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洲 第21章
    適逢雲南境內各武裝派別從刀兵相見變為止兵息戈,軍閥之間的爭權奪利也似乎塵埃落定,局勢逐漸趨於平穩,新任當權者龍雲迫於各方壓力,萬不得已之下,雲南省政府於九月任命國民革命軍第三十八軍一0一師由張沖師長領兵進駐大理,在大理保安團的配合之下,進行軍事剿匪。張沖本綠林出生,深知匪性,故出兵神速,向慣匪張彪、王老五盤踞的老巢花甸壩發起了突然的攻擊。被張沖的部隊和大理保安團合圍的匪徒乃烏合之眾,怎敵張沖的勇猛之師,在死傷無數的情況之下,張彪、王老五拚死奪路而逃,有近兩千人衝出重圍潰退逃遁至蒼山深處。張沖知匪徒一旦隱入大山,必擇險境,即難以剿滅,追趕也是徒勞,便下令撒往九龍洲駐紮,待機再剿。確實正如張沖所料,張彪、王老五退藏之處險要無比,易守難攻,且糧草充足,只有一條羊腸小道出入,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張沖、楊本憲率領部下到達九龍洲之際,九龍洲的老百姓傾巢而出立在道旁路邊歡迎張沖的剿匪部隊和大理保安團官兵凱旋而歸,並且殺豬宰羊熱情款待張沖一行。張衝將師部設在九龍洲鎮公所,坐鎮指揮剿匪。一時間,九龍洲到處見到身著兵服的保安團的團丁。鄭超群以一鎮之長的身份,下令九龍洲各大商家和富戶勞軍,出錢出糧,不可推辭。鄭超群自然盡地主之誼在鎮公所設宴款待張沖、楊本憲及其手下的軍官。張沖問鄭超群了一些九龍洲的狀況和匪患造成的損失,心想此次受命剿匪,責任重大,須加強軍紀方能贏得民心,方能最終班師回昆明。

    張沖道:「鄭鎮長,此次本師長奉命至九龍洲剿匪,深知匪患由來已久,而在滇西,九龍洲因地理位置及富庶聞名遐邇,故受匪侵擾更為嚴重,若本師長此次不能剿滅張彪、王老五,本師長誓不撤兵!鄭鎮長是九龍洲的名門望族又是一鎮之長,不知對剿滅張彪、王老五,清除九龍洲匪患,有何良策?本師長願洗耳恭聽,敬請鄭鎮長懇談見解和高見。」鄭超群見張沖如此言說,躬了躬身,道:「本鎮長及家人乃至九龍洲的父老鄉親,多年來一直苦於匪患,張彪、王老五多次在九龍洲搶竊殺人、無惡不作,犯下的罪惡,磬竹難書。

    本鎮長曾被土匪擄上花甸壩,受盡苦難,幸好家人及時營救,不然,早成了土匪的槍下之鬼。依本鎮長之見,剿匪務必斬草除根,重中之重當是擒殺張彪、王老五等匪首。古人言,擒賊先擒王。張師長,只要除了匪首,匪幫何愁不滅?」張沖一聽,哈哈笑了數聲,言說匪首非一般之人,加之長年養成匪氣,凶悍狡詐無比,擒住匪首談何容易,要擒匪首也只能施展計謀,引蛇出洞,放長線釣大魚,張網等待,此事只能從長計議。眼下,要緊的是探清匪徒去向,然後,再出兵合圍,一舉殲滅,方是上策。眾人見張沖說得頭頭是道,便附和稱是。於是,鄭超群讓人安排眾官兵就餐,自己則與張沖、楊本憲喝酒敘談,進一步商量剿匪的事宜。

    如此這般,三個月之後,見一時難於剿滅匪幫,楊本憲只好先率大理保安團撤出九龍洲返回大理,張沖在九龍洲駐軍一駐就駐了半年多時間,除了出擊剿匪數次,威鎮匪幫之外,只是圍而不攻,截斷匪徒出山進山之路,斷其糧草供應。張沖定下妙計,誘匪暴露,重重一擊,聚而殲之。每天,均有由偵察人員傳來的張彪、王老五匪情動向的消息。張沖接報,只是按兵不動,將匪幫狀況弄了個一清二楚,靜觀其變,準備出擊,一舉撲滅匪患。其間,張沖在當地人的帶領之下,扮成打獵者和採藥人,來往數次,深入匪區探聽情況,對花甸壩的地形繪製了詳盡的地圖,一切都做到了胸中有數。行動中,雖然也曾有驚有險,甚至與匪首張彪、王老五偶然遭遇於深山腹地,但都被張沖巧妙應對,化險為夷,脫身而歸。就在這時,張沖接省政府之命,令其擇時在剿匪中將匪招安,以擴充兵力,減少不必要的傷亡。張沖旋即召開軍地兩方會議,遵照省政府之令,商討招安張彪、王老五之事。

    定下招安大計之後,張沖親自手書一函,言說意欲招安張彪、王老五之意。然後,讓鄭超群星夜派人送達藏匿於蒼山深處的張彪、王老五,勸其歸降,接受招安,方是出路。數日之後,張彪、王老五即接獲張沖讓其投誠的信札。二人深知若繼續與張沖對抗,終有一天定然會坐吃山空、糧草全無,可如此被招安,心又不甘。於是乎,施了緩兵之計,先約張沖在花甸壩會面,視情況密殺張沖或將其捕獲,便有了生存進退的資本。若張沖有誠意,便可隨機應變,接受招安,掌握主動。於是,張彪特派心腹前去九龍洲拜會張沖並呈上一函。張沖拆閱張彪的來信,不禁沉思良久。然後,當機立斷,讓送信之匪稍安勿躁,且去進餐飲酒,一個時辰之內定有回音。原來,張彪來函中如是言說:「張沖師長鈞鑒:貴軍來得神速,我已率部退至蒼山深處數月,駐紮於深山密林之中,其奈我何?若張師長有誠意言和,能否擇日而聚,於三日之後隻身屈駕花甸壩,共商招安改編之事。屆時,本人定在花甸壩恭侯大駕,共成大事,如何?」張沖即刻召集會議,具體商討上花甸壩與張彪會面與否的事宜。

    會上,參會者各抒己見,大家對去與不去的利與弊、誠與詐,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一籌莫展。最終,張沖思忖片刻,果敢地道:「古語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師長洞察局勢、分析情況,並已悉聽各位的高見,言之均有道理。數月來,本師長一直引蛇出洞,此番張彪送上門來,豈能讓他再次走脫?本師長決意上花甸壩與張彪會晤,看其耍什麼花招,待探得虛實之後,再行進剿也不遲。不知各位認為本師長此舉如何?」眾人一聽,紛紛勸說張沖不可冒然前往,張彪匪性難改,又是反覆無常之人,背信棄義只在朝夕之間,萬萬不可上其當受其騙,前去冒險。張沖手一揚,平息眾言,又道:「諸位別再勸說,不必再多言,我意已決。與張彪一會,非去不可!本師長已作好防範,諒他張彪也不敢輕舉妄動,自取滅亡。本師長已有謀劃,待本師長去花甸壩的前夜,大軍趁著夜色悄悄搶佔花甸壩的有利地形,隱蔽待敵,見機行事,隨時聽侯命令,若匪有異動,立即向匪發起攻擊,就地消滅頑匪。」言畢,張沖手書一函,出見張彪信使,讓其火速回報張彪,三日之後,花甸壩相見,共商招安之事。

    第二日入夜,張衝下令大軍隱蔽出發,佈兵於花甸壩四周有利山頭,等待信號,伺機而出。第三日一早,張沖帶上數名衛士,帶足槍彈,騎上快馬,出了九龍洲,直奔花甸壩而去。午時,張沖一行進入了花甸壩卻不見一個匪陡。張沖心中甚為疑惑,暗道:「難道土匪已探知本師長的計謀?想必不會吧?此次佈兵花甸壩神不知鬼不覺,張彪即使狡猾過人,也是難以發現的。」張沖正猜測之際,張彪讓人送來一函,要張衝前往花甸壩的密林議商招安之事。無奈之下,張沖密令身邊的衛士想法前去通知大軍隱蔽跟進,不得有誤。爾後,張沖只好在匪徒的引導下去了密林。這密林在花甸壩西側,前久張沖曾偵察過,心中自然無所畏懼。臨近密林,匪徒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殺氣騰騰,氣勢洶洶。眾匪站立小路兩旁,用刺刀、大刀、長矛搭蓋交叉,早就領教過如此陣勢的張沖毫無懼色,一路昂首而去。進了密林深處,只見樹影草叢之中,暗藏殺機。

    前行不遠,才見過足了煙隱早就恭侯張衝前來的張彪、王老五在臨時搭蓋的草堂之中見了英氣逼人的張沖。張彪乃草頭之王,今日見草莽出身的張沖如此膽略過人前來赴會,早已笑臉相迎,直呼張沖雖然貴為一師之長卻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好漢。並笑言,曾於山中雖然見過化了裝的張沖數面,還是讓張沖走脫了,可見張沖的膽識過人。張沖言之灼灼,申明大義,望張彪在大軍追剿之下棄暗投明,接受招安,方是上策。其時,張沖眼觀八路,知帳前幕後均有伏兵,隨之,借上茅坑之機早將張彪的匪巢探了個明自,心中也有了盤算。張彪見張沖臨危不懼,欲殺張沖,可一時沒有了主意,加之做賊心虛,心中早已發慌、發怵。言談之中,張彪開口閉口大談為匪的自由自在,並與張沖稱兄道弟言談一些匪中軼事和為匪天機,隻字不提接受招安之事。張沖洞察張彪並無招安誠意,心中盤算著如何點出正題,便瞅準時機問起張彪招安之事,張彪支唔半天,搪塞一番,沒有一個真實的態度。

    張沖也不便語調強硬,權且裝糊塗,說些人各有志、不可強求的言不由衷之語,不了了之。張沖正在思忖如何脫身之時,張彪開始張羅飲酒用餐。張沖順水推舟,含笑入席,一連與張彪、王老五飲了數杯。席間,三人自然少不了一番應酬,張沖為了麻痺對手竟然述說了一些早年身在綠林的奇聞軼事。其實,張彪心懷鬼胎,見張沖英雄氣概,臨危不亂,心中早已沒譜。而此時此刻的張沖卻暗藏心機,含而不露,盡情飲酒。待酒上心頭之際,張沖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端酒上前,衝著張彪一笑,道:「今日本師長至花甸壩,幸會張彪大爺,並受到熱情款待,本師長借花獻佛,用這酒就此謝過了。」言畢,飲了杯中之酒,又道:「張彪大爺,招安之事,悉聽尊便就是了。今日本師長還有要事去辦,飲酒到此罷休,來日方長,後會有期,到時定然不醉不歸。」張彪、王老五也趁著酒興,附和一聲,仰脖乾了杯中之酒,與張沖話別。張沖邊拱手邊往外走,快步出了密林,與眾衛士一道翻身上馬,再向送行的張彪、王老五拱了拱手,然後,揮手一鞭,揚長而去。

    張沖快馬出了花甸壩與尾隨而來的部下會合,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交待了一番,即刻讓人發信號通知隱在花甸壩各個山頭上的官兵發起圍剿土匪的進攻。隨著信號彈的升空,一時間,軍號齊吹,槍炮聲響成一片,震盪山谷。張彪剛剛送走張沖返回巢穴正要繼續飲酒,便見哨馬驚慌失措進來報告,說花甸壩四周的山頭上發現大批官軍。張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幾日,下屬均報沒有官軍的蹤跡,難道這些官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張彪正想再尋問哨兵幾句,突然,花甸壩的四周槍聲大作,炮彈已落在身後不遠的山頭,震得山搖地動。張彪連呼上當,為剛才未下令捕殺張沖而放虎歸山叫苦不迭,後悔不已。酒已被驚醒大半的張彪、王老五來不及多想,急忙操槍往外衝去。

    此時,張沖的伏兵正四面湧進花甸壩,張沖騎在馬上,指揮部隊合圍土匪。張彪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加之密林已被官軍團團圍住,炮彈從頭頂如雨而下,躲避不及的土匪死傷了不少,已無法應對越戰越勇的官軍。慌亂應戰之中,張彪只好下令撤退,但為時已晚,官軍猛烈的炮火已封鎖了外逃之路,激戰不到一個時辰,土匪已成甕中之鱉,只有招架之功已無還手之力。熟悉地形的張彪匆匆帶領未死的數十個貼身心腹及王老五拚命殺開一條血路,落荒而逃。此戰,張沖不費吹灰之力,搗毀了張彪花甸壩的老巢,剿滅了大部土匪,殺了個雞犬不留,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大獲全勝。張衝下令騎兵營繼續追剿土匪,讓逃跑之匪遠離花甸壩,然後,盡快返回九龍洲。其餘部下打掃戰場,清理戰利品,準備退出花甸壩,回到九龍洲駐防,休養生息,以利再戰,不捕殺張彪,絕不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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