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 第14章 落基山下的牛仔和牧場 (1)
    行者傷痛的腳踝

    從班夫出來,谷岳和劉暢直奔凱爾嘉裡,到那附近的農場客串幾天牛仔。谷岳的姐姐在凱爾嘉裡有個朋友,那裡距離班夫只需兩個多小時的車程。

    他倆背著大包小包走向高速公路,沉醉於兩旁迷人的風景。人行橫道略有不平,只是兩三厘米的落差,谷岳沒有在意,一腳踩上去,只聽卡的一聲脆響,腳就崴了——他連人帶包摔在地上。

    谷岳十分懊惱,爬過那麼多山,走過那麼多路,從來沒有崴過腳——有過幾次都是差點兒,本以為自己的腳是鐵打的呢。聽到那個聲音,他心說完了——終於在小河溝裡翻船了。坐在地上緩了半個小時,腳腕還能動,知道沒有骨折,但是不是筋折了呢。那叫一個疼!谷岳心想,這才剛到加拿大,前面還有美國和墨西哥,一大半的路在等著呢。

    劉暢以前崴過腳,但沒這麼嚴重。他勸谷岳不要用力,先把鞋脫了,看看傷情,還問他要不要去醫院拍個片子。谷岳雖然辦了保險,但錢還得自己墊,他說算了,走走看,到了朋友那裡再說。

    他倆商量著是否繼續搭車。谷岳表現出了他堅韌的一面,坐在地上說:一人腳疼一人頂,不能毀了搭車行啊。劉暢說:你就硬撐吧。

    即使這樣,谷岳還是要求輪流搭車,不能讓劉暢搶了風頭和鏡頭。谷岳搭車的時候,劉暢在一邊逗樂,躺在地上做仰臥起坐,說自己身體不過硬,一定要減肥啊——算是報了昨天「被戒煙」的仇。

    過了四十多分鐘,一個年輕小伙子停下了車,他正好也去凱爾嘉裡,順便把他倆帶過去。合著發動機的節奏,谷岳的腳開始疼,臉上掛著冰涼的汗珠。

    在凱爾嘉裡,谷岳姐姐的朋友還沒有到家,他倆只能在街上溜躂。兩人的包都很沉,劉暢已經替谷岳背了兩個——他前後各背一個大包,頭上還頂了一個,看上去就像一輛超載的人力車——即使這樣,谷岳的肩上還是得背一個。

    凱爾嘉裡有個大學,劉暢建議去校園的草坪上坐著等。那裡有很多漂亮姑娘穿梭——眼睛幸福了,腳疼可能就好點兒。

    劉暢的母親在醫院工作過,他給母親發了求助短信。他母親說千萬別動,一定要敷上冰。劉暢有點兒後悔,不該讓谷岳到處瞎走。到了朋友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冰箱裡面取了冰,給谷岳敷上。谷岳的腳已經腫起老高,像一個新出爐的麵包。

    那朋友說:你們真沒知識,沒看過美國職業籃球賽嗎?場上隊員腳一崴,立馬拉到休息室,把腳伸進冰桶裡,那是唯一的治法。而且崴腳絕對不能輕視——傷筋動骨一百天嘛,你這腳最少也得休養兩個星期。

    他們原本計劃逛完凱爾嘉裡的牧場,回到班夫徒步和爬山。現在崴了腳,什麼都幹不成了,實在沮喪——谷岳躺在床上,深刻地理解了一句話:旅途中的安全和健康是第一位的。

    劉暢也惦記著班夫,那裡的自然風光和戶外運動世界聞名。登山、攀巖、徒步、獨木舟,這些運動都適合谷岳。他也想去領略那裡奇異的景色——雄偉的大山一座接著一座,山頂都是灰色裸露的巨岩,中部以下全是茂密蔥蘢的森林。谷岳腳崴了以後,這個計劃只能被迫取消了。

    谷岳和劉暢沒有住在朋友家裡,尤其是崴了腳,更不好意思給人添麻煩。他們找便宜的汽車旅館住了兩天,目的是盡快把腳養好。

    劉暢開始扮演護士和保姆的角色,令谷岳好生感動。

    谷岳在日記裡寫道:劉暢真是好哥們兒。我在床上躺著,才發現他很會照顧人。他每天去超市買飯,買來紗布和膠帶幫我包紮。路上受傷那會兒,最想的就是回家,想念母親和女朋友的照顧。劉暢的體貼,讓我緩解了傷痛——他女朋友挺讓人嫉妒的,我是不是有點兒「斷背山」了?

    牧場牛仔的苦和酷

    歇了兩天,腳還沒好利落,但是谷岳不想等了——他向朋友借車,開車去牧場,回來再還他。那朋友很仗義,谷岳的姐姐在中國辦婚禮,他還特意趕了去參加。他有一輛微型節能車,只有兩個座,排量很小,每百公里只耗三個油。

    谷岳和劉暢把行李塞進車裡,滿滿噹噹的,後視鏡裡只能看到自己的大包。

    那車是專門為都市人設計的,佔地少,耗油低,停車容易。他倆開著它去牧場,真難為了那輛車——水泥路變成了土路,又是坎坷又是塵土,谷岳擔心它會不會突然掛了。前後左右的車都是載重大卡,誰見了他倆都會打招呼,好像在說,你們是從小人國來的吧。

    比爾的牧場在落基山腳下,李安的電影《斷背山》就是在這一帶拍攝的。那些青山綠水、草原牧場、馬狗牛羊,讓人過目難忘。谷岳和劉暢一高一矮,一瘦一壯,很容易讓人聯想起電影裡的兩位主人公。劉暢逗樂說,那部電影我沒敢看,人家不會把咱倆當成來這裡度蜜月的吧。

    快到牧場之前,他們遇到了牧養的牛群。那輛小車比一頭牛大不了多少,擠進牛群裡都不好辨別。

    谷岳以前專門為了體驗生活在俄勒岡州的一個牧場打過工,後來在美國開車自駕游的時候,還去過那裡。他推薦劉暢在牧場裡待待,看看牛仔是怎樣生活的。劉暢對牛仔的瞭解,僅限於電影和網絡遊戲。在去之前,看過《荒野大鏢客》,玩過《西部牧場》,覺得牛仔的生活既刺激又艱苦,既浪漫又彪悍。到了牧場之後,劉暢看什麼都驚訝興奮,尤其喜歡那些漂亮的牛馬和牛仔的用具。

    這個牧場的主人叫比爾,差不多70歲了,1米8多的個頭,腰板挺直,一頭白髮,說話不多,性格內斂,手大心細,他是那種典型的西部牛仔。他的牧場有四五千畝地,一兩百頭牛。所有的事,比爾都是親自打理。一兩歲的小烈馬,他親自馴服。牧場所有的房子,都是他親手搭建的,木頭自己伐,木工自己做。甚至汽車壞了,也是他自己修。

    劉暢有些感慨,電影裡好像只說了牛仔生活很窄的一面,這次才瞭解到,牛仔很忙,從早到晚都在幹活兒,甚至比農夫還忙。養牛很費事,比如需要架設和維護圍欄、防備偷獵和野獸、防病治病、配種育種等。養馬更複雜,後面會講到。

    比爾退休以後,把這塊牧場買了下來,另買了幾百頭牛,和妻子一起,過上了牧民的生活。

    比爾家裡掛著很多照片,其中大部分是他妻子的。比爾說,他妻子2000年患癌症去世了。每次提到她,比爾的眼裡都會流露出難以言傳的深情——他一生中唯一愛過的女人,是他的妻子。現在,牧場裡只有比爾一個人住。他的女兒女婿也住在這個牧場,但各有各的工作,一般週末才過來,或在比爾需要幫助的時候,過來幫他一下。

    比爾給他倆看了許多自己當年參加牛仔大賽的照片。他比牛還牛——套牛,套馬,摔小牛,得過很多冠軍。比爾在當地威望很高。碰見其他的老牛仔趕著自個兒的牛穿過他的領地,比爾都會去幫忙。谷岳和劉暢卻很少能幫上忙,他也不怎麼需要。比如,牛把鐵絲網弄壞了,比爾自己去接好。谷岳和劉暢覺得這事簡單,但是一試,手勁兒不夠。

    這裡有時也接待一些遊客,宣傳單上有比爾和妻子的照片——他妻子燦爛的笑容,已經成為永遠的回憶。谷岳覺得比爾有些孤單:一個老頭和他的牧場,雖然他的女兒女婿外孫住得離他不遠,但是他生命的另一半沒有了。

    從下周開始,牧場上的一百多頭小牛都要賣掉。他們要在四五千畝的牧場範圍內,把牛陸陸續續地從山上趕下來。

    秋季的牧場,像一幅古典油畫。樹上的葉子落了,草也枯了,一片金黃。比爾和他的女婿、谷岳和劉暢四人騎著馬,把第一批牛趕回來。四隻狗配合著他們,熟練地驅趕著牛群。別看比爾快70歲了,但體能很棒,馬騎得飛快,把牛群趕成一個漩渦,樣子特威風。

    谷岳的右腳崴了,一直疼,踩在馬鐙子上彆扭。所以,他只是左腳踩在馬鐙子上,右腳掛在外面。他借的一頂牛仔帽,被風刮掉了,想下馬去撿。右腳已經觸地了,左腳還卡在馬鐙子上。因為傾斜,馬站不住,開始亂跑亂跳,想把他的腳甩出來。最後谷岳摔了下來,再次摔傷了腳踝,躺在地上哎喲直叫。那會兒,離比爾的房子還遠,沒有辦法,只能勉強上馬,接著前行。

    大隊的牛群需要越過一條小溪,比爾的女婿說那邊還有幾頭牛,要一起趕過來,叫谷岳在這邊等著,看好眼前這群牛。谷岳在那裡等,等了足有10分鐘。這匹馬是比爾女婿的,跟他特別黏糊,老想跟著他走,拽都拽不住,最後只能任它跑。跑到山頂上,谷岳發現情況不妙,比爾的女婿正往這邊趕牛呢,如果擋在中間,牛群絕對不會過來的,因為牛群怕馬和人。他趕緊領馬往山的右邊跑,讓開道路,牛群才算慢慢地集中過來。有些小牛不聽話,喜歡亂跑。追牛是個技術活兒,騎術必須得好,才能追上並趕回它們。

    說是幫忙趕牛,其實只是充當一個樁子,別讓牛往這邊跑。比爾教谷岳一些基本的東西,比如想讓馬往右拐,需要把身體重心往右移,馬就會跟著人走;想讓馬跑的話,就用腿一夾,它就隨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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