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 第33章
    宴會結束後吳桐陪著雙櫻和萌萌在山莊附近散了一會步,然後讓他娘倆回房間休息,自己去找金正說話。和他一樣金正也住了一個大套間。進房間時金正在看電視新聞,見吳桐進來把聲音調小。吳桐在金正一側的沙發上坐下,說金老師一定不要有負擔,文章不是非寫不可的事,牟廠長不會勉強,況且我已跟他講好了的。金正說吳桐你也別有負擔,我跟著感覺走,聽牟廠長介紹了工廠和產品的情況,我想一想,要是能找到一個不錯的角度,寫寫也無妨。聽金正這麼說吳桐卸了心上的包袱,便隨便和金正聊起來,很久未見,吳桐覺得有許多話要說。

    沒講幾句尚朝人敲門進來,很客氣很誠惶誠恐,他從一個紙袋裡掏出一本期刊,雙手遞給金正,說請金老師指教。接著又掏出一本,再雙手遞給吳桐,說請吳總指教。吳桐謝了,隨之瀏覽起來,刊物叫《世紀英才》,尚在扉頁上寫著:請吳總先生雅正。朝人於居上齋。字寫得很藝術化,想必是被街頭藝人設計過了。「雅正」的作品從目錄上看到題目:《在刀鋒上行走》。副標題是記茂遠集團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馮朝陽的創業之路。吳桐一下子記起,這位被寫的就是那次王前進請他和畢可超吃飯說的那個靠開賭場挖了第一桶金的農民企業家。那家飯店的女經理就是他的姘頭。吳桐心想尚的這篇文章一定要看看,看看馮的創業史裡寫沒寫到開賭場這碼事。

    尚朝人說:「我最近的一篇大型報告文學很快就出刊了,等出來後再請金老師和吳總指教。」

    吳桐說:「不客氣。」

    尚朝人轉向金正說;「金老師,剛才我單獨和牟廠長聊了聊,我有了一個新思路,把淨水和淨化社會淨化人的心靈聯繫起來,這樣主題就宏大了。主人公的精神境界也高揚起來。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咱倆可以合作。」

    吳桐意識到有自己在場人家談事情不方便,就起身告辭了。

    吳桐想找王前進談談上次說的資金去向問題,房間推不開,他又去了畢可超的房間,原來王前進和他的一幫朋友聚在這裡,正笑個不停,吳桐以為電視上有搞笑節目,瞅瞅電視沒開,他問句笑什麼呀。

    畢可超說老吳你別來,我們進行的項目是小兒不宜的。大家又笑。吳桐大約明白畢可超在這裡幹什麼了,也不吭聲,找個地方坐下。

    畢可超說:「總而言之,對性的追求男女是一樣的,不分高下。說男熱女冷是無知。我再說個故事,是古時候,那年代女子出嫁必須得哭,哭的愈歷害愈說明女子愈純潔愈正經,不願離家找男人嘛。說有這麼一個女子坐在花轎裡哭,總不見被抬走,原來是轎夫找不到轎槓了,急得什麼似的。不巧這女子知道轎槓在什麼地方,可她不好意思對人講,講就顯得迫不及待投入男人懷抱呀,可老不抬走又不是個事吶,她便急中生智,邊哭邊唱:嗚嗚——媽呀媽呀俺離不開你,嗚嗚——轎槓就在門後裡。嗚嗚——都笑起來,也包括吳桐。

    王前進的一個朋友說:「古時候的女子還是很矜持的。能唱出「轎槓就在門後裡」就很不簡單了,可算作女中豪傑。今天的女子就不同,連性感受都可以直白相告。說有一個女子婚後回家,她媽問嫚呀過的咋樣呢?她說妙。她媽倒紅了臉,說傻姑娘這事哪能對人說妙。女子想了想說:對,這事妙不可言呵。」

    王前進說:「男人也不過如此呵。」

    畢可超說:「領袖教導: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

    這時敲門進來一個中年男人,在門口笑著朝畢可超招招手,畢可超跟著出去了,很快又回來。王前進問來人是誰。畢可超說是山莊的,對了,他就是小修經理的哥哥,下崗了來這兒給他妹妹當副手,人背地裡都喊他國舅。都笑。吳桐不解,問咋叫國舅?畢可超說歷史知識貧乏,妹妹進宮當妃子哥哥不是國舅麼。吳桐明白了,心想這也太損了。畢可超說剛才國舅徵求意見,問晚上怎麼娛樂,大家表表態。一時都不言聲。吳桐問:「有棋牌室麼?」畢可超說:「會有,你想下棋?」吳桐說對。畢可超說:「那好,你跟我來吧。」出了房間畢可超在走廊裡站住,悄聲說:「算了,別下棋了。」吳桐問:「咋?」畢可超說:「你一個人能下棋嗎?」吳桐問:「其他人呢?」畢可超說:「沒人下棋,你不想想誰到山上來玩還下棋,也就是你。」吳桐問:「你想幹啥?」畢可超說:「不是我,是大伙。我替表哥把大伙請上山,就要讓大家盡興。我表哥的意思是打電話從市裡叫來幾個女孩。」吳桐問:「叫女孩來幹嘛?」畢可超搖搖頭說:「你是既不博古也不通今呵,都不惑了還像個童子軍,不諳世事。」聽畢可超這麼說吳桐就「懂」了。畢可超又說:「今晚你聽我安排吧,我從裡面選個最好的給你。你有問題趁這個機會爭取把問題解決了。」吳桐又好氣又笑,說:「老畢別胡來,我……」畢可超打斷說:「我知道你帶著老婆孩子,有辦法,再另開個房間,就對老婆說和我下棋。對王前進他們我也這麼說,這不就無天衣無縫了嗎?」吳桐正色說:「不行,絕對不行。」畢可超搖搖頭,說:「看把你嚇成啥樣子,好像要拉你上刑場似的。捆綁不成夫妻,這種事更沒法捆綁,不干拉倒。」吳桐說:「那我回房間休息了。」正要走卻又被畢可超喊住,說:「要不你去和金老師說說。」吳桐問:「說什麼?」畢可超:「給他安排一個。」吳桐說:「老畢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金老師絕對不會同意。」畢可超說:「同意不同意都得問問,人家是這次活動的主客,怠慢了誰也不能怠慢了他老人家呀。」吳桐想了想說:「反正我不好去說。」畢可超說:「那我去說。對了,還有那個尚作家,咋辦?」吳桐想到雙桃一層,斷然否定:「絕對不行。」

    吳桐回到房間,見雙櫻和兒子邊看電視邊吃水果。有說有笑,一幅母子樂融融圖。這景像使他剛才崩起了的心弦鬆弛下來。見他進來,雙櫻笑笑地問句:回來了。又說尚朝人來找過。他說我見著他了,他貼著雙櫻身邊坐下。把眼投向電視。節目是滿漢全席擂台賽。也許因為嗜吃,平時很願看這個節目。受自己的影響兒子也喜歡看。言傳身教,兒子也成了個吃茬子。今晚的宴會可以說上全了山珍海味,兒子吃得頭不抬眼不睜,逗得滿桌人笑。

    「爸爸,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房子。」衣食住行,萌萌卻是從住說起,「衛生間的澡盆好大好大,水能旋轉,還能噴蒸氣。」

    吳桐沒吱聲,兒子高興他也高興。

    「今晚我要睡沙發。」萌萌說。

    「為什麼呀?」吳桐問。

    「沙發太軟和了。」萌萌說。

    「床更軟和。」吳桐說。

    「我就要睡沙發。」萌萌說著拿眼去看他媽。

    雙櫻裝沒看見。

    吳桐似有所悟,便不再說了。

    「爸爸,咱們在這兒住幾天呀?」萌萌問。

    「明天回去。」吳桐說。

    「這麼快,多住一天不行嗎。」萌萌說。

    「不行。」吳桐說,心想小小孩子樂不思蜀了。

    雙櫻說:「萌萌你先去洗澡,洗完了再看電視,這樣睡著也不怕了。」

    萌萌不情願,說:「媽,你先洗,我和爸爸說說話。」

    雙櫻看了吳桐一眼,起身去到臥室。

    吳桐問:「萌萌,你要說什麼呢?」

    「真好笑,爸爸。」萌萌說。

    「什麼好笑?」吳桐問。

    「你說的那個笑話呀。」

    「哪個笑話?」

    「就是『不脫光著膀子打不過它』那個呀。」萌萌說著引不住笑起來。

    吳桐也笑了,但笑的有些勉強,也有些苦澀。想小崽子聽笑話當時不笑,過了八百年才想起好笑來,他是個難纏的貨。又想今晚他成心捧自己的臭腳,卻也不是沒來由的,一是今天「吃好玩好」,再是已給他的校長和班主任每人送去一張禮券,他覺得大有「面子」。當然,也許是開始覺出「吳總」和「吳老師」的不同了吧。

    「睡」也依了萌萌,他沙發,「吳總」和他媽床。

    早晨起來,吳桐想到外面溜溜,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走到大堂看見有幾個女孩無精打采地坐在沙發上,心想咋這麼早就來客人了。從她們身邊走過時被一個女孩喊住,說:「大哥,你是牟哥一夥的吧。」他不解,問:「哪個牟哥?」女孩說:「牟廠長呀。」他點點頭,問:「什麼事?」女孩說:「你們還沒給我們錢哩,趕快把錢付了,我們好趕回市裡。」吳桐的心彭地一跳,一切都明白了,連忙說:「對不起你們等一下,我馬上去找人。」他跑去敲畢可超的房門,畢還在蒙頭大睡,開門後睡惺忪地問:「幹嘛你。」吳桐一把將他推進門裡,氣呼呼地說:「老畢你他媽真不是玩意兒,不趕緊給人家錢,要叫我那口子看見還講得清楚嗎?」畢可超給罵清醒了,說:「你別管了,我馬上去解決。」吳桐返回大堂,對女孩講馬上有人來。他沒敢多逗留,趕忙返回房間,只想攔著雙櫻不讓她出來看見外面這一幕。卻不是多慮,雙櫻正穿大衣要出門,見他進來問:「咋剛出去又回來了?」他掩飾說:「外面太冷,算了。」雙櫻噢了聲,又脫下大衣。

    吳桐回到床上躺下,不由想起了金正,他昨晚是怎樣度過的呢?他無法猜測。

    65

    在香格里拉粵菜廳坐下後,許點點沒頭沒腦問吳桐這回請她與上回請有什麼不一樣,吳桐想都沒想說這回吃粵菜上回吃西餐呵。許點點說不對,不指吃什麼。吳桐就說不出來了。許點點說上回是我要你請,這回是你要請我。同樣的四個字,位置一變就不一樣了。吳桐說一樣,都是我請你嘛。許點點笑笑說,心裡很清楚呵,別叫屈,是我要請你,你不讓。許點點說的不差,快下班時她打電話問聖誕夜有沒有安排,他說沒有。許點點說那她就兌現承諾。吳桐知道是指去她家裡吃飯,猶豫了一下說聖誕夜還是到外面,他請。又問去香格里拉吃粵菜如何?許點點似乎也猶豫了一下說好呵,香格里拉夜總會很火爆。吃完飯再看演出,就這麼定了。放下電話吳桐心裡熱熱的,浮想連翩,像在看三級片之前對劇情畫面之予想那般,眼前跳躍著會在許點點家裡發生的故事情節:先喝酒,再醉或裝醉,再再就是每一對男女「頭一遭」由挑逗為始以上床為終的激情蕩漾……總之,去許點點家裡是他更情願的,儘管他違心地正告自己:不可以。

    洋節的氣氛在涉外賓館更加顯現出來,「火樹銀花不夜天」用在這裡倒一點不牽強虛誇。整個粵菜廳座無虛席,一派「民以食為天」氣象。主人慷慨,贈每位客人一件節日禮品,許點點選了一隻Kitty貓,吳桐選了一個聖誕老人,他想這件禮物兒子會喜歡。

    和上回宮總一樣主菜點了燒鵝。見許點點吃得津津有味,吳桐很是愜意。心想好東西就是好東西,是摻不了假的。若今年回家過春節,一定從這兒買只帶回家讓爹媽嘗嘗,爹媽一輩子養鴨養鵝,斷不會想到,賣到外面卻是這樣一番滋味兒。許點點看著他似小品《吃雞》般的吃相,忍俊不禁,吳桐問她笑什麼,許點點說高興呵。吳桐向許點點坦白:我也高興。當然許點點不會知道,吳桐高興的不僅是桌上的美味兒,還有昨晚在幽居山莊兒子「臣服」於他的事實。他卸掉了壓在心上的一塊石頭,自是高興無比。

    「最近咋樣呢?」吃過一陣後吳桐倒出嘴問。

    「挺好呵,上班下班,吃飯睡覺,逛街看書。」許點點說。

    「看什麼書?」

    許點點沒立刻回答,將目光環視一下周圍,然後說:「這本書上說,城市所以吸引人,除了物質便利外,還有重要的一點,就是淹沒效應,人需要有淹沒感,茫茫人海中全是陌生面孔,會感到放鬆、安全。」

    吳桐想了想覺得這說法有道理,又也像許點點那樣把肆無忌憚的目光向四周掃瞄,卻不由「啊」了一聲,在心裡吆了一聲「糟」,剛說到「淹沒」便有熟人浮出「水面」,在陌生人面背景中他看到地產公司宮的那張刀把臉,對面坐著一個年輕而妖艷的女子。

    「宮漢臣。」

    許點點順著吳桐的眼神也看到了,宮和女子正杯盞交錯,說興正濃,似沒發現他們。再看看吳桐,他已顯出神不守舍的樣子。便故意逗他,說:「我過去叫他和你打個招乎?」

    「胡鬧。」

    宮的出現令他剛才的愜意心境不翼而飛,美食佳餚再也吃不出味道。吃的意義只在把東西裝進肚裡。

    「撤?」

    「撤。」

    離開粵菜廳他們乘電梯到地下一層的夜總會。時間還早,演出大廳空蕩蕩的,只有背投電視上的男女歌手在不遺餘力地演唱。他們找一個位置坐下,服務小姐走來詢問要什麼飲料,許點點說啤酒。大概在餐廳沒喝得盡興,要在這兒補上。

    吳桐還未從剛才的驚惶中恢復過來,一直在思忖宮是否看見了他和許點點。當然即使看見他也會裝著沒看見,曖昧是心照不宣的。兩人的談話自然又從宮開始,從宮談到泰達,談到最近的資產評估。樂聲大作中進行的卻是與「工作」有關的話題,很有點地工利用公共場所接頭的意味兒。

    許點點問吳桐是否已答覆宮,吳桐說還沒有,許點點又問有什麼打算,吳桐說你已經給了我指令,自然得執行。許點點就笑,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吳桐又問華隆印刷廠的調查有沒有結果,許點點說她問過廠裡的人,那個脫離出去的分廠與宮的地產的情況不同,早已資不抵債,是個爛攤子,是被當做包袱甩出去的。吳桐想想說看樣只有在地產公司被當成包袱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從泰達獨立出去。許點點說也不完全是,也可以不是包袱當成包袱甩,這需要決策層同意。要真是個爛攤子事情就簡單得多,總公司和分公司之間沒有了資產糾葛。兩清兩便,好說好商量。說畢端起酒杯和吳桐碰個脆響,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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