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君銜來二月花 第36章
    第36章

    季青冥早在三年前就來到金陵城,除了小桃也是一併於故里帶過來的,身旁並無其他親眷,而江南,亦是無所牽掛。

    這倒是省了上門提親納禮等一干繁冗的環節,於此同時又有一個壞處,女方這邊不免冷清了些。

    二人一合議,決定請上七尹浮堯為女方親屬,想來定會撐出不小場面。

    拿定主意當晚就去了酒廬,其實還沒定下日子,祁元廷卻是完全當做明日就要成親來對待了。還一本正經的找出理由,婚宴上的酒也需從七尹那取,早些讓他知曉總歸是好的。

    說是這麼說,季青冥心底清楚的很,祁元廷多半是怕她因無親眷而傷心,別看他面上大大咧咧,其實是心細如塵。

    到酒廬後,如季青冥所料,知曉消息的七尹也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模樣,只用事不關己的口氣應了聲哦,便沒了下文。

    「喂喂,七尹你不是吧,我這麼大的喜事你也不表示表示?」祁元廷開始發揮他那不依不饒的性格。

    「表示?」

    「對呀,我和青冥跟你都這麼熟了,至少要祝賀一下嘛。」

    「哦,恭喜。」

    「你……」兩個女子是已經笑的東倒西歪,也不幫腔,只瞅著祁元廷怎麼接下去:「七尹,你多少帶點誠意……」

    放下手中正挑揀著的一碗赤豆,七尹這才抬眼瞧了瞧二人,勾起唇笑:「我的誠意,自在酒裡。」

    「啊?」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卻又不敢置信的追問了一聲。

    「你們來找我,不是為了酒的事?放心好了,婚宴之時必定備好你要的份量,」七尹不慌不忙道來,轉手拿起酒盞,遞到唇邊時忽然微微一滯:「說起來,用不用的上,還是未知。」

    「此言何解?」憑著長時間的相處,季青冥直覺他這話中有深意。

    「或許,事情並沒有你們想像中順利,你二人今日……」

    「小七——」

    七尹正說了個開頭就被一旁的浮堯打斷,霎時蹙起眉,似有難言之隱一般沒有再接話,只仰頭喝下酒,半日才一笑,問:「比起兩地分離,你二人是否更願同生共死?」

    「自然。」齊聲答道,不由相視一笑。

    七尹又欲開口,卻見浮堯忍不住想再次阻止,便伸手一把將她攬在胸前,示意無事後才緩緩道:「我這有一句讖言,望你二人記住。」

    這語氣儼然有幾分鄭重,季青冥不禁悄悄拉住身旁之人,而後點點頭。

    「三年夢一場,婚媾始彷徨,但若為別離,生死兩茫茫。」

    聽罷,祁元廷難得認認真真的跟著重複一遍,道:「好,我定記在心中。」

    經過這麼一遭,氣氛陡然有些尷尬,季青冥心底也有些慌亂,便轉了話題:「來日事來日再說罷,元廷,我倒有個主意,不如我們親自釀一壺酒,成親當日共飲如何?」

    「呀,是合巹酒嗎?青冥姐姐你現在越來越不害臊了。」浮堯先前的阻止讓兩個當事人看她的目光一直有些怪異,此時連忙跟著起哄。

    「本來就是要成親,害臊作甚,」祁元廷哈哈一笑接過話,嗯聲贊同:「這主意不錯,不知七尹是否願意當回師傅?」

    「我不收笨徒弟。」冷冷回了句,抱著浮堯便起身走開。

    「這說的……不是我吧……」祁元廷撓撓頭,拉過季青冥厚著臉皮跟上:「我好歹也是堂堂北王爺,你收我做徒弟不吃虧。」

    「哼,不過是個王爺,你皇祖還在我們這喝了一輩子呢。」浮堯不屑。

    「哈哈哈,要是這樣,那我真不算什麼了。」

    爽朗的笑聲在耳畔響起,季青冥不禁也彎了唇,心底那團霧似的擔憂漸漸散卻不少。

    不敢妄求天長地久。

    隔日,皇帝在宮中賜宴,賞北王之婚。

    說起來,應當是他們主動進宮謝恩才對,由於有過差點被封妃的前車之鑒,祁元廷打心底是極其不樂意讓皇帝再次見到青冥,只是

    謝恩可以口頭帶過,這賜宴也不去多少有些說不過。

    加上北王府中管家兼副將的宣武那無時不刻的嘮叨,祁元廷有那麼片刻覺得,唔,去宮中應當比呆在家裡好的多。

    一路上祁元廷的心思都不在那勞什子宮宴上,反倒是拽著一張小紙喃喃念著些什麼,青冥奇怪,心底裝著的擔憂也暫且撇到一旁,好奇的湊過去辨認紙上的字:「辣蓼、勒母籐、蒼耳各二斤,青蒿、桑葉各減半,並取近上稍嫩者用石臼爛搗,布絞取自然汁,更以杏仁百粒,去皮尖,細研入汁內……這是,藥方?」(見注)

    「非也非也,此乃酒方。」

    「啊,七尹真的給你了?」

    見他興奮的點點頭,青冥扯著嘴角著實敗給他的厚臉皮,七尹一直是親自釀酒,便是她常住酒廬也不得知其中素材用法,只幫他打打下手,淘米蒸飯,兌蜜欠水而已。

    沒想到祁元廷竟然能拿到這樣詳細的方子,想像著七尹被死纏爛打到無奈的模樣,不禁撲哧一笑。

    「喂,」腦袋猛地被敲,只見祁元廷故作不悅的抱著手,微微皺著眉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小腦袋裡想了些什麼,這是跟七尹正正經經換來的,雖然我也弄不清楚他怎麼就願意換……」

    「怎麼說?你拿了什麼換?」

    「我本來打算整個拿後花園跟他換,但是說到那盆皇上賞的紅商陸時,他忽然眼睛一亮只要那個,」搖搖頭一副弄不懂的模樣,頓了頓又道:「你也見過,那紅商陸沒什麼特別之處,不過是長了百年,然後開出的花是紅色,哈,他的喜好還真是夠奇怪。」

    「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酒廬裡也有很多商陸形狀的裝飾,七尹應當只是很喜歡吧,也不能說人家奇怪。」青冥小聲斥起他的說話沒分寸。

    「非也,是真的奇怪,他都肯把製法給我,又非要我今天背下來然後將紙燒了,說是祖傳秘方不能讓別人看見也不能讓別人幫忙背,一旦有人抄去我就會腳底生瘡之類之類。」懊惱的盯著手上的紙,讓他背背兵法那是簡單,這些東西十年估計也記不住。

    「哈哈,元廷,你……你真的信了?」青冥聽罷是不住笑出聲來,一句話半日才說清楚。

    「一般人說我當然不信,可他那一本正經的樣子……」

    「你認識他那麼多年,什麼時候不是正經那樣子?哈,元廷你被耍了,腳底生瘡這種話你竟然真信。」止不住的笑意從唇邊溢出,說來祁元廷被七尹耍也不是一次兩次,偏偏次次都不長記性。

    不過七尹的樂趣也可以理解,祁元廷傻氣的樣子確實挺好看。

    「唔,你看這樣笑不是挺好,沒事別老皺著眉頭,我娶得可是江南第一美人!」笑了半日,忽然聽祁元廷變換口氣說了這麼一句,抬頭便見他溫柔的伸出手輕輕攬住她,眉眼一彎:「我便喜歡你這般模樣,只是進宮,莫怕,天塌下也還有我頂著。」

    原來是這般心思。

    青冥頓時明悟,整個胸膛都滿滿蕩漾起幸福的滋味,隨他回金陵,果然是對的。

    因著這麼一番話,進宮當真也就沒什麼可怕。

    直至見到皇帝,季青冥更覺得自己先前的擔憂過分多餘,雖說曾有意納她為妃,但人家畢竟是皇帝,後宮佳麗三千,哪還非她不可,估摸著也只是一時興起早已把她忘了乾乾淨淨,不然這時怎麼會像從未見過她一樣正襟危坐著與他們說話。

    又不是唱戲。

    抿唇一笑,那桌底下一直緊緊拽著祁元廷的手此時也終於鬆開不少。

    「季姑娘,」緩過神就聽見溫潤的聲音響起,帶著微微疑惑的神情,似乎是已叫了好幾聲,再瞅她傻愣愣的應聲更是不住側頭笑起:「是在想著些什麼,朕叫了好幾聲也不見應。」

    「皇上恕罪。」

    慌忙起身就要行禮,卻被皇帝攔下。

    「罷了罷了,畢竟是成親大事,想出神也是應當,」並未責怪,倒是一副很理解的樣子:「看樣子朕的話也就不必再說,你定不會辜負元廷。」

    「皇上放心,我對青冥有信心。」祁元廷拍了拍胸脯,止不住得瑟幾下,惹得幾人紛紛一笑。

    「如是便好,說多了想必你又要嫌朕嘮叨,去殿中用膳罷,」當先站起身,負手走了幾步繼續道:「恰巧這兩日瑾國二皇子前來獻貢,朕便賜他一併用膳,你二人也不要拘束,他年齡與你們相差無幾,認識認識也是不錯。」

    「好。」

    兩人跟在後頭點頭應聲,沒有在意,等到了殿中見到來人才不由一驚,這瑾國二皇子分明就是——

    「容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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