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洲 第25章
    翌日一大早,洪紫波準備行裝及盤纏即將奔赴劍川、鶴慶僱請進藏馬幫及備辦購置貨品,以期早日出發,經營「茶馬古道」的生意。車伕阿寶正在備鞍餵馬,備好行程所需的馬料等物。幾個家丁身挎盒子槍也早已整裝待發。洪泰然、吳氏端坐在堂屋裡,丁敏惠忙出忙進召喚丫鬟備早茶、早餐。洪紫波正在堂屋中與洪泰然言說要管家段有義也一道同行的理由,因段有義乃進過西藏的鶴慶馬鍋頭出身,其親屬故交多為趕馬人。為了洪家龍洲祥的茶馬古道的生意,洪泰然焉有不允段有義前往之理。洪泰然點頭同意段有義與洪紫波一道進藏,便讓下人將段有義喚來,如此這般交待了一番,並讓其借回家之機,帶些銀兩回家補貼家用。段有義唯唯喏喏,並言其已十歲的兒子段興可否來洪家龍洲祥做夥計,洪泰然自然應允。段有義見所請已如願,感激不盡、叩首謝恩之後,便告退準備行裝去了。段有義原是鶴慶有名的馬鍋頭首領,在做洪家管家之前,在鶴慶經營馬幫運輸業,西進西藏,南下大理、下關、昆明、騰沖、保山,不意與洪泰然結識,做了洪家的管家。如今,洪家要開拓茶馬古道生意,段有義自是不可推辭。

    數刻之後,洪家大院裡走出了以洪紫波為首的赴茶馬古道的商隊。此時的九龍洲正沐浴在初升的燦爛陽光之中,蒼山如黛,洱海泛藍,一切顯得是那麼和諧和柔美。心內雖然憂心忡忡的洪紫波此時卻顯得格外沉靜,在九龍碑前停留朝拜片刻之後,洪紫波這才上車繼續向北而行。一路上,洪紫波任由馬車顛簸,閉目遐思。坐在洪紫波身邊的段有義,激動的心情難以抑制。會講民家話、藏話、納西話的段有義,自從做了洪家的管家之後,便很少過問馬幫運輸上的事,如今受洪泰然的指派,前去與洪紫波開僻茶馬古道的生意,特別是僱請馬幫進藏之事,更讓段有義心緒難以平靜。過去從事馬幫運輸做馬鍋頭,從鶴慶至麗江,然後至中甸,進入西藏的拉薩,爾後又至印度再返回鶴慶,來來去去不知走了多少回,也經歷了無數次險難,也曾遭過無數次匪劫,受過傷,大難不死。段有義憶起與洪泰然初識於鶴慶銀器商場的往事。那日,洪泰然至鶴慶銀器市場採購銀製品,準備販往緬甸或昆明、成都、重慶、上海、天津等地,賺來回奇貨錢。銀器市場上,做工精美的銀器滿目皆是。

    銀器店舖見來了大買主洪家龍洲祥老闆洪泰然,紛紛推銷自己的產品。洪泰然身邊雖然有兩個家丁護衛,可還是讓地痞流氓鑽了空子,與不法商家一道以次充好坑蒙洪泰然。銀器中有假銀器,真品之中摻雜了水貨。眼看洪泰然就要吃虧,在一旁觀看的民家小伙子段有義上前一把拉住洪泰然,說了銀器之中的秘密。這下卻惹惱了地痞流氓,一窩蜂圍攻毆打段有義。一同與段有義趕馬的馬鍋頭,見勢不妙也擁上來幫段有義的忙。一場混戰在銀器市場展開了。結果,雙方均有傷者。段有義因拚死護衛洪泰然也受了傷。洪泰然至此結識了仗義勇為的段有義。洪泰然慷慨解囊,發給段有義及馬幫朋友一人五塊大洋,並請段有義及馬幫兄弟大吃了一頓,以示感謝。從此,洪泰然就讓段有義在鶴慶為洪家龍洲祥收購銀器,以及馱運貨品至洪家龍洲祥的各地分號。一來二去,二人由相識到相知,由相知到相處。最終,洪泰然聘請段有義做了洪家的管家,從此,段有義與洪家結下了不解之緣。

    馬車向北馳奔,段有義在心中思忖:「此次,洪家要組織大馬幫販賣銀器、茶葉到西藏,若沿途順利,安全抵達西藏拉薩,到時可賺個對本利,或許更多。然後,再從西藏馱運藏藥、皮革到印度出售,也能賺個對本利。將印度的特產再運到昆明、大理,到時又賺個對本利。如此這般,不出數月,洪家就可獲得豐厚的利潤,有大筆款項進賬。這真是一宗來來回回大賺的大買賣吶。」段有義正思索之際,一直心緒難平的洪紫波道:「段管家,這次進藏做生意,茶葉已派人前往下關、保山、臨滄、鳳慶採購,定會如數收齊。本少爺思來想去,只要加些錢,在鶴慶收購上好的銀器、茶葉不成問題,只是這馬幫能租賃到數百匹,甚至上千匹嗎?」段有義微微欠了欠身,道:「本管家回少爺話。據我所知及積累的經驗,只要沒有大戶與洪家爭奪生意,由本管家出面,租用上千匹馱馬自會辦得到。只是眼下正值農忙季節,恐一時難以聚集馬隊,加之,進藏路途險惡遙遠,若租費不公平,就會難免有麻煩。」洪紫波一聽段有義如此言說,心內不禁疑慮起來,道:「段管家所言極是。

    本少爺想過了,要順利開拓洪家茶馬古道的生意,看來只能多下血本,提高銀器、茶葉以及租用馬匹的費用,在市場價格的基礎上加以上升,就能完成首筆生意,獲得高額利潤。」段有義道:「銀器、茶葉只要稍為高於市價,很快就會籌集備齊。這馬匹嘛,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本管家將利用多年在馬幫經營中的老關係,四處調集租用,上千匹騾馬不用數日即可雲集。只要貨備齊了,馬匹夠數了,這筆大買賣就能做成。」洪紫波笑了笑,道:「此次進藏生意,本少爺仰仗段管家了。在此,本少爺謝過了。」段有義也笑了笑,道:「少爺何必言謝。

    本管家與老爺有生死之交,此次進藏生意,本管家定然會竭盡全力助少爺成功的。少爺,只是不知進藏護衛隊去多少人?」洪紫波揚了揚手又拍了拍腰間的盒子槍,道:「眼下來了數人,待萬事齊備之後,再來十數人,即可組成精悍的護衛隊。裝備均是清一色的德國造的快槍,子彈也備了個足夠,段管家儘管放心就是了。」段有義一臉肅然道:「到了鶴慶再聘請十多個熟悉茶馬古道路線及沿途安危之人做押運,此次進藏就必然會旗開得勝,凱旋而歸。」洪紫波與段有義均會意而笑。二人又議了些小事,便各自想心事不再言語。洪紫波透過窗簾,凝望著窗外的景物,心中又是一番遐想:「只要新開僻了茶馬古道的生意,洪家龍洲祥自然又是一重新天,贏得無限商機。」

    從九龍洲出來不到一個時辰,洪家商隊即到了鄧川地界。這鄧川古時屬鄧賧詔,是文獻名邦。洪紫波命令停車,讓眾人用了早餐,然後又向鶴慶進發。太陽落山之時,眾人即到了鶴慶。用了晚餐,住進客棧之後,洪紫波即讓人喚來段有義,二人商量聘請馬幫以及購買茶葉、銀器之事,由段有義負責聘請馬幫和護衛帶路之人。二人又閒聊了片刻,段有義這才告辭洪紫波從客棧出來,逕直朝久別的家走去。段有義的家在鶴慶縣城之南,家中家徒四壁,家中只有老母、妻子和年僅十歲的兒子段興。段有義做趕馬人那幾年正當經營,掙錢不多,僅夠一家人的溫飽。當上洪家管家之後,雖然月月有俸祿、年年有紅包,可段有義是忠義之人,該自己得的就要,不該自己得的分文不取。做洪家的管家十數年,為洪家兢兢業業、忠心耿耿,從來沒有什麼非份之想。

    只是此次臨行之前對洪泰然言說,要求首次進藏生意返回之後,將兒子段興交與洪家龍洲祥做夥計。當時,洪泰然滿口答應,並闡明將其培養成人,讓其立於當世,做個堂堂正正的人。段有義知洪泰然乃是言而有信之人,自知做洪家管家做對了,從今往後要盡職盡責為洪家當好家才是。段有義進了自己的家門之時正是掌燈時分,老母、妻子在昏黃的油燈下聊天,生得濃眉大眼的段興則在一旁練習寫毛筆字。家人見段有義突然回家,格外驚喜。這一夜,段有義與妻子在床上幾乎聊到了天明。第二天一早,段有義即找到知交鶴慶最大的馬鍋頭趙大,讓其馬上為洪家龍洲祥招聘馬幫並從此管理洪家龍洲祥進藏馬幫,待遇豐厚。趙大常年趕馬奔走於滇藏之間,熟悉民家語之外,懂得藏語和漢語,且與沿途馬店客棧和鄉民十分熟悉,一聽段有義要聘其為洪家馬幫之首,便滿口答應了。

    不出五日,趙大在段有義的授意下已招到了數百匹馱馬,洪紫波也收購到了不少貨品。銀器不出二日即可收齊,等下關、保山、臨滄、鳳慶的茶葉一旦運到,貨品就可備足了。洪紫波、段有義心知洪家的馬幫只有兩百多匹,如今要聘用到上千匹尚有時日,這可急壞了洪紫波和段有義。這時,又傳來洪家在鶴慶收購銀器、茶葉以及招慕馬幫進藏之事鄭家已知曉的消息。洪紫波當機立斷,命人趕往下關召回洪家馬幫,趕往鶴慶。人在九龍洲鄭家大院的鄭達家知洪家要進藏做生意,也知洪紫波已抓住了當前國內的商機,便也隨機應變大張旗鼓趕往劍川、鶴慶,準備進藏做生意,在經營之中與洪家一比高下。無奈洪家搶先一步佔了先機,已將貨品堆進倉庫,參與馱運的馬匹已雲集鶴慶,準備登程前往西藏。鄭達家深知,要想進藏做生意賺錢,沒有馬匹和貨品,只能是一句空話。鄭達家在鶴慶奔忙三日,也未購得多少貨物和租用到多少馱馬,只能眼睜睜看著洪紫波打點行裝、清理貨物、準備進藏。生意場有如戰場,機遇稍縱即逝,洪家只搶先了數天時間,便勝券在握。

    洪紫波、段有義見鄭達家也在鶴慶招集貨物和馬匹,知鄭家也有意於進藏生意,便急忙商量對策,以應對鄭家德繼祥。段有義星夜與趙大快馬趕往麗江、永勝利用關係熟人,很快又租用到了不少馱馬並組織了一大批貨源。就在這時,下關、保山、臨滄、鳳慶的茶葉及洪家馬幫也相繼到達鶴慶。如此一來,洪家龍洲祥貨物已籌足,馱馬已逾千匹,可啟程前往西藏了。洪紫波見段有義、趙大從麗江、永勝凱旋而歸,大大讚賞了一番,便定了良辰吉日,準備首次進藏,經營利潤可觀的茶馬古道的生意。鄭達家見洪紫波準備進藏而鄭家進藏所需的貨物尚未備齊,別說組建千匹馬幫就是數百匹也一時難為,心內自是焦急萬分。一旦洪紫波的商隊先期抵達拉薩,便賺了大錢,而鄭家即使於近期進藏,若市場有變,貨物一多,別說賺錢,賠本也未可知。因而,鄭達家馬上派人至洱源、雲龍、永平及保山租用馱馬,收集貨物,進藏生意非做不可。鄭達家在心中暗呼:「若生意場上成騎虎之勢,那麼,不可猶豫,不可徘徊,否則將一敗塗地,賠了老本。此次鄭家進藏的生意,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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