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洲 第18章
    唐春杏心中自然想著的是鄭達家,眼睛禁不住往鄭達家身上瞅,撩撥得鄭達家心內好一陣煩熱難耐,若高廣珍不在身旁,那該多好。此時此刻的鄭達家早已忘了禮義廉恥,恨不能上前一把摟住唐春杏親吻一番,以釋心中無名升騰的慾火。無奈佛門聖地不可造次,加之有高廣珍在,只好強抑心中念想,若無其事地默默歎息不止。鄭家數人正祈禱之際,洪家少爺洪紫波攜太太丁敏惠也前來蝴蝶泉小寺進香還願。原來,這洪紫波出外巡察洪家龍洲祥外埠分號也剛返回九龍洲不久,心中因洪家生意上的艱難而煩惱不已,丁敏惠乃聰慧之人,便勸洪紫波何不趁農曆四月十五去蝴蝶泉進香還願,解解心中煩憂。洪紫波見鄭達家也在蝴蝶泉小寺之中進香詭拜,本想迴避,可一腳跨進小寺,已是無法退避了。仇人相見,本該分外眼紅,可洪紫波與鄭達家均在寺中佛前不便發作,便互相打拱作揖,互道問侯之語,客客氣氣,只差手沒有握在一起。至於洪家鄭家的少爺、少奶奶及家眷許的什麼願,誰也難以猜到,總之,眾人出了小寺一路賞景之後,便到戲院看戲去了。

    戲院裡唱的是滇戲。大理早在清朝嘉慶、道光年間就有滇戲班子了。清朝咸豐、同治之時,反清義士杜文秀在大理帥府坐鎮,宴請貴賓高朋,讓人唱戲取樂,唱的也是滇戲。今日,蝴蝶泉戲院唱的滇戲是《吳漢殺妻》、《五台會兄》。戲正演到熱鬧之處,只見唐春杏以目示鄭達家,然後,逕自離開戲院,朝戲院之後的樹林走去。樹林之後有一院房子,是專供來聽戲的貴賓休息小憩之用。鄭達家已知唐春杏之意,又見唐春杏纖步而去,便向高廣珍撒了個謊,跟隨唐春杏出了戲院,走走停停,雙雙到了貴賓休息室。二人剛入室,便急不可待擁抱接吻在一起,互訴相思。唐春杏青春年華嫁了年屆不惑的鄭家老爺鄭超群,儘管享盡榮華富貴,可慾望難以滿足,懷春不已,今日紅杏出牆且與鄭達家偷情悅歡只是順其自然而已。鄭達家乃花花公子、情場老手,抱住美人唐春杏的那一刻,心內早已慾火難耐,顧不了輩份的約束,再一把將唐春杏放於床上,三下五除二寬衣解帶,然後,再剝去唐春杏的衣裳,恨不能一口吞下美艷如花的唐春杏。二人乾柴遇到烈火,滾為一團,焉能做不成美事?

    丁敏惠正看戲看得入迷之際,猛然想起自己放在休息室中的佛珠未戴在身上,便喚丫鬟阿玉快去取來。阿玉怎敢怠慢,急匆匆去了休息室。世間之事,真是無巧不成書。偏生這丁敏惠的丫鬟阿玉神差鬼使般推錯了門,冷不防衝進了鄭達家與唐春杏正在顛鸞倒鳳的臥房。這鄭達家與唐春杏方才為速成美事竟一時大意忘了閂門,便讓阿玉撞上了二人如膠似漆、魚水之歡的精彩一幕。這阿玉乃黃花閨女,怎見過如此陣勢,早嚇得驚叫失聲,慌慌張張、跌跌撞撞退出房去。也就在一瞬之間,阿玉慌亂之中卻已看清了從雲裡霧裡驚恐失態的鄭家少爺鄭達家和鄭家二奶奶唐春杏。鄭達家、唐春杏也活該有事,一件本該天知地知、鄭達家知、唐春杏知的天地之合的美事竟讓第三者知曉了,而且偏偏是對頭冤家洪家的丫鬟,這事真是蹊蹺和無可奈何。做完美事之後,懷擁唐春杏的鄭達家心中明白,此等有傷鄭家大雅的風流韻事若傳揚出去,九龍洲可就有好戲看了。

    阿玉於驚慌中取了佛珠,頭也不敢回,一溜碎步急忙回到戲院,將佛珠交給了丁敏惠。此時,《五台會兄》正演到精彩之處,台上演得認真,台下一片喝采之聲。丁敏惠見阿玉臉色煞白,表情慌亂,甚覺奇異,便問有什麼事。阿玉怎敢將鄭家少爺鄭達家與鄭家二奶奶唐春杏之事言說。丁敏惠見阿玉遮遮掩掩、吞吞吐吐,心中更是疑惑頓生,便罵了阿玉幾句。阿玉見丁敏惠已動怒,只好悄聲說道:「有一事奴婢不敢言說。若說了此事,勢必惹惱了鄭家,引來大禍。」丁敏惠一聽,見與鄭家有關,更要問個明白不可。阿玉見推讓不過,便顫驚驚說道:「此事奴婢不敢言說,可又不敢不說。剛才少奶奶讓奴婢去休息室取佛珠,不想無意中推錯了門,看到了……哎喲,這事打死奴婢也不敢說出來呵!」阿玉心知若將天大的秘密說出去,將會引來一場臨頭大禍,便又不言語了。丁敏惠正聽著卻又見阿玉欲言又止,又罵開了。

    丁敏惠靈機一動,站起身環顧四周之後,讓阿玉跟著往戲院外走去。到了戲院外,阿玉這才原原本本將方纔的遭遇說了一遍。丁敏惠不聽則已一聽還真吃驚不小,難怪阿玉難於啟齒。丁敏惠思忖半晌,知此事非同小可,便讓阿玉快去戲院裡將洪紫波喚了出來,如此這般將阿玉親眼所見鄭家少爺和鄭家二奶奶之事告知洪紫波。洪紫波見鄭家竟有如此齷齪之事發生,自是一番高興,自言自語道:「鄭家鄭達家少爺如此傷風敗俗,老天真是沒長眼晴,還讓鄭家如此發達。鄭達家呵鄭達家,你真是鄭家的不肖之子。」洪紫波轉而對阿玉交待道:「你無意得知此事關係重大,到此為止,切記不要向外聲張,本少爺自有主意,待時機一到,便以此事為把柄與鄭家再爭高下。」阿玉只是點頭,心裡仍然驚顫不小。三人正想回戲院繼續看戲,突然聽到有人喊:「土匪來了!」戲院裡早炸開了鍋,聽戲之人拚命四處奔逃,隨之,蝴蝶泉裡槍聲響成一片。

    原來,此次土匪來搶正是匪首張彪、王老五一手策劃的。張彪自從被大理保安團打散之後,數年流竄到外地行竊,如今見九龍洲防範鬆懈,便又率眾匪回到了老巢花甸壩安營紮寨,準備大幹一場。王老五向張彪獻計,言說四月十五蝴蝶會,正好化裝潛入蝴蝶泉搶他個措手不及,定然旗開得勝,大獲財喜,得勝而歸。張彪一聽,便率眾匪下了花甸壩,悄悄進入蝴蝶泉實施搶劫。鄭達家本想與唐春杏暗渡陳倉,好好風來雨去再歡愉一番,不想卻被洪家丫鬟阿玉撞了個正著,敗了興致,只好怏怏與唐春杏依依不捨出了休息室。

    鄭達家剛出休息室便聽到土匪來搶蝴蝶會的消息,又見蝴蝶泉裡混亂不堪,槍聲四起,便操槍在手,奔向戲院,意欲前去保護高廣珍。真是冤家路窄,鄭達家還未到達戲院便見丁敏惠、阿玉在洪紫波及洪家家丁的護衛之下正想匆匆離去。鄭達家靈機一動,心想正是除去知情人阿玉的絕好時機。於是,鄭達家急忙與唐春杏一道隱身於樹林之中,將槍口瞄向了洪家丫鬟阿玉。說時遲那時快,只聽一聲槍響,正在奔逃的阿玉慘叫一聲,應聲倒在地上。鄭達家見阿玉已倒在血泊之中,心腹大患已除,心內一陣大喜,急匆匆與唐春杏跑出樹林,尋找鄭家之人去了。鄭達家於混亂之中找到了高廣珍,然後急忙退出蝴蝶泉,坐上馬車,一溜煙朝著九龍洲急馳,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其實,阿玉並未一槍斃命,胸部雖然中彈,但未傷及要害,昏厥之中被洪紫波、丁敏惠救出了蝴蝶泉,抬於馬車之上,一路急奔,向著九龍洲飛馳而去。

    此次張彪、王老五青天白日之下在蝴蝶泉雖然搶了不少財物和擄了不少人,可洪家鄭家未有人在其中,也兌不了多少贖命錢。二人回到花甸壩之後,賊心不死,又謀劃如何去搶九龍洲,獲取更多的金銀財寶,以資享用。不出一月,二匪趁五月端陽之夜,率眾匪去搶了九龍洲。九龍洲數年來已無大的匪患,居民均防匪觀念淡漠,故損失慘重。土匪進入九龍洲見男人就殺、見女人就奸、見財物就搶,無惡不作。土匪雖然與九龍洲民團交火,可這段時日因無匪患,民團已疏於訓練,久未實戰,投資減少,裝備老化,年久失修,戰鬥力已大不如前,加之,多數人一聽有匪,便潰散回家自保門戶,除了大戶人家之外,幾乎無團隊與土匪匹敵搏鬥。楊本善雖為民團首領,手下不乏有精於武術之人,可遵鄭超群之命,死守鄭家大院去了,故民團已名存實亡、不堪一擊。此次行竊,土匪竟然擄了洪家鄭家下人、丫鬟不少人。這些人雖然不是洪家鄭家的當家之人,可也是洪家鄭家的屬下,洪家鄭家少不了又用錢財贖回了人命。

    後來,土匪多次襲擊九龍洲,均來去自如,如入無人之境。匪首張彪、王老五見連連得手,喜不自禁,又於火把節之夜再搶九龍洲。火把節之夜,九龍洲在鎮中心豎大火把,唱戲歌舞,卻遭匪襲,自然死傷不少。土匪如此猖獗,連搶九龍洲,令九龍洲人人自危、家家閉戶、夜不出門、擔驚受怕,惶惶不可終日。於是,九龍洲有人倡議重組民團,加大投資,購買利器,加強訓練,保境安民。鄭超群一聲令下,讓民團首領楊本善向九龍洲各家各戶攤派錢糧,趁機大肆搜刮,中飽私囊。為防匪擾,集資很快辦妥,民團一時又兵強馬壯,起死回生,有了用武之地。鄭超群心想,若無匪患,哪來如此豐厚榮耀?於是,又巧立名目,用盡其極,搜刮民財。與此同時,九龍洲一紙匪患頻仍、要求派兵剿匪的公文又傳到了省政府。鄭超群特意致函高廣財,並派心腹攜重金前往昆明,賄賂各級官員。當然,這其中自然少不了高廣財的好處,讓高廣財在省府走動,務必讓省府要員派兵前來九龍洲清除匪患,給九龍洲一個平安祥和的清平世界。

    這一日,鄭達家在鄭家大院閒著沒事,便悄悄約了唐春杏去了洱海邊遊玩。色膽包天,這話一點不差。照理來說,鄭達家乃鄭家大公子,其父的愛妾即使美若天仙,也是萬萬不能有非份之想的。可鄭達家非一般人,那日在蝴蝶泉受到驚嚇,本該就此罷休,不過,鄭達家自知已殺了洪家丫鬟阿玉,便可萬事大吉,殊不知阿玉無奈之下已將此事告知了洪紫波、丁敏惠,並且大難不死,活了下來。更讓鄭達家料想不到的是,唐春杏自蝴蝶泉享受到了人生中不可言傳只能意會的消魂時光,便暗下心意,愛上了鄭達家。當鄭達家開口說去洱海邊遊玩,唐春杏自是滿心歡喜,一口應允。鄭達家不便用自家的馬車,只好雇了一輛馬車,沿著洱海邊的海舌慢慢而行。馬車內的二人早已相擁在一起,忘卻了身外的世界,只有相互間愛撫不盡的快意。二人匆匆在路邊的小攤上買了些吃的之後,去了九龍湖中的九龍亭,然後,在洱海邊的客棧裡開了一間房,共渡鴛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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