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奇的搭車遭遇
出了凱爾嘉裡,谷岳和劉暢乘坐灰狗大巴往南趕了兩個小時的路程——因為凱爾嘉裡是一個比較大的城市,一百多萬人口,周圍環繞高速公路,走路和搭車都不怎麼好玩。「灰狗」是豪華長途車,小地方不停。谷岳翻完地圖,對司機說:我們是玩徒步的,老坐車不合適,能不能半道停一下,在前面三號公路的交叉口就行。司機答應了他們。
谷岳和劉暢下了車,發現過路車並不多。當時是下午五點左右,太陽快落山了,沒有一輛車停下來,連詢問的機會都沒有。又過了一個小時,來了一輛破舊的吉普車。司機是個挺酷的年輕人,說可以載他倆一段。這輛車,只有駕駛座位的門是好的,其他的都打不開,谷岳和劉暢只得從窗戶爬進去。
司機湯姆和他倆年齡差不多,戴著墨鏡,脖子上露著文身,性情隨和,願意聊天。沒開多久,他說要去加油,錢包落在女朋友家了,身上沒錢,問他們能不能借20加元,到家就還。因為他是路上唯一搭理他倆的人,所以兩個人對他信任有加。加了油以後,車繼續往前開,過了半個小時,湯姆說前面要交過路費,能不能再借20加元。谷岳又掏了。湯姆停在一個路邊加油站,在那裡交過路費——谷岳和劉暢交換了一下眼神:加油站怎麼會收過路費?這時候天已經黑了,車燈打開,只照亮眼前的一小段公路。三人一時無話,只能聽到發動機聲和車外的風聲,詭異的樹影不停地向車後閃去。
又過了一會兒,湯姆說:我現在要拐個彎,去看個朋友,取點兒東西,要不然你們跟著過去一趟?因為沒有時間限制,他倆跟著過去了。在岔道上開了15分鐘,遠方有一個小山頭,山頭上有一處孤零零的小房子,湯姆說朋友住在那裡——他朋友估計很有性格:自己找塊僻靜地,在山上建房子,周圍什麼都沒有。湯姆說:你們在車裡等會兒,我朋友不喜歡陌生人。
這次搭車,比在阿拉斯加多爾頓公路上搭的那個前黑幫成員的車還要危險。可以看出來,阿瑟尼已經成熟,以前的生活跟他沒關係了,他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傷害。可是湯姆還處於性格不穩定、容易惹是生非的年齡。他老說要給這所房子裡的朋友還錢,不還錢的話,朋友會找他算賬什麼的——聽著讓人忐忑不安。
湯姆進去以後,谷岳覺得他在耍滑頭,開始有點兒擔心了——因為這裡荒無人煙,他找朋友來合夥打劫怎麼辦?看著那所房子,谷岳對劉暢說,門要是打開,他和朋友一起出來,我們可能就要被劫了。
15分鐘後,湯姆一個人出來了——谷岳和劉暢長舒了一口氣。他們繼續往西開,一直開到了落基山區的一個小鎮。湯姆指著山坡上的一處小白房子,說他家在那裡,他的室友在一樓種大麻,不希望外人打攪。他把他倆放在加油站,說等他10分鐘,回去取錢還他們。谷岳和劉暢在加油站又開始等,等了20分鐘也不見人影。
兩個人心裡都明白,湯姆夠嗆能回來了。谷岳說:我們被騙了,但他畢竟搭了我們一段,總體還算一個好人。再給他一次機會,等一個小時,一小時不回來,肯定沒戲了。
劉暢說:只騙40加元,也太寒磣了吧。坐車時我還誇他,說他的臉形和鬍子,很像電影《泰坦尼克號》裡的男主角。他說很多人都這麼說呢。
他倆跟加油站裡的人講這件事,人家勸說:你們肯定被騙了,這孩子缺錢花,他一步步試探你們有沒有現金,你們既然給了,就別想要回來了,就當是花錢坐灰狗了吧。
一小時後,湯姆還沒有回來。谷岳有點兒討厭他了。當初他還對湯姆說:要不把包擱在你車上,反正你還回來。他說:看你們了,隨便。幸虧拿下來,要不然真丟了。當時他還說你們的包真不錯,老盯著相機看。谷岳心有不甘,對劉暢說:你看著包,我去山坡上的小白房子那兒看一看,如果車在,我就敲門,把40加元要回來。
谷岳走近那所房子,周圍一片寂靜。房前停了三四輛車,唯獨沒有湯姆的。谷岳意識到那所房子根本不是他的,甚至湯姆也不是他的真名。
劉暢安慰谷岳,這次搭車旅行,碰到的還是好人多,偶爾碰到一個騙子,概率不算高,還好沒有遭搶。他們被騙了錢,憤怒是難免的,但是沒有辦法,找不到人了。
谷岳突然想起,上車不久,湯姆對他說,他倆攔車的那個位置,兩三年前有一個亞洲人,坐在一輛灰狗大巴上,突然把另一個乘客的腦袋砍了下來。谷岳差點兒把這事忘了,確實看過這樣一則新聞,那是個亞洲留學生,不知是否有精神問題。湯姆說:我也是剛想起這個事兒,早想起來就不搭你們了。他以前也在這裡搭過車,等了16個小時沒人搭理——這次你們算幸運的,當地人如果記得這個血案,你們更沒希望了。
劉暢回憶這段經歷時說:我們也是亞洲面孔,坐的也是灰狗大巴,慘案發生在我們搭車的位置附近,跟幾年前的情形幾乎一模一樣,彷彿電視節目裡的情景再現——除了湯姆,沒有人跟我們提起這事兒,反正挺邪乎的。這是我們旅程裡遇到的最負面的事。搭車需要走很多路,谷岳的腳還傷了,又碰到被騙這種事,我們有點兒灰心。而且,美國很多州的法律明確規定不能搭車。我們倆開始商量,要不要到俄勒岡之後,湊個1000美元,買輛二手車,改成自駕游吧。
風雨過後見彩虹
早上,谷岳和劉暢從小鎮出來,希望搭車去下一個小鎮。遠方一片烏雲壓過來,隨著一陣狂風,突然下起雪來——落基山脈的天氣就是這樣,千變萬化,不好預料。頭一天被騙了,影響了他倆的情緒。但是沒辦法,只能繼續向前趕路,去美國的波特蘭——看看今天的運氣吧。
時間不長,停下來一輛越野吉普,開車的大媽說可以捎他們一段路,只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當她得知他倆要去美國,於是說今天正好放假,閒著沒事,要不然送你們過去吧。大媽這麼痛快熱情,讓他倆備感意外。谷岳按捺住喜悅,說挺遠的吧,得開三四個小時呢。大媽說她丈夫在愛達荷州,那邊有一處房子,正在修理,順便去看看。
這裡的山路不是一條,順路的車更少,碰上這位大媽,真是他倆的幸運。跟她聊天得知,她經常搭人。劉暢對谷岳說:在加拿大搭車真是容易,受個小騙,不算什麼,不能好事都讓咱們碰著吧。中國老話不是說,福禍相倚嘛。
谷岳跟陌生人的溝通能力極強,很會逗悶子,不一會兒就能跟人打成一片——每次搭車,都是谷岳坐在副駕駛的位置,這樣不至於冷了氣氛,說不定還能多搭一段。劉暢雖然口語不錯,聽力也還行,但很少搭話,多數時間是聽他們嘮。谷岳尤其能逗女人開心,劉暢私下稱他是「婦女之友」。
他們從落基山脈中部一直往西南走,輕鬆進了美國。邊境口岸很小,只有一條小路,警察檢查了一下護照,輕鬆放行了。過了邊境,開了半小時,大媽就要往左拐了。谷岳和劉暢下車,感激並告別了大媽,繼續往南走。
等了二十多分鐘,一輛小卡停下,開車的小伙子跟他倆年齡差不多,30歲左右,赤著腳。他倆把背包擱在卡車斗裡,擠到前面的駕駛室。
小伙子是個自然主義者,保留著20世紀六七十年代精神的那種人,散漫輕鬆、知識寬泛、崇尚自然。他說本想從美國出發,一直開車去墨西哥,不久前剛有了孩子,計劃只能放一放了,但是出門野營幾天的自由還是有的。
傍晚,谷岳和劉暢在桑德波因特城外下車——它是愛達荷州北邊的一個小城,人口七八萬。當時趕上週五的下班高峰,路上的車一輛接著一輛,誰想把車停下都很困難。他倆商量著,是否隨便找個地方睡一覺,明天再走。谷岳突然發現遠處有一輛車停著,一對男女正在整理後備廂,好像是特意等他倆的。谷岳馬上跑過去問。他們居然一點兒也不意外,說:你們稍等一下,我們把後座騰出來。
他倆本想只搭80英里,可能老天爺開恩了——這對情侶說也去波特蘭!他們去看朋友,並參加一個自行車比賽。他倆做夢也想不到,在這麼偏僻的小城,居然能遇到去波特蘭的人,離這裡八百多公里呢——好比在延慶搭車,遇見了去威海的人。
這對情侶駕著一輛1986年的老沃爾沃,一路從東海岸開過來,車頂上還綁著兩輛自行車。他們好像是頭天晚上決定去波特蘭參加自行車賽的,然後說去就去了——想怎麼玩就怎麼玩,跟他倆算是同道吧。
他們從晚上六點一直開到凌晨兩點半,在波特蘭附近的森林公園裡,摸黑扎帳篷露營,省下了住宿的錢。這真是他們搭車最順的一天,好像風雨之後見到了彩虹。
在波特蘭淘二手車
波特蘭是俄勒岡州最大的城市。谷岳在這裡有一個中學同學、一個大學同學,他想看看這些朋友,順便蹭住在他們那裡,再花最少的錢淘輛二手車,繼續剩下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