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及至慢慢踱回客棧,肖文宇還沒弄明白凌兮最末一句是何意。但既然她提到七尹,必定是與七尹有所聯繫。
到了房門前又踟躕好半會不敢進去,若他真口不擇言說了什麼話傷到凌兮……
那就該去道歉。
男子漢當是敢作敢當才對,畏首畏尾算什麼。肖文宇狠狠敲自己的腦袋,欲將這個想法深刻記牢,一不小心下手卻是重了些,抱著頭呲牙咧嘴,正巧這時屋內的人開門走出,將這一盡收眼底。
「哈哈,文宇你這又是在做什麼?」七尹盯著他,大為好笑。
肖文宇糗紅臉,連忙轉移話題,道:「七尹,我正好找你有事。」
「什麼事能讓你急的抱頭亂竄?」
「你別記著取笑我了,有正事。」肖文宇扯扯嘴角,把他又拉進屋,一五一十將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嗯?」七尹聽完,蹙眉想了陣,問:「凌縉雲為什麼會死,我應當沒說過才對吧?」
肖文宇搖頭,不知他為什麼忽然提及這個。
「花開即不同枝,花落必不同果嗎?還真是命中注定的劫數。」七尹垂首歎。
「七尹知道她這話的意思?快給我說說!」
「你大概也查到了,凌縉雲和蘇婷二人是私奔到的瀘城,所以凌兮在瀘城才會孤身一人,無可依靠,」到眼下地步,七尹也不打算再隱瞞,將事情娓娓道來:「當初我救出蘇婷後,親自送他二人來瀘城,臨別前曾問過他們——只為一時,就不怕會悔一世。」
七尹說著一頓,轉頭看看肖文宇,果然是一副瞪大眼不敢置信的模樣,點頭笑道:「呵,沒錯,你說了一句一樣的話。」
「難怪凌兮會忽然發脾氣,還要我帶話給你,多半以為是你教的我,」這般巧合,肖文宇連連苦笑:「只是這話也不算過分,她怎麼會這樣計較?」
「話語本算不得過分,不過,凌縉雲到瀘城後的第三年曾經寫信於我,字字句句皆有後悔之意,蘇婷亦是。」七尹說著眼中泛起憐憫,即便過了許久的事情似乎還是記得很清楚。
原來凌、蘇二人家世懸殊,自小所生所長的環境全然不同,加之用情不深,不過短短幾年就互有間隙。
只是當時蘇婷已有身孕,為了孩子二人強自忍受,又如尋常夫妻一般相處了十幾年,直到凌兮可以獨立生活。
興許有膽量私奔的人性子多為果敢無懼,連七尹也不知他們是揣著怎樣的想法,興許是不願彼此關係變得更壞,竟約好一齊尋死,或許是有情,不過已是曾經。而彼時七尹遠在金陵,待得知消息早已救不得。
肖文宇聽得一愣一愣,方知其中竟有這番曲折,亦覺即便如此也應與七尹無關。
「有關,蘇婷將我這句話記得牢牢,及至死時也掛在嘴邊,凌縉雲亦向凌兮提及過我當年的勸誡,是以,凌兮誤認為是我一句話擾的她父母互相猜忌,以致尋死。」七尹進一步解釋出其中原委來。
「原來如此,那大可以跟凌兮說清楚。」肖文宇不明白。
「沒必要,我在金陵,她在瀘城,一輩子恐怕也不會再見,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區別。」七尹不以為意。
「可是,說清楚了,我日後見她也不會尷尬。」肖文宇乾笑,找出一個借口來。
「她要是嫁進尹家,你以為還能像今時今日,想見就見?」七尹毫不留情戳穿他的想法。
「我……」
見他猶疑,七尹忍不住一歎:「都到這個份上,你還不肯承認喜歡她?」
意外的肖文宇並沒有像以往那般反駁,撐著額頭有股說不出的苦惱:「我喜歡,可是不能說。」
「怎麼?」這回竟輪到七尹猜不透。
「我自小就定了親事,約莫這兩年便會成親,」肖文宇說著,聲音漸漸低下,苦澀交加。
「既是如此,你作何還去招惹凌兮?一月復一月,一年復一年,你可知情字如蠱,一旦深入便難以自拔。」七尹凜眉,很不贊同。
「是啊,我一腳踩進去,就再也沒能拔出來,好比青籐纏樹,越繞越深。」
「這可真是大錯特錯。」七尹搖頭歎了又歎,原以為他們不過是一個故作若無其事,另一個假裝漫不經心,才有心幫忙,從中戳破那層窗紙,沒想到竟會是這種局面。
「我太自以為是,不過,我並不打算拔出來,」肖文宇似乎有了主意,正色道:「七尹,我要帶她回去。」
「如此,你是想如若你父親不願妥協接受,便學著她父母私奔?」七尹瞬息已猜出他的想法。
「是,花開不同枝,花落不同果,我信這句話。」
七尹有些吃驚,眼前少年眼神篤定,完全沒有片刻之前的猶疑未決,短短一瞬,他便已拿定主意?
「萬事小心,」靜靜看了片刻,七尹只笑著說了這麼一句,隨後站起身:「看來我要先你一步回金陵,堯兒要找的東西應當也已找到。」
肖文宇這才發現浮堯並不在屋內:「堯兒去了哪?」
「呵,傻丫頭。」七尹並未作答,僅是輕聲念叨著負手走出門。
故作若無其事,假裝漫不經心的人,似乎不止肖文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