,人丁興旺。鄭超群也以老太爺自居,鄭達家也敢在世人面前稱老爺了。時令入秋之後,適逢鄭超群六十大壽。鄭家廣為散發請柬,熱鬧了一番。鄭超群仍在九龍洲鎮長之位上,那客人自然多得不可勝數,賀品自然堆集如山。洪泰然借禮尚往來之機,所賀物件自然比鄭家送給洪家的更為豐厚,並且送上了一幅精心繡制、用金粉書就的寫有「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的對聯。熱鬧非凡之中,因近來匪患又起,鄭超群調集九龍洲民團在鄭家大院裡外護衛,並請大理保安團團長楊本憲率隊三天前到達九龍洲佈防。為什麼鄭超群做壽會如臨大敵呢?原來,鄭超群在做壽之前突然收到一封來路不明的函件,聲言將在鄭超群六十壽辰這天取其性命。鄭超群猜來猜去,將疑點集中在了王老五身上。

    除此而外,誰有如此膽子,竟敢在鄭超群六十大壽之日造次?這王老五與鄭超群因丟失九龍洲鎮長一職和其親屬以通匪罪被捕殺、關押,耿耿於懷,宿仇難解,忌恨日深,鋌而走險,自在預料之中。王老五這幾年在騰沖聚嘯山林已漸成氣侯,官軍數次圍剿也拿他沒有辦法。如今見鄭超群在九龍洲鄭家大院大張旗鼓祝壽,無名之火在心內再次點燃,思來想去,終於讓人給鄭超群送去一函,壓壓鄭超群的囂張氣焰。函曰:「鄭大鎮長:一別數年,今曰造訪。六十大壽,不至失禮。若要免災,送銀萬兩。做壽之日,午時送達。如不遵命,取爾老命。」其實,王老五早就在眾匪面前放話:「為報宿仇舊怨,手下已有一千多人槍,難道就不能搶一次九龍洲嗎?」於是,王老五帶了幾個親信在鄭超群做壽三日前便已化裝潛回了九龍洲。其餘匪眾則隱在蒼山花甸壩待命,在鄭超群做壽之日下山襲擊九龍洲。王老五在心中暗暗發誓:「鄭超群呵鄭超群,本大爺不報前仇,誓不為人!」王老五在九龍洲三日無從下手,只在剛剛開張不久的醉仙酒樓終日飲酒,等待時機。這醉仙酒樓離鎮公所不遠,是大理地下黨的秘密職絡點、交通站,年輕的老闆娘阿秀就是中共地下黨聯絡員。王老五因鄭超群早有防備,加之白日不好動手,便選擇在鄭超群正壽之日夜晚動手襲擊九龍洲及鄭家大院,以期一舉成功。

    鄭超群六十大壽這日,鄭家大院熱鬧非凡,賓客盈門,觥籌交錯,鄭家人齊集一堂,為鄭超群祝壽。鄭超群見做壽之日也無匪憂,心中疑惑不已:「這王老五匪巢遠在騰沖,來回奔波襲擊九龍洲划算嗎?要銀萬兩,真是癡人說夢。加之本鎮長防備森嚴,看來王老五即便到了九龍洲也不敢行兇搶竊。一旦王老五有異動,大理保安團、九龍洲民團人馬已近三千,足已將他圍剿殲滅。如此情勢,王老五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輕舉妄動。本鎮長做壽自當萬無一失。」是夜,鄭家大院燈火通明照舊唱戲祝壽,一片歡欣。看戲的有省、縣及九龍洲的富戶顯貴、鄉人,滿滿擠了鄭家一院子。洪泰然、吳氏自然以親家的身份也在場看戲。今夜,鄭超群特意點了《八仙祝壽》為眾人助興,增加做壽氣氛。誰知戲演到一半,突然人群之中一聲槍響,鄭超群應聲倒地。頓時,鄭家大院槍聲大作,亂成一團。

    打槍的、逃命的、喊叫的、躲避的,各自奔逃。王老五手使雙槍,左右開弓,見官樣之人和保安人員及鄭家之人便打,其手下眾匪早已在九龍洲四下放火殺人並衝進鄭家大院,紛紛四下放槍。也該逃避不及的段氏命絕,在亂槍之中不幸身中數彈,一命嗚呼。高廣珍奔逃之中,被流彈擊傷左臂,幸無大礙。其時,大理保安團、九龍洲民團兵士早已團團圍住了鄭家大院,楊本憲、楊本善兄弟二人指揮人馬往鄭家大院進攻。鄭家大院裡,鄭超群也真是福大命大,又逃過了一難,剛才的一槍,只是受了點輕傷,早已被鄭達家、鄭啟山和家丁搶救進了屋裡。鄭超群在騰沖遭王老五襲擊時,受的也不是致命傷,此次又大難不死,看來天不滅鄭超群。鄭達家、鄭啟山組織家丁護住鄭超群,與土匪拚死搏殺。王老五見鄭超群又逃過了一劫,早已無心戀戰,來日方長,走為上策,急令手下眾匪搶了財物,撤離鄭家大院。

    一時間,土匪如狼似虎往鄭家大門退去。其時,鄭家大門已被保安團重火力封住,土匪數次衝鋒,死傷不少,均未突破。情急之下,王老五急令攻打鄭家後門,可後門有民團重兵防守,土匪數攻不下,只好又撤回鄭家大院裡。王老五一看情況不妙,急中生智,強令土匪繼續分頭佯攻鄭家大院前後門,自己則帶領親信隱至鄭家大院的西圍牆下支放炸藥,意欲炸毀鄭家大院圍牆逃之夭夭。只聽一聲巨響,鄭家大院的圍牆早被炸開一個大口子,土匪在王老五的率領之下潮水般湧出鄭家大院,奪路而逃。西牆為九龍洲民團防守,可民團不堪土匪一擊,四處逃散。若民團堵住土匪逃路,保安團夾擊上來,王老五將插翅難逃。可民團乃一般武裝,怎敵凶悍無比的悍匪?楊本憲、楊本善見王老五已逃出鄭家大院,只好急令兵士乘勝追擊。土匪本是走慣山道野路之人,保安團、民團怎追趕得上,眨眼之間,土匪早逃上了蒼山,消失得無影無蹤。

    鄭家大院槍聲平息之後,鄭家人見少了老太太段氏,忙命人四下尋找。鄭家丫鬟終於發現了己經死去多時的段氏,急忙稟報了鄭超群。鄭超群聞訊大驚失色,悲痛欲絕。得知這一噩耗的鄭家人趕往段氏的屍體旁,上上下下早已哭成一片。此次九龍洲遭匪劫,鄭家段氏斃命,鄭超群被槍傷,高廣珍輕傷,下人死了十數個。大理保安團死傷近百人,九龍洲民因死傷數十人。九龍洲房屋被燒燬數百間,死傷百十人。土匪則丟下五百多具屍體,倉惶逃命。洪泰然、吳氏趁亂躲進鄭家安全之所,毫髮未損,洪家大院也因家丁拚死護衛,免遭橫禍。鄭超群強忍傷痛,讓人買來上好棺木為段氏裝殮、治喪。奔喪而回與在鄭家大院的唐春杏、鄭達家、高廣珍、鄭啟山、鄭啟芝、嚴秀敏及下人全都披麻帶孝,日夜跪在靈堂。

    知道鄭家辦喪事的親朋好友,不論遠近,都來鄭家大院弔孝。鄭家除了鄭啟川、鄭啟蘭尚在他鄉,並不知曉此事之外,均在場為段氏守靈。三日之後,是段氏的出喪之日。憂傷的嗩吶一路引道,將段氏送上了蒼山鄭家墳山安葬。近幾日,九龍洲送葬之人不絕,此次王老五在九龍洲真是犯下了不可繞恕的滔天罪行。五百多具匪屍則被楊本憲、楊本善命令兵士拖出九龍洲荒郊野外挖了個深坑埋了。保安團、民團死了的兵士封為烈士,極盡撫慰家屬,傷者則精心治療。痛定思痛,鄭超群忘不了報殺妻之仇,雪壽典之日遭劫之恨。鄭超群以九龍洲鎮公所公文形式具報王老五在九龍洲殺人越貨之罪狀至省府、縣府,要求派兵剿滅匪幫,保境安民。九龍洲賢達和知名人士紛紛在奏報上簽字畫押,同仇敵愾,聲討土匪罪行。

    鄭超群做壽引來王老五不但被刺傷還痛失結髮之妻,發誓有朝一日報仇雪恨手刃王老五方解心頭之恨。段氏安葬十數日之後,鄭家人紛紛外出做生意去了。鄭超群槍傷有所好轉之後,鑒於此次匪劫民團失利的原因,得到上司同意之下,即令楊本善帶上重金赴昆購買槍支彈藥,準備以精銳的武器裝備和擴充九龍洲民團,為他日率隊親赴騰沖參與剿滅王老五做準備。楊本善來回不到一月便購回大批美制武器以及軍用物資,讓民團一式的美械裝備,包括軍服也是美式的裝束。鄭超群在九龍洲大肆招兵買馬,在原有的一百多人的基礎之上,鄭超群計劃擴充至上千人,其中訓練騎兵五百人,並且邀請大理保安團軍事教官嚴格訓練作戰本領,同時提高軍晌,讓民團兵士沒有後顧之憂,一心保境安民,隨時出擊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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