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鄭超群經戲館一驚,忙命民團團丁護送高廣財返回高家,並加派人員嚴加防衛,不得有失。之後,鄭超群連鎮公所也不敢去便急急忙忙回到鄭家大院,嚴令警戒,閉門不出。鄭超群坐在堂屋中的太師椅上,邊吸水煙袋邊尋思:「原以為九龍洲匪患經張沖一剿,大部被殲,加之張彪暴死,定會煙消雲散,不復存在。可如今王老五又回來了!這事非同小可,得引起加倍警惕,方可保鄭家安全。並對王老五的家屬,應以通匪之罪關押,該殺頭的要殺頭,該判刑的要判刑,以儆傚尤。」鄭超群想畢,猛然發現鄭達家不在身邊,忙命楊本善派人前去找鄭達家。此時,唐春杏懷抱鄭達瑛在一旁說道:「鄭少爺肯定在怡紅院,一找便回。」楊本善一聽,急忙又派家丁前去怡紅院找鄭達家。家丁得命急忙奔怡紅院去了。果然,這鄭達家不一刻便被家丁尋回鄭家大院。鄭超群少不了對鄭達家又是一番指責。可鄭達家裝聾作啞,一言不發,任憑鄭超群訓斥。段氏在一旁,更是惱羞成怒,罵得一臉不是。待罵聲平息之後,鄭超群這才將剛才戲館裡高廣財遭王老五行刺一事說與鄭達家。
鄭達家一聽,原來剛才自己在怡紅院尋歡作樂時的槍聲來自戲館,心裡不禁一驚,心想此事非同小可,土匪竟然連警察廳長也敢刺殺。難道匪首王老五又死灰復燃、聚嘯山林?鄭達家告辭鄭超群、段氏出了堂屋,腰挎盒子槍去鄭家大院各處巡視了一番,見一切均萬無一失,這才又回到堂屋。此時的鄭超群正閉目養神,唐春杏在一旁趁段氏不在意,與鄭達家眉來眼去,以目傳情。鄭達家知唐春杏懷中的孩子是自己的骨血,心中不知是喜還是憂,是甜還是酸,總之,很不是滋味。鄭達家默然在心中暗忖:「遙想初見唐春杏心猿意馬之後,做出不齒之事與之偷情,並生下孽種。幸好此等天機,知情者阿玉已死,不然,定會鬧得滿鎮風雨不說,還將鄭家的名聲毀了。如今,此事天知地知,唐春杏知,本少爺知。即使洪家還有人知本少爺與鄭家二奶奶唐春杏有染,也斷然不會想到鄭達瑛乃本少爺親出,這事已成塵封的鄭家秘密。說千道萬,鄭達瑛畢竟是鄭家的血脈,本少爺定然要好好待她們母女倆才是。」鄭達家正在遐想之際,鄭超群睜開眼慢吞吞開了口:「達家,匪首王老五雖然還活著,可不足為懼。為父想聽聽近來鄭家德繼祥生意上的事。」鄭達家恭敬地回道:「鄭家德繼祥近來由於周轉資金短缺,因而造成了經營的捉襟見肘,加之受國內外市場的制約,想擴大經營幾乎不可能。若不盡快籌措資金,近期內,德繼祥必將倒閉一部分分號,方可度過難關。就說經營食鹽一項,要從德國進口大量海鹽,年進貨量可達四千餘噸,花費白銀無計其數。雖則有利可圖,可增大進口量才能有可觀進項。若如此,必然就得有大筆資金墊本。加之經營紫膠、牛皮也得墊付大宗資金,因而德繼祥必須有雄厚資金,方可賺到大錢。特別是近幾年德繼祥加大工業投資,收益尚待時日,而資金積壓過大,形成負荷過重,難以進一步擴大經營,因此,德繼祥要想有更大發展,就必須籌集大量資金,用於經營和再生產。若沒有大量資金投入,不久的將來,鄭家德繼祥滇緬貿易必將陷於癱瘓。
面對如此嚴峻境況,不知父親大人可否有良策教兒度過難關?」鄭超群怎能不知鄭家德繼祥面臨的抉擇,想了想之後,道:「鄭家德繼祥遇到的難題,想必洪家龍洲祥也會遇到。洪泰然、洪紫波定然比我鄭家還難。為父想過了,先將九龍洲鎮公所的部分閒置資金用上,不足部分向親戚朋友告貸,若再不行,可邀人入股,以股份制經營,方可轉敗為勝。達家可遵為父之囑,盡快實施行動,越快越好,特別是不能因資金短缺而放棄滇緬貿易。否則,鄭家德繼祥將失去許多國內外市場。達家,為父一番肺腑之言,絕不是危言聳聽。其次,與洪家龍洲祥的競爭採取的過激手段,適得其反,收效不大,反而使得其獲得市場,贏得人心,看來得要改變戰略,再與洪家龍洲祥一比高下、決個輸贏。」鄭達家點頭稱是,又道:「父親,這是否意味著對洪家龍洲祥已不再制約其發展?請父親明示。」鄭超群感歎道:「唉,多年來,在九龍洲洪家與鄭家抗衡,鄭家儘管採用極端手段欲陷洪家於不仁不義的境地,可幾次較量,最終洪家均略勝一籌,越來越興旺發達。看來,從今往後,鄭家德繼祥要改變經營方略和處世條律,方能立於不敗之地。因而,今後鄭家不再採用暗中手段,要與洪家明來明去爭鬥,比實力,拼經營,方顯鄭家立於當世的基業,絕非依靠詭計陰謀得來。眼下,我總號必須自購大量騾馬,一旦僱請馬幫馱運有困難,就要依靠自家的馬幫馱運貨物,使得商品源源不斷供給各地商號。只有商品不短缺,加之價廉物美,不敢居貴,顧客才不會散失。這為商的道理十分淺顯,但實行起來卻非常不易。縱觀中國歷代商賈的成功之道,不過如此而已。望你切記於心。」鄭達家見鄭超群如此用心良苦、周密籌劃,點頭稱是之際,眼裡差點掉下淚來。
就在鄭超群、鄭達家父子談論鄭家德繼祥生意上的事的時辰,洪泰然、洪紫波父子也在洪家大院燭光明亮的堂屋裡談論洪家龍洲祥的經營方略。只聽洪泰然如此言說:「九龍洲雖然仍有土匪搔擾,可畢竟翻騰不起大浪。看來,九龍洲自會太平一段時日。這是天賜良機,洪家龍洲祥要抓住這次發展機遇,在生意上做幾筆大買賣,以振龍洲祥的名聲。古人經商,信奉的是知地取勝,擇地生財,時賤而買,時貴而賣,見近知遠,預測生財,薄利多銷,無敢居貴,擇人任勢,用人以誠。這些信條,望兒謹記於心,不可忘記。」洪紫波道:「父親所言極是。龍洲祥近幾年歷經數次大起大落,始終沒有倒下,靠的就是生意上的誠信和敬業精神。此次九龍洲清剿了大部土匪,也清除了洪家多年防匪的心頭之患,因而,眼下正是洪家發展商業的最佳時機。
兒也想趁此良機,擴大龍洲祥的經營範圍和經銷商品,特別是借此機遇大力發展龍洲祥在雲南各地的商號,使其在同行中佔有一定的經營主導地位。近來雲南之外的商號經營,由於受國際市場的影響,不好施展經營策略。在雲南境內,經考察,西藏所需的商品,因國內市場貨物短缺,無法運入。鑒於此,兒一直在想,有一條商路龍洲祥可另僻蹊徑一試。我總號可組織陸路馱馬運輸茶葉、銀器,經麗江至德欽高寒山區,到達西藏銷售,然後,從西藏馱運皮毛至印度,再採辦毛呢、布匹等貨物返回麗江、大理銷售,可獲豐厚利潤。兒已盤算過,從大理或麗江起運經西藏到達印度,全程耗時兩月,而每年只有五月至九月才能翻越雪山,雖然路途遙遠,可不失為龍洲祥的又一生財之道。而今正是絕好的時機,不知父親意下如何?」洪泰然聽洪紫波之言,立即站起身,手托水煙袋在堂屋中來回走動,思索良久。這條道古稱「茶馬古道」,洪泰然怎不知有利可圖。
可洪泰然心中明白,這條路道遠途長,來回數月,若遇大雪封山,即不能行,貨物若半途遭遇匪劫,損失將不可估量。過去,洪泰然曾親自率馬幫進藏求財,在雪域被大雪阻攔,後又被匪搶竊一空,險些喪命異鄉。如今往事已遠去,可每憶及此,洪泰然禁不住不寒而慄,心存恐懼。勾起往事的洪泰然對洪紫紫波言說進藏求財的險惡,得慎之又慎,方可行動,萬萬不可冒險。洪紫波力陳利弊,闡述今非昔比,險中求財,可得富貴。洪泰然思忖良久,方道:「如此看來,兒已全盤謀劃進藏之事。西藏自古需大理的茶葉、銀器,有大利可圖。為父雖知迢遙險惡,但也知並不是不能逾越。既然兒已決意經營此道,為父哪有再阻攔之理?兒呵,只不過要做就做大筆生意,要賺就賺個金足銀滿,大利重利。若要進藏,龍洲祥馬匹不足,可得要向外徵用,若沒有數百匹馱馬,甚至上千匹馱馬,就切不可輕易做茶馬古道上的生意。」洪紫波見洪泰然已同意洪家龍洲祥開僻新途壯大生意,心內自是一番欣喜。
是夜,蒼山洱海沉浸在美妙無比的夜色之中,洪紫波擁著丁敏惠浮想聯翩,洪家龍洲祥決意開僻大理至拉薩的經商之途,絕非易事,武裝押運自然少不了,可沿途翻山越嶺難免經歷幾多風險。丁敏惠見洪紫波焦慮不已,難已成眠,知洪紫波未曾遠行心中似乎早已多了幾分牽掛,便對洪紫波附耳道:「夫君此次赴西藏經商,萬不可掉以輕心。自古茶馬古道多有凶險之事發生,要多帶一些精幹強悍的家丁護衛前行,若此次經商通達成功,洪家龍洲祥自然又多了一條生財之道。明日又要與夫君相別數月,敏惠的心早已牽掛思念不已。」洪紫波道:「賢妻不必多慮,此行非同小可,為夫定當小心從事。對於洪家龍洲祥而言,進藏經商已是勢在必行,我已積累了出外貿易的經驗,此次定當大吉大利,賺個滿盆滿缽而歸。」丁敏惠道:「夫君進藏必然要前往劍川、鶴慶僱用馬幫,因管家段有義是鶴慶人,加之,做洪家管家之前又做過馬鍋頭,也曾進藏做過生意,夫君何不讓其一道前往?」洪紫波回道:「賢妻此言甚好,正合我意。此行若能與段管家同行,定然更有得勝成功的把握。待我明日一早稟明父親就是。看來,洪家龍洲祥此次進藏經商定會凱旋而歸。」洪紫波與丁敏惠喁喁絮語至一更天方才安眠。此時的洪家大院除了更夫及巡夜的家丁不停地走動之外,院內早已是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