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橄欖球比賽那天，谷岳和劉暢要離開家鄉，繼續上路。谷岳的母親雖然沒說什麼，但能看出她的牽掛和不捨。她一直送他們到路口。谷岳和劉暢的車子先下坡，又上坡，已經開出很遠了，從後視鏡裡看，她母親瘦弱的身影還在路口立著呢——她很愛自己的兒子，但是除了祝福，她幫不上別的。劉暢打破離別的傷感氣氛，逗谷岳說：你可別再過敏了，要不我和你娘的心都碎了。
在美國考駕照
現在有車了，谷岳考慮是不是要給劉暢搞個美國駕照——這麼長的旅途，每天至少數百公里，總是他一個人開，真成「自駕游」了。劉暢有中國的駕照，只是被扣了，要不然這事也很好辦。
谷岳上網查資料，還專門咨詢過一個中國留學生，問他們是怎麼弄到駕照的。他們說有兩個選擇，一是如果帶了中國駕照，可以去做一個公證，中國方面開一個介紹信，證明這個駕照有效。另一個選擇，是考美國的臨時駕照，但不能單獨開車，身邊必須有一個美國公民，他必須有美國駕照，五年以上駕駛經驗。
谷岳動了一下腦子，隨意在網上訂了一件東西，把谷岳的名字換成劉暢，但地址還是他家的——這證明劉暢在美國有一個郵政證據，證明他住在這裡。劉暢拿著郵件收據去了鎮上的車管局，申請考一個暫時駕照。
劉暢頭一天晚上研究了大半夜美國交規，找到了當年上大學時突擊應付考試的感覺。美國交規跟中國交規最大的不同點是，它是英語的，當然還有一些別的不一樣。他有點兒緊張，畢竟多少年沒參加過考試了。書上說答題可用日語、俄語、西班牙語等多國語言，唯獨沒有漢語——劉暢說：這不是歧視嗎？不照顧我的人權啊！
谷岳說：你將就吧，查出你來，我還是同謀呢。你在車管局考試，是電子多選題，只要看懂個大概，按鍵就完了。
劉暢在裡面考試，谷岳在外面等，一個人考完了，又一個人考完了——汗都出來了，劉暢還沒出來。谷岳過去問他怎麼樣了，他說剛答了六道題，已經錯了兩道了。一共25道題，再錯五道就不及格了！谷岳幫劉暢擦汗，安慰他說：不錯不錯，慢慢來。
那些題目出得莫名其妙，讓人哭笑不得，比如你碰到停車標誌，是停車呢還是開過去；比如前方有一個人橫穿公路，是飆過去呢還是停下來——這是開車，還是開玩笑呢。
過了40分鐘，劉暢終於出來了。一查，88分！80分就不及格了。
劉暢出來跟谷岳匯報：最初的幾道題特別難，從來沒有碰到過。比如它問，在路上開車，遇到一輛摩托車，做出什麼行為，會給他造成最大的危險。有幾個選項，其中有個答案是：不正常超車，在他的前方左轉。我想，不正常超車肯定是錯的，就按了這個，屏幕上出來一個大「叉」，說「你答錯了，請繼續下一題」。如果錯五道題，我就沒戲了——它不是最後告訴我正確與否，我按一下它就告訴我一次，製造恐怖氣氛呀。第一道題錯了，壓力很大，要是考不過，還得補考，這太麻煩了。緊接的幾道題，我忘了什麼內容了，反正全答錯了——前面的10道題，我錯了四道，今天恐怕不行了。沒想到後面的十多道題全是很弱智的，都答對了，順利過關。谷岳擦了一把自己的汗說：不錯不錯，不愧是中國考試專業畢業的。
隨後劉暢辦了美國的臨時駕照。他倆終於可以輪流開車了。
劉暢對谷岳說：你去副駕駛，我來開車。他發現這輛1991年的沃爾沃真夠老爺的，方向盤掰不動——不開車，不知道谷岳的辛苦。這車又大又沉，轟半天油才起速度。每每紅燈變成綠燈，身邊的車全超過去了，他們還沒起步，死踩油門也不走路——回頭率特別高。
「很狂很暴力」的橄欖球
說來也巧，考完駕照的當天，正是谷岳大學母校的校慶日。俄勒岡州立大學為了校慶，特意組織了一場橄欖球賽，對手是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
谷岳說：你有了駕照，我的母校要為你慶祝一下，咱們去看橄欖球賽。在阿拉斯加，他每週都看橄欖球賽，包括大學賽和職業賽，一個是週六，一個是週日，週一也有，電視上都轉播。劉暢說：你們美國人怎麼這麼愛看橄欖球？
谷岳說：確實。秋季和冬季是橄欖球的季節。橄欖球和汽車一樣，是美國的重要文化，你一定要去體驗一下，就像去巴西和意大利一定要看足球一樣。我們母校是全國第一，今年更順利，戰無不勝，還是全國第一。我們開車過去，如果沒有票，就找黃牛。學校離我們家只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美國有三大項目，最受歡迎的是橄欖球，其次是棒球，最後是籃球。橄欖球是規則最多的一個，很多人看不懂。谷岳上初中的時候玩過橄欖球，覺得它「很狂很暴力」——戴著頭盔、護肩、護膝，不顧一切地衝擊對方，把對方撲倒在地。那時他十二三歲，天天帶傷回家，胳膊青了，頭撞懵了，暈暈乎乎的——谷岳說，如果不玩橄欖球的話，我可能比現在聰明。美國人喜歡橄欖球，就是因為它野蠻。青春期荷爾蒙多，定個規則，打橄欖球，找個發洩的出口，比打架強多了。
谷岳上大學的時候，學校橄欖球隊的戰績不好，近幾年進步很大。這次回來看，賽場又擴建了，可以容納五萬多人——美國的大學特別重視體育，州立大學的橄欖球場都是一流標準。他倆走上看台發現，旁邊人穿的全是綠色和黃色，谷岳卻穿了件紅色衣服——人家以為他是對方拉拉隊的呢。不僅是大學生，周圍住的人、各個年齡段的人、帶著小孩的人都來觀戰。谷岳說：劉暢你看不懂也沒關係，你可以看拉拉隊呀，全是生動活潑的小姑娘。劉暢說：哪兒呢哪兒呢？也太小了吧？我還以為是螞蟻呢。
俄勒岡大學的字頭是O，所以橄欖球隊的標誌也是O，吉祥物是唐老鴨。加州大學隊的吉祥物是水獺。滿場都喊O，吵得很，給自己的球隊加油鼓勁，給加州大學隊噓聲洩氣，干擾他們打球。
兩隊各有一個人扮的吉祥物，穿著厚實笨重的塑形衣服。劉暢曾拍過一個連鎖快餐店的吉祥物，知道那套衣服又悶又熱又重——別人覺得好玩，身處其中的人卻很痛苦。兩隊的約定是，如果哪方得了分，對方的吉祥物就要做五個俯臥撐。那天俄勒岡大學隊打了六十多分，對方的吉祥物做了三百多個俯臥撐——可把那哥們兒害慘了，估計比上場打球還累。
在北美旅行的過程中，如果有電視，谷岳準會調到橄欖球頻道；只要能上網，他一定搜搜他們鴨隊的賽況。這就是谷岳熱愛橄欖球的程度，比家庭主婦看電視連續劇還上癮。劉暢曾問他，回到中國怎麼辦。谷岳說，北京有專門看橄欖球的酒吧，那裡有很多和他一樣的老外球迷；實在不行，還可以在網上看視頻。
谷岳大學畢業後，跟一些大學同學還有聯繫，跟母校的關係卻越來越遠了。之所以能繼續關注它，是因為橄欖球和籃球這樣大型的體育活動。這次回來，有幸再次看到橄欖球賽，谷岳好好地回味了一把大學時代。
比賽結束，他倆特意去了一個當年經常光顧的酒吧，喝了兩瓶啤酒。美國大學生活比較輕鬆，學習當然重要，但朋友交往和社會活動同樣重要，週五週六大家都會去參加聚會。谷岳說：大一大二確實喝過不少酒。劉暢說：我們好像一直就沒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