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肖家的權利在某些時候確實很有用處。這一點肖文宇也不得不感歎。
關於凌兮的父母,只依靠零星的線索不過幾日竟也查的清清楚楚。
凌縉雲乃是進京趕考的書生,在金陵城中偶遇凌兮的母親蘇婷,二人一見傾心,隨後偷偷來往,私論婚嫁。然而二人家世相差甚遠,凌縉雲家道中落,而蘇婷之父卻是大鹽商,哪裡肯贊同二人婚事。
蘇婷想要以死相逼,卻被父親察覺,關在家中,並遣人將凌縉雲毒打一頓。
故事到這就有了分歧,一種說法是凌縉雲被打死,蘇婷聽聞消息後悲痛欲絕,一病不起,不過半月也就香消玉殞;而另一種說法則是蘇婷偷偷逃出,與凌縉雲私奔。
傳言之中大都認為第一種說法更可靠,私奔一說不過是憐其情深的人杜撰出來。然而,眼前的事實卻證明後一種說法才是真。
凌縉雲沒有死,蘇婷也確實逃出來,二人私奔到瀘城,以賣酒為生,還生了一個女兒,名為凌兮。
多半七尹幫的忙就是讓他們順利逃出,可既然如此,凌兮為何對七尹毫不待見?
肖文宇想了許久,知曉七尹必不會說,又迫切想知道答案,乾乾脆脆去問凌兮。
幾日不見,三白坊的變化好不駭人。
拓展了臨街的店舖,門樓也換了新,肖文宇看了半日才確定不曾走錯。
凌兮還是那身月牙白的素裙,可見這改頭換面的主意並不是由她而出,只可能是她身旁正在指揮僕人做事的尹孝文。
「這是在做什麼?」肖文宇費了好大勁才擺出一張稍微正常的笑臉,問道。
「啊,你沒有回金陵?」凌兮當先回話,輕掩著唇,眼底有些詫異。
「我要是回去,肯定會來知會你一聲,」肖文宇柔聲回答,再度指了指店堂,問:「那這是怎麼回事,我差點走錯了門。」
「現在幾扇門都可進入三白坊,肖兄不用擔心會走錯,」哈哈一笑,尹孝文解釋起來:「是我的主意,擴大一些凌兮釀酒也會方便不少。」
「我還是喜歡原來的,小巧精緻。」扯扯嘴角,肖文宇不打算買賬。
凌兮有些詫異他會這麼說,不自覺向前跨了一小步,問道:「今天是來買酒嗎?」
「不是,我本來有事想要問你,不過,」皺眉看一眼周圍的人,肖文宇笑著呼口氣,擺擺手:「算了,你先忙,我下次再問,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呃,好,」凌兮點頭應,莫名總覺肖文宇要更容易親近一些,忍不住開口挽留:「既然來了,不如和尹少爺喝幾杯酒再走,上次你的酒壺還落在我這。」
「也好,尹兄不介意吧。」肖文宇從見到尹孝文的一刻起,腦中就不斷在回想七尹那若有若無的一句提醒,人也變得警覺不少。
「自當奉陪。」尹孝文並不見任何異樣,只如以往,笑著應下。
二人喝了幾盅,天色漸晚,尹孝文道是家中有事,匆匆便離開。而肖文宇卻醉意濃濃,不知陳釀是不是更易醉人,肖文宇趴在桌上有心要問適才的事,也愣是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沉沉睡去。
待醒來已是翌日早晨,連何時回的客棧也不知。肖文宇無奈,猛的自拍腦袋,這麼個亡羊補牢法,要來何用。
當下忙梳洗一番,也來不及去和七尹打聲招呼,就欲再去三白坊。
不料剛出房門,就有一隨從上前來稟,說是查到件重要的事。
肖文宇停住步子,認出這個隨從乃是他派出去查探尹孝文的,心底莫名咯登一下,緩緩神才問:「什麼事?」
「昨日尹少爺從三白坊出來後,屬下一直跟著,發現他並沒有回家,而是去了……」那隨從說著一頓,打量一番周圍確定沒人才道:「去了青樓。」
「什麼?!」肖文宇一股惱意衝上來,不自主就拔高了聲音。
「千真萬確,我還特意問了老鴇,原來尹少爺有一個相好,隔三岔五就會去一次。」
「這混蛋!還虧他口口聲聲說喜歡凌兮!」肖文宇氣急,狠狠一拳砸向欄杆,轉身卻見七尹也被驚動走出房門,煞是好笑的看著他。
「文宇,你再用力些,客棧都被你給拆了,」七尹幾步走上前,又向隨從招招手,問:「你還探到什麼消息?」
「哦,還聽說尹家原本是想買下三白坊,可凌姑娘不願,這才大張旗鼓重修三白坊。」隨從低頭答。
「如此說來,尹家莫不是想要三白酒?」七尹倚牆撐著下巴,若有所思狀。
經這麼一提醒,肖文宇恍然大悟,連忙道:「一定是這樣,先在酒節上薦酒,而後又刻意接近凌兮,凌兮這笨蛋,我去跟她說清楚!」說話間就急匆匆要走。
「哎,文宇哥哥,你——」浮堯欲攔,卻被七尹拉了回來。
「讓他去吧,這麼個直性子說不定是件好事。」
望著肖文宇盡顯年輕氣盛的背影,七尹不禁勾唇笑起,即便是一樣的事情,換個人是否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肖文宇幾乎是一口氣奔到三白坊,氣喘吁吁的模樣嚇了凌兮一跳。
「你怎麼……」
「尹孝文呢?」顧不上喘口氣,肖文宇此刻最想做的莫過於將這充滿怒意的一拳頭狠狠砸向尹孝文那張臉。
「他剛走,」凌兮眼中有些複雜的情愫,說不出哀喜,遲疑了片刻才問:「你也知道了?」
肖文宇沒聽明白,略略一愣,仍是焦急道:「先不說別的,你沒有將三白酒的方子告訴尹孝文吧。」
「不曾。」凌兮眸子微黯,簡短答。
「那便好,凌兮我查過了,尹孝文他……」
「你來只是問這個?酒方是不是比我還要重要?」凌兮分明沒在聽,逕直打斷,唇角滿是苦澀的笑意。
「你怎麼了?」肖文宇這才察覺她臉色不佳,忙關切問。
「你不是在查嗎,你不是派了人天天看著三白坊,竟還要來問我——怎麼了?」凌兮抿唇,說著竟哭了起來。
肖文宇一下子慌了手腳,想要扶她又覺不合適,欲掏帕子卻半日找不出,連忙問:「喂,凌兮,你怎麼回事,喂,你別哭啊。」
這話不說也罷,一出口,凌兮更像是滿腹委屈通通跑出來,蹲身哭的更厲害:「你到底哪句話是真的,哪句又是假,我真的分不出來,也不敢問你。」
「到底發生什麼事,你不說我怎麼知道。」肖文宇好不無奈,束手無策。
「尹家剛才來跟我提親。」
凌兮漸漸止住哭聲,說的極輕,但肖文宇還是聽得一清二楚,整個人僵在當場。
「喂,你答應了?」肖文宇猛的彎腰,抓住她雙臂,緊張不已。
「與你何干。」凌兮不睬,打開他的手掙著向後退了一步。
「怎麼無關?」
「呵,那又怎麼有關?」
「我——」
凌兮靜靜等了片刻,卻見肖文宇支吾半日也說不出話來。
喟喟一歎,已是失望濃濃,站起身不想再多說一句,轉而走進屋。
「凌兮,尹孝文只是想要你的酒方,並非真心。」肖文宇答不上先前的問題,只好將自己的來意說出。
「且不說你的話可不可信,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我已不想再孤身一人。」
「只為這一時,你就不怕後悔一世?」
凌兮猛的止住步伐,忽而輕聲笑起來。
「後悔一世……又是這一句嗎?」凌兮轉回頭,嗤了一聲:「請你回去轉告七尹,花開即不同枝,花落必不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