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幸福 血濃於水的親情 (9)
    方雲慧心裡一熱,還是自己的親人懂得關心。她叫弟弟不要有顧慮,她會理好事情的。最後,他叫弟弟經常回家看看媽媽,她身體不好,需要人照顧,而且父親剛去世,媽媽很孤單,需要人陪。

    弟弟含淚答應了。

    掛斷電話,方雲慧茫然地盯著電話機,發了半天的呆。這麼一大筆錢,林勝利的話說得夠硬,他那裡估計沒什麼指望了,最多也就有一份屬於她的那一兩萬塊錢,這抵什麼用?

    她到哪兒去弄錢呢?

    最後,方雲慧想到了自己單位。有困難找組織。這個時候,她是最困難的,她需要組織的幫助。

    方雲慧用了半個上午時間,把自己仔細打扮一番:上身穿一件快過膝的黑色羊毛衣,高翻領,外套一件淺米色風衣,敞開著胸,下著磨白的緊身牛仔褲,兩腿又直又長,身材一下子就凸顯了出來。三十多歲的女人,臉上化點淡妝,又面帶著笑容,看上去不像身心交瘁的樣子,倒有點秋天陽光的感覺,是個成熟丰韻的女士。

    這樣穿著打扮,方雲慧沒別的意思,只想給單位一個良好的形象。要離婚怎麼啦,並沒有把她方雲慧打倒。那個性格倔強,心高氣傲的方雲慧,是輕易不會打敗的。

    一到單位,同事們大多有點驚訝,或者他們也想不到這時的方雲慧會比之前更有韻致。與同事們熱情地打過招呼,方雲慧才拍拍狂跳的心口,去龐主任辦公室,找組織去了。

    龐主任換了個人似的,一改往日板著的面孔,難得地展露了一臉笑紋,對方雲慧的穿著打扮大加讚賞,還饒有興趣地轉著圈打量她,欣賞一朵極品牡丹似的。

    方雲慧從沒聽龐主任說過這麼多的溢美之詞,更是第一次受到他如此的待見,覺得彆扭。可她是來求人家的,得裝出很妥貼受用的樣子,甚至,還擺出一副風情萬種的樣子。

    風情是女人最銳利的武器之一,它能不知不覺讓男人沉迷。大概龐主任自己也沒想到,他以前在屬下面前的嚴肅,居然在方雲慧面前轟然坍塌了,他的思維變得敏捷犀利,說話風趣幽默,甚至還有點輕狂,一點都不像個領導。

    方雲慧奇怪,怎麼以前沒發現,龐主任是這麼有意思的人呢。

    龐主任本人更覺得奇怪,自己以前怎麼沒注意到,方雲慧竟然這麼耐看,這身段這臉蛋,豐滿圓潤,越看越有味,尤其是她的笑容,微微上挑的眼角,還帶著點騷勁呢。

    在龐主任辦公室待了近兩個小時,方雲慧沒機會給組織擺自己的困難。龐主任幾乎沒停嘴,給她說東道西,單位的研究項目,人事關係浮動,說到後來,連網絡聊天、網戀趣聞都講了不少。方雲慧根本插不上嘴,也沒法把話題扯到自己的困難上。幾次,她都起身想著離開,下次再找機會給組織訴說,可都叫龐主任按住了。他的話還沒說完呢。

    下班後,方雲慧回到家裡不久,接到了龐主任的電話,他開口就是抱歉,說難得遇到一個叫他有一份好心境的人,一下午光顧自己說了,還沒聽方雲慧說話,現在打電話就是想問一下,她有什麼困難,不要客氣,儘管給他說。他解決不了,還有組織嘛。

    方雲慧深受感動,哽咽著把自己的困難給龐主任,同時也給組織說了。她一點都沒客氣,像報告文學裡的主人公,在台上做報告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渲染了氣氛,講述著自己的艱辛。

    電話那端卻是無盡的沉默,就像方雲慧一個人在對著電話筒自言自語似的。

    方雲慧聽不到龐主任那邊的聲音,哪怕一丁點氣息也好啊,她心裡有些發虛,但她堅持不讓自己停下來。訴說到最後,基本上是在重複前面的話,空洞無比,沒有一點意思,可龐主任還是沒發一言。方雲慧頓了頓,還是停了下來。她一停,那邊立馬傳過來「嗯嗯」兩聲,龐主任表示他在聽,而且聽得很認真,很投入。

    一旦停下訴說,方雲慧有點不知所措,該說的都說完了,這會兒,她很想聽龐主任的意思。

    龐主任沉默了一陣,才說:「你的這個要求按理說,一點也不過分,誰沒遇上困難呢,可你說的數額大了些,辦理手續肯定比較麻煩,我一時不知怎麼答覆你。看來這幾天你精神負擔不輕啊。這樣吧,這事也不急在一時,你好好休息,不要壓力太大,有組織在,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你只是借,又不是伸手要,相信會有辦法解決的。」

    有領導的這句話,方雲慧心裡踏實了不少,組織就是一堵最堅實的牆,靠著這堵牆,她是該好好輕鬆一下了。她開始正常上班,每天都從龐主任辦公室門口走十幾個來回,想敲門進去,又覺得不妥,人家不是在想辦法嗎,你進去催,成何體統?這不明擺著不相信組織,不信任領導嘛。

    方雲慧忍著,沒去找龐主任。

    過了幾天,龐主任突然把方雲慧叫到辦公室,對她興奮地說,有研究項目了,院裡已經做通上面的工作,把這個項目的百分之二十任務爭取了過來,叫他帶人去北京拿項目。

    方雲慧兩眼茫然地望著龐主任,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告訴她這個。按照慣例,研究室有了新項目,都會成立研究小組,一開始會由研究小組直接介入,去上面拿項目,一般都是教授副教授才行,普通工作人員沒份,別人更插不進手。方雲慧連回家奔喪帶休息,有十天半個月,回來上班才幾天,沒機會進哪個研究小組。也就是說,她根本沒資格去北京拿項目。

    「主任,我……沒聽明白您的意思。」方雲慧有些疑惑,她不是在裝傻,她的確沒聽懂。

    「我說得這麼清楚,全是中國話呀,你怎麼就沒聽明白呢?」龐主任收起臉上的興奮,樣子有點沮喪。

    方雲慧連忙解釋道:「不是這意思,主任,我……我的意思是說您的意思……」

    龐主任看著方雲慧,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畢才說:「你看你,越抹越黑。怪我事先沒說清,你回去準備一下,跟我去北京拿項目。」

    「可是我不是研究小組的呀?」

    「去了,就是了嘛,傻瓜!」

    二十一

    方雲慧連這次研究的是什麼課題都沒搞清楚,就跟著龐主任到北京拿項目了。

    這些年,方雲慧也進過一些不大的項目研究小組,充其量只是比跑龍套的稍強些,但拿項目的差事,就是竹竿橫著掃也掃不到她的,因為她還是中級職稱,連個副教授都不是,而所裡,中高級職稱的閉著眼能數出幾十個來。她實在沒有去拿項目的資格。這次,她算例外。

    一路上,龐主任沒跟方雲慧說項目的事,她也不好問。他們坐飛機去的北京,一個小時二十分鐘,龐主任盡給方雲慧講各種各樣的趣聞,他沒時間說正事。方雲慧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她心裡全在想借錢的大事,琢磨著,趁這次出差,多和龐主任套套近乎,把錢的事落到實處,只要錢能落到實處,很多事就能迎刃而解。

    沒想到,方雲慧的心思叫龐主任看出來了。一下飛機,他們打的出租車剛進機場高速收費站,龐主任就對方雲慧說:「你放輕鬆點,出來了,就別老繃著心情,你的事我一直沒忘,這不,正往這方面發展呢。」

    方雲慧一臉茫然,出租車是一路向前,她卻看不到龐主任說的「這方面」。

    見她一副癡傻模樣,龐主任只得說得更透徹:「雲慧,你不會反應這麼遲鈍吧,你想想,有了項目,就有了經費。這個項目我親自上,到時我說了算,就從項目經費中,給你借出這筆款項來。」

    「那研究經費不是不足了麼?」方雲慧明白過來,心裡挺感動,沒想到龐主任真的把她的事這麼當回事。

    「嗨,研究的事,本來就是彈性很大的嘛,到時咱們可以節省點人力物力,需要考察的幾個點,不去就完了嘛,多打幾個電話,叫人把數據給我們收集上來,再從網絡上收集相關的資料也是一樣的,這不都是你的強項嗎。這節約下的經費,先救你的急,等你籌上錢還了後,咱再發獎金,到時誰也不會有話說的,你說是不是?」

    原來是這樣!方雲慧鬆了一口氣,興奮地叫道:「主任,你真有智慧。」

    龐主任一臉壞笑,道:「你現在才知道。不過,還不算太晚,今後你可要好好表現喲,如果我滿意,就把我的聰明才智勻點給你,啊,哈哈。」

    笑聲中,龐主任給司機說了個地方。出租車把他們拉到離市區很遠的香山腳下,住進一家別墅式賓館。

    偌大一套帶小院子的兩層小洋樓裡,就住龐主任和方雲慧倆人。服務生放下行李走後,方雲慧心裡有點慌亂,可又不能表達出來,便在樓下的大客廳裡走來走去,裝作欣賞豪華的裝修。

    龐主任脫掉皮鞋,換上拖鞋,也給方雲慧拿來一雙粉色的女式拖鞋,很自然地說:「年底了,北京會議多,城裡賓館被會議佔滿了,只好住這兒,沒辦法,咱們也腐敗一回吧,都是為了工作嘛。既來之,則安之啊。雖說這裡偏了點,但安全、清靜,不會有人來打擾,去城裡辦事多跑點路而已。來,雲慧,換上拖鞋,讓腳放鬆點。出門在外,可不能虧了自己。你自個選吧,住樓上還是樓下,隨你挑。」

    方雲慧回身看龐主任,龐主任正笑瞇瞇地望著她,那溫和的目光之中還帶點別的色彩。方雲慧突然間不心慌了,她從那雙瞇瞇笑的眼睛裡,已經看出了什麼。人家充當的是救世主,早預謀好的,知道你現在最需要什麼,哪一塊肉最好捏,他的閘門打開,水已經放出來了,你的渠溝還能攔得住水?認了吧,過三十歲,是老女人了,有男人稀罕你,年齡雖然大點,但人家為你,費這麼大心機,別不知趣。這是遲早的事,早一天晚一天罷了,在這節骨眼上,早解決了早好,只要這一步邁出去,就什麼都不怕了。不就是和男人睡個覺麼,都經歷過兩個男人了,有啥可怕的!

    可方雲慧還是放不開,到了床上,都鑽進人家懷裡了,還扭扭捏捏地擋人家的手呢。她還是得裝一下的,不然,太配合了,龐老頭會把她看輕的。她越躲,龐老頭越來勁,嘴和手不夠用似的,忙得直喘粗氣。不一會兒,方雲慧全身軟綿綿的,已經配合老頭動作了,嘴裡還含糊地叫著「不要……」,後來就叫成「不要停」了。

    關鍵時候,龐主任沒忘記拿出早準備好的安全工具,正要給自己套,被方雲慧一把打掉。她閉著眼睛,氣喘吁吁地說:「醫生論斷,我不會再懷孕了。龐主任兩眼放出綠光,興奮地大叫一聲,不顧一切忙開了。可能是他年齡偏大,五十六七的人了,效果不太理想,他有點急,一手握著自己,一手使勁摳方雲慧,還不斷表態:「是我太緊張,從來沒和老婆以外的女人這樣子,我還不適應,雲慧,你放鬆點好嗎,我們這是在做好事呢,你緊張什麼呀?你緊張了,我有壓力,這好事就做不成了。」

    方雲慧被龐老頭摳得疼,咬緊牙忍著,還裝出一副受用的樣子呻吟了幾聲。

    事後,方雲慧認為自己無恥到極點。可誰又不無恥呢?男男女女平時都裝得一本正經,突破了一這關,誰還能正經得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方雲慧從糟老頭的身邊起來,不知道怎麼和他面對,穿好衣服鑽進衛生間半天不出來。後來,她的手機響了一聲,是短信,打開一看,是龐老頭發來的,上面寫著:改革開放就是好,老牛都能吃嫩草。方雲慧看著短信,心裡惡狠狠地罵了一句老不死的東西,心裡突然釋然了。

    接下來幾天,龐主任根本沒去拿什麼項目,白天帶方雲慧去爬香山,游附近的頤和園、玉泉山。

    初冬的北京異常蕭條,樹木疲憊過度而提前搖落葉子,禿禿的枝枝杈杈,顯得寂寞而無奈。天空灰濛濛的,陰冷得叫人害怕,太陽像掉進污水溝的大餅,只能看出個依稀的模樣,卻散發不出明媚的亮光。不時刮過一陣陰冷的西北風,捲起的沙塵四處瀰漫,把北京本來就灰暗的天空弄得骯髒不堪。幾個景點都很冷清,一點也看不出它們曾經的繁華。

    尤其是香山公園,售票員看他們的目光有點異樣,說句實話,方雲慧不願被公園的看門人在背後罵傻逼。但不出門待在賓館裡更難受,像他們已經好上很久似的,龐老頭每時每刻都要做出親呢的動作,看電視要抱著她,吃飯要餵她,洗澡還要和她泡在一起撫摸她。更可怕的還是晚上,龐老頭為顯示自己有真本事,上躥下跳地折騰,又成不了事,就是不叫她好好睡覺。方雲慧不習慣這樣。她心裡很清楚,自己是為了什麼,她不能把自己攤開了,卻要別人佔了便宜又縮回去。曾經,她犯過傻,把孩子生下來,卻被人家拋棄了。現在她可不能再前功盡棄,她一邊催龐主任快點拿上項目回去,一邊還得裝出一副很開心的樣子,任這個糟老頭瞎折騰。在沒拿上錢之前,她只能強顏歡笑。

    臨離開京城時,方雲慧專門去了一趟原來和林勝利學習時住過的那家賓館。在賓館的院子、大廳、走廊,還有她曾經住過的房間門口轉悠了好久。賓館的模樣沒變,大概是後來又裝修過,只是,裝修的時間一長,舊模樣又擠了出來,就好像這許多年,專為等她來瞧上一眼。可瞧了又能怎樣?感情不是房子,房子舊了可以再裝修,可感情破了,只能破了!方雲慧站在賓館大廳那年與林勝利站過的地方,心情很複雜,當年林勝利為了等她,毫不猶豫地放棄乘車,而今,他又毫不痛惜地放棄她。想到和林勝利幾年的婚姻裡,自己是怎樣竭力想要做一個幸福溫順的妻子啊,可結果是最後的現實把她逼回到以前。前前後後想得多了,心裡頭的苦痛由淺及深,又由深變淡。一幢舊房子,原本就是不值得留戀的,也不是因為留戀就可以留得住的。倒是生活,是實實在在的,想要擁有,付出是必須的!龐老頭這幾天的所作所為,那是她為了那些錢,必須付出的。這麼一想,方雲慧竟然對龐老頭沒了憤恨,內心平靜得跟結了冰的湖泊。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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