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算了。」雙桃說。
吳桐接著上面說:「房子你姐也同意這麼辦。」
雙桃埋頭笑說:「其實我一個人住哪無所謂,這兒就是冬天冷點,冷也很快就過去,不是有句詩叫冬天來到春天還會遠嗎?」
吳桐有些被感染,不是被詩,是被雙桃的這股精神氣兒。他聽人說過優秀的女人應俱備兩項素質:溫柔如水,堅強如鋼。這是理想女性。生活中的女人佔兩項的不多,能佔一項就有優勢(如雙桃),只怕兩樣都不佔,像那句俗話:老母豬打獵,要跑沒跑要咬沒咬。男人娶了這樣的老婆可就沒咒念了。
吳桐說:「房子的事等分下來再說,我覺得你不用客氣,你客氣別人倒不好說話了。」
雙桃不語。
吳桐問:「你和馬尼的事發展的順利麼?」
雙桃說:「還行,他說要和我結婚。」
吳桐點點頭,不再問這個。這時雙桃倒想起什麼,說:「馬尼說他們的總裁和夫人又來了,繼續和你們公司談項目。」
吳桐驚詫,問:「確實麼?」
「這兩天馬尼老陪著,還說那個總裁夫人問起我。」
「上回對你印象深刻。」吳桐說。
「不是啦。」雙桃謙虛。
「反正沒掉『吳太』的份兒。」
雙桃笑笑,說:「馬尼讓我和他一起陪總裁和夫人,我沒聽。」
「他說沒說中方誰參加的談判?」吳桐問。
「一個女副總,還有兩個男的,其中一個馬尼說上回見過,姓陳。」雙桃說。
吳桐已能猜出,女副總是王梅,男的一個是投資公司的陳總,一個是財會中心的焦亮。他早知道陳是跟王梅的,焦亮更不用說了。他想誰談都不是問題,問題是何總知不知道。正常情況王梅不可以瞞著何總自行其事,若真是這樣裡面就有文章了,至於是什麼樣的文章,吳桐目下還難以斷定,能斷定的是雙桃提供了一個重要消息,還有從這個消息見出的端倪:王梅至今仍未將他視為自己人,否則就拉上他一塊了。
他問雙桃:「他講沒講談了些什麼?」
雙桃搖搖頭。問:「下回我問問他?」
吳桐沒吱聲。
「馬尼再讓我參加,我就去?」雙桃又問。
吳桐笑笑:「當女間諜?」
「為你,當啥都行。」
吳桐連連搖頭,說:「不要,不要。你當間諜,我就成間諜頭子了,我可不想成為這個角色。」
雙桃搖搖頭說:「這就是你的性格。」
「什麼性格?」
「被動,不主動出擊。」
「你好像什麼都清楚呵。」吳桐饒有興趣地看著雙桃。
「你以為白當了你的小姨子了?」雙桃朝吳桐擠擠眼。
血往吳桐頭上湧。喝酒的時候何總說茅台不上頭,這不對,上來的晚是真。藉著酒勁兒吳桐以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盯著雙桃看,叫了聲「桃子。」
「什麼?」這是吳桐頭一次這麼叫她,她多少有些意外。
「桃子你知道嗎?你和你姐在一塊兒,我常常分不出誰是誰,就想,要是哪一天弄錯了怎麼辦?」吳桐說。
「只要單獨別弄錯就行了。」雙桃說。
雙桃的話驀地使吳桐的下身有了感覺,熱辣辣的,瞬間想起畢可超「換個人演當演當」的話,他覺得要這樣雙桃是個合適人選。他說:「誰敢保險?要是錯了呢?比方現在?」
「現在咋?」雙桃明知故問。
「我,我想錯一回。」吳桐直眼看著雙桃,呼吸驟然急促。
「哥你亂說。」雙桃避開吳桐的目光。
「你聽沒聽說這麼一句話,叫姐夫小姨子……下一句你知不知道是什麼?」
「不知道。」
「那我告訴你,是……」
「哎呀我的姐夫,你今天是咋的了,怪怪的,像換了個人,真是喝醉了。」雙桃邊說邊搖著頭笑。
「桃子,我,沒醉……」
「哥,時間不早了,該回家吧。我姐在等著你哩。」
一個「姐」字將吳桐從「浪漫之旅」拉回現實中,難為情地看看雙桃,又解嘲地說:「我是說著玩,說著玩,你……」
「我知道,我能不知道嗎?你一貫的正人君子嘛。」雙桃笑著說。
吳桐分明感到雙桃話裡有挑逗的意味兒,又上來了邪勁兒,眼瞄著雙桃未被大衣掩住的挺挺的胸脯說,桃子別人看不出你和你姐的差別,我能看出,你的這個(指指雙桃的****)比你姐大。
「哎呀我的好哥唻,真醉的不輕,走吧,走吧。」雙桃站起身。
吳桐苦笑笑,站起身來,剛要往外走,又停下,看著雙桃問:「你叫我來做什麼還沒說呢。」
「去宮那裡上班你給問了沒有?」雙桃問。
「你想去?」吳桐問。
「當然想去。」雙桃說。
「真想去我就問問宮。」吳桐說,想想又說,「就為這事兒?在電話裡說說不就得了?」
「我不想在電話裡說。」
吳桐看見雙桃眼裡像有兩朵火花在跳躍。
「哥,回家吧,啊。」雙桃的腔調像在哄小孩子。
出了門寒風使他打個激稜,在眼前晃動的雙桃不知怎麼變成了陶楚,想到陶楚心又堵了,他定定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拿出手機撥了陶楚家裡的電話。有人接,是陶楚。吳桐沒有講話,掛了機。心想陶楚回了家,不是他耽心的那樣。這便了卻了他的一樁心事。
57
王前進的駐泰達七人資評組比協議約定晚來了三天,原因是對另一家企業的評估延後了,只能順延。但王前進表示仍將如約,把耽擱的時間趕回來。中午公司在泰達酒店宴請了評估組成員,何總和王梅都參加了。席間吳桐在王前進去洗手間時跟了出來,遞過一句話:咱們晚上找地方「坐坐」。王前進說好,我正有事和你說。吳桐說那就下班前再聯繫一次,定個地方,我請。王前進笑笑,笑得挺有內容,似乎告訴吳桐他那點心思瞞不過他。
下午由吳桐牽頭,召集了公司(包括分公司)與評估有關的部門開會,與評估組的人見了面。會上吳桐要求各部門努力配合評估組的工作,提供最大便利。隨後王前進從乙方角度講了有關操作層面上的事宜,客氣地提出一些要求。總之,這事由此開了頭。
會後,吳桐將王前進和他的人帶進公司提供的辦公室,然後又到財務中心找到焦亮,要他在財務中心定一個專人與評估組聯絡。焦亮幾乎連想沒想便說我吧。吳桐頗感意外,指出:一些很碎瑣的事情,一般工作人員就可以。焦亮不軟不硬地頂句改制可是目前公司工作的重中之重呵。見焦亮堅持,他就不再堅持。
回到辦公室,吳桐先給王梅打了電話,說會開完了,是在電話上說說情況還去她辦公室。王梅說都免了,下班後你跟我的車走,到時再說吧。放下電話,吳桐怔了一陣子,然後給王前進打電話,告訴他「坐坐」改日。
餘下的時間,吳桐的腦子急劇「思考」:王梅讓跟她走,去哪兒?做什麼?
58
吳桐先跟著王梅去看了一處房子,然後來到兩人頭一次吃飯的那家飯店。
坐下,望著熟悉的房間格局,吳桐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上回空調吹下來的是冷風,現在是熱氣,一冷一熱間幾個月過去。說起來時間並不長,可吳桐覺得這中間經歷了太多的事情,比在學校幾年所經歷的還要多,於是也就覺得時間很漫長。
王梅的情緒很好,臉始終在笑。與在公司裡見到的王梅判若兩人,吳桐無法判斷此王梅與彼王梅哪個更真實。據說人與人有這麼一種情況,交往愈多愈覺得陌生,吳桐和王梅就是這樣。他和她之間始終存在隔膜,對此很惶惑,卻不知問題出在哪裡。另外從男女這個角度上說,他對王梅始終沒有感覺,他覺得不能把這歸咎於王梅不漂亮,學校有個姓矯的女老師,也不漂亮,與胖的王梅成兩極,乾瘦乾瘦,可不知怎麼只要和她一對視心裡就動念頭。和王梅就沒一點念頭。許是王梅感覺到這一點,才對他冷淡。
王梅喝了一小口茶,又用餐紙擦了擦嘴,然後看看吳桐,笑著說:「吳桐今天應該是你請我呵,上回講好,還記不記得呢?」
「啊,記得,記得。」吳桐顯得有些慌亂。
「那為什麼不早些兌現呢,非得我死乞白賴地討吃不可?」王梅仍然笑盈盈的。
吳桐笑。心裡卻想:是王梅怪罪自己失禮了?又想儘管當時王梅是以玩笑的口吻說的,可也不應忽略。即使她不說,辦成這件事也應有所表示。而自己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別當真,我說著玩的,這次還我請。」
「我,我請。」
王梅不應聲,從服務小姐手裡接過了菜譜,點起菜來,弄得吳桐不知所措。
「吳桐,家裡還好吧?」點過菜王梅話鋒一轉。
「還可以,可以。」吳桐不曉王梅為何突然問這個,想是不是她知道了前段自己和老婆鬧矛盾?
「可以就好。」王梅笑笑。
吳桐覺得王梅的笑中頗有意味兒,是不是她怪自己對她不說實話呢?
「家,家裡也有些問題。」吳桐說到這裡,等著王梅向他詢問再進一步坦白。
「誰家裡沒有問題呵?」王梅卻急轉直下。
「是。」吳桐鬆了口氣。
「陶楚最近怎麼樣呢?」王梅問。
從家一下子跳到陶楚,吳桐就覺得王梅有些處心積慮,心裡很不自在,就說「不太清楚。」
「她和何總合得來嗎?」王梅又問。
「不太清楚。」吳桐不變口徑。
王梅笑笑。
「我真的不太清楚。」吳桐再強調一次。
王梅還笑。笑得吳桐惶惶,不曉她是衝著自己還是陶楚。
「陶楚很自戀。」王梅說。
「自戀?」
「很愛惜自己的羽毛,班裡的男生忙活個遍哪個也沒好上她呵。」
沒好上男生,就是愛惜自己的羽毛?吳桐想。
「王主任這人我看挺精明的」王梅從陶楚一下子跳到王前進。
「對。」吳桐說,他記起前些日子王梅和何總想撇開他另找關係的事,想何總那樣可以理解,你王梅就沒道理。這事始終讓他存在心裡。既然王梅提到,就不妨就問問。他說:「你是不是覺得讓王前進做這事不合適?」
「不是啦。王是你的同學嘛。」王梅說。
「可……可你又找了另一家。」吳桐指出。
「那是虛的。」王梅說。
「虛的?」
「對,何總找了一家自己的關係,要用,我不得已說出也有一家。你想,我們兩個都不相讓,就只能有一種可能:用你的關係。」
吳桐看看王梅。
「結果不正是這樣嗎?」
「啊,這,這我沒想到。」吳桐囁嚅說。他不能否認王梅說的邏輯性。可也拿不太準,想莫非真的錯怪她了麼?
這時酒已斟上,菜也上桌。王梅看看酒杯又看看吳桐,問:「吳桐,酒怎麼喝?」
吳桐不知王梅指什麼,沒回聲。
王梅收回眼光:「兩次在同一個地方,但已時過景遷,那時我們是單純的同學關係,現在不一樣啦,我們成了同僚,可我還是想在這原來地方和你聊聊,這樣在感覺上又像回到從前。看來我是個重感情的人,小資情調。好啦,先徵求一下你的意見,是在喝酒之前聊,還是在喝酒以後?」
「不一樣?」吳桐問。
「是啦。喝酒以前的話當真,喝酒後的話不當真。」
「這……」吳桐甚覺新奇。
「你說。」
「你說呢?」
「我說就折中一下。」
「怎麼折中?」
「先把當真的話說完。再喝,往後無論說什麼都可以不作數。」
吳桐聽明白了,想王梅倒有幾分調皮。說:「行。」
「誰先說?」王梅問。
「你吧。」吳桐說。
「行。」王梅挺痛快,「我的話也就是幾句,一是今天看的這套房子你若滿意,就定下來給你。再是年薪,按公司的規定新來的人第一年不予兌現,但我想把你做為特例處理。這個由我與何總說。再是持股,我不知道何總是否對你有所許諾,你也不必對我說,我個人的意見改制後你可以做為持股董事。就這些。只要我還在泰達,還有發言權,這些都能兌現。我說完了。我喝酒。」王梅說完舉杯一飲而盡,然後拿眼看吳桐。
吳桐有些愕然,沒料到王梅的「當真」話句句與自己的切身利益有關。這些都是他時時掛記在心上的事項。現在王梅給他承諾,他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當然他也知道王梅這樣做有自己的「小九九」,如宮說的是「為自己」。儘管這樣,他仍然很高興,也很感動,因為他尚未達到「不以物喜不以物悲」的境界。
輪到吳桐說「當真」話,倒「當真」犯難了。王梅說的字字句句有金玉之聲,徹底的「唯物」主義。而自己使勁去想,也沒想出有什麼實利可送給王梅的。他兩手空空於是「唯物」不成,只能「唯心」,他吞吞吐吐地說:「王梅,以後……有事你說話。」怕不達意,又舉起酒杯說了句酒場大通套:「一切都在酒裡。」說畢看著王梅把酒喝下,盟誓一般。王梅望著他笑,笑得很會心。
像都去了一塊心事,氣氛輕鬆起來,酒也一杯一杯碰。王梅顯得很活躍,不時用指頭彈幾下杯,像音樂伴奏似的。
「陶楚這人薄命相。」王梅又一次說到陶楚。
「是嗎?」吳桐嘴裡這麼問,腦子裡倒真讓陶楚的面龐浮現出來,姣姣美人型。
「你沒看出來嗎?」
「我,我不懂面相。」
「女人的面相最要緊,男人找女人只看漂亮不漂亮,完全是走進了誤區。」
「對。」
「有福相的女人不僅給自己帶來富貴,還能給男人帶來福祉和好運。」
吳桐點著頭,心想王梅是說自己。
「陶楚有潔癖。」王梅說。
吳桐繼續甄別眼前浮現出那晚在何總家所見情景,陶楚把偌大一個家收拾得井然有序,一塵不染,這是不是說明她確有潔癖?
「她只要在家,就不停地掃床單,幾天就把一條新床單掃破了。」
「是嗎?」
「陶楚……是白虎。」
「白虎?」吳桐不是不知道什麼是白虎,而是驚訝於王梅說這個。
「就是,就是……你,你不曉得?」
「哦,曉,曉得。」
「白虎克男人。」
吳桐再看一眼王梅,想她咋掌握陶楚這麼多隱私呵,倒底有多少可信度?
「你們男生當然不知道了,陶楚從來不和我們一塊洗澡,都是等別人洗完了她再去。」王梅說。
吳桐不吭聲。
「聽說她男人就是為這個和她離的婚。」
「不是說她男人花心她才離婚的嗎?」吳桐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