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 第11章 千島間的漂泊
    海上的賺與虧

    谷岳和劉暢計劃乘坐拉斯卡去加拿大。拉斯卡即阿拉斯加的海上公共運輸系統。這一帶島嶼眾多,沒有公路連接。如果想要南下,時間又來得及,最好選擇乘船——乘飛機會錯過極美的群島景觀。谷岳一家在錫特卡住了半年之後,搬到了西雅圖,算是由海島登上了大陸。搬家的時候,坐的也是這種郵輪。

    搭乘這種郵輪,巡弋在和煦平靜、水波不興的「內灣航道」,觀賞海景、群島、高山、森林、水陸空各類野生動物、狹長深邃的峽灣以及臨近海岸線的潮汐冰河,是拉斯卡吸引觀光客的突出特點。

    船長聽說他倆從中國來,給電視台拍片子,於是請他們去駕駛艙拍攝。面對攝像頭,船員們一個個全變緊張了,平常嘻嘻哈哈,這會兒一律站得筆挺,一副驕傲的神情。船長發號施令:左滿舵!大副也嚴肅地喊:左滿舵!劉暢憋住了笑,心說,我倆只是路過,隨便拍拍,你們不用那麼緊張,但又沒敢說出口,說了就享受不到特殊待遇了。

    谷岳和劉暢買的船票,是沒有房間的,他們原本計劃在椅子上坐兩天。為了方便拍攝,船長將他倆安排在了船尾的海景房,在價格上給他們打了很大的折扣。那個房間的窗戶又大又透亮,直接可以看海,甲板上也沒人打擾,還有單獨的衛生間——劉暢佯裝沉重地問谷岳,咱們這麼佔人便宜合適嗎?

    當時,谷岳很久沒有更新博客了,劉暢也要剪輯片子,確實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幹點兒活兒——這破壞了他們省錢的原則,有點兒奢侈了。

    船的最上層甲板有一處露天場所,如果是夏天,人們可以扎帳篷,或直接鑽睡袋睡在外面。現在是10月份,天氣惡劣,常常下雨,甲板上已不適合露營,所以谷岳和劉暢沒有選擇這麼做。

    有能力乘坐這種船的人,多數人隨船帶著自己的車,他們可能開車回美國,谷岳和劉暢希望可以搭一段路程。他倆去餐廳跟人套磁,與一對退休夫婦聊了半天,人家來自佛羅里達,從美國的東南部一直開車到阿拉斯加,而且還不是第一次。谷岳鼓起勇氣提到搭車,他們說車太小了,而且還得睡後面,坐不下四個人。就要抵達加拿大西海岸的魯伯特王子港了,人們準備下船,到底層取車。谷岳挨個打聽,問了起碼10個人,沒有一個同路的。

    谷岳說:起初我們完全可以買坐票,和其他年輕人一樣睡在地上,這樣極有可能遇到一些同路人,先交朋友後搭車。我當時有點兒後悔——在旅途中,你一時偷懶選擇了舒適,可能下一步就輪到你吃苦頭了。我們這樣旅行,是想追求一種精神,不能說苦行吧,起碼是窮玩。我們在阿拉斯加的時候,確實挺辛苦的,但收穫很大。這次想佔一個小便宜,沒想到反而吃了大虧。

    船在群島間穿行,島上是蔥綠的高山,高山上長滿了雪松。每個島上都有小鎮點綴其間,少數人在島嶼碼頭乘船下船,一直到加拿大的魯伯特王子港——這條線路很著名,「孤獨星球」那本書推薦過。它叫公路,卻貫穿在海上。

    劉暢在船上回顧阿拉斯加,那是他本次旅行中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它寒冷的天氣、博大的荒野、豐富的野生動物,以及人與自然的和諧關係,令他思考良多、終生難忘。想到西伯利亞,只能想到冰天雪地,沒有人氣,只有冷酷。但阿拉斯加不是這樣,它荒有荒的層次,酷有酷的豐富——就像電影裡的一個有情有義、有血有肉的硬漢,劉暢要向他學習。

    海底的人與參

    谷岳和劉暢中途下船,來到一個小鎮,叫凱奇坎。這裡沒有熱帶海域的燦爛陽光,只有繚繞的雲霧和連年的陰雨,屬於溫帶雨林地區——這兒的自殺率全美最高,終年少晴多雨,人的情緒會抑鬱低落。他倆曬夠了太陽,偶而來一趟,覺得處處新鮮,舒適異常。

    19世紀末,凱奇坎地區發現了金礦和銅礦,使它迅速成為一個礦產供應中心。1936年,礦業蕭條,漁業和木材業增長。到今天,它已經完全轉向旅遊業。這個美麗的小鎮位於阿拉斯加邊界的最南端,是眾所周知的鮭魚天堂。

    他倆下了船之後,也是經朋友介紹,認識了一位漁民大叔和他的兒子。人家這天早上正好要去海灣裡捕海參,他倆搭船去開開眼。漁民的兒子穿著笨重的潛水服下到海底,他的助手負責供氧、監護和處理海參。政府每年只允許四周時間捕撈海參,而他們每週只被允許捕撈兩天,換算過來,一年只有八天的捕撈時間,所以他們忙得很,每天最多可以捕到1000公斤。

    過去,阿拉斯加人認為海參沒有什麼食用價值,只是近20年才開始捕撈——捕到的海參全部出口到中國。當地海參特別豐富,不用刻意養殖,足夠漁民捕撈和維生。

    潛水的人帶著一個大網兜,撈起海參擱在網兜裡。差不多每隔三四十分鐘,機器把網兜拉上來,那裡面盛滿了一大堆鮮活的海參。這邊的海參像黃瓜一樣大,各種顏色的都有。他的助手用刀一切,擠出其中的水分,甩到甲板底下的儲存室裡。

    船上的活兒幾乎不用動腦子,很像工廠的流水線,只需動作麻利。大叔兒子的潛海工作有點兒危險和難度,還有競爭性——旁邊另有一艘船,也在撈海參。凡事一比,人就容易急——如果海參不多的話,他會在底下喊,這裡不好,趕快換地兒。

    潛水的那套裝備,讓劉暢想起了《星球大戰》裡的黑武士,連喊話的聲音也很像。人在水下遇到什麼問題,要馬上跟上面的人講——因為確實容易出事,呼吸、水壓、溫度都是問題。

    他們把海參運到岸上,賣給當地批發公司,折合人民幣20元一斤。如果順利,他們每天有4萬元的收入。谷岳說,中國飯店裡一小碗海參就要四五百元,所以這個東西還是很暴利的。劉暢不是特別喜歡海參,包括其他昆蟲類的東西,像螞蚱、蝗蟲什麼的,他都不喜歡。谷岳平時也不吃海參,可能因為太貴,也可能覺得味道一般。

    他倆對阿拉斯加的看法有所不同,也沒少爭論過。劉暢覺得阿拉斯加是一個大寶庫,海裡有漁業,地上有林業,地下還有石油;它的面積差不多是得克薩斯的兩倍半,比中國的新疆還要大,總人口卻只有六十多萬。雖然氣候寒冷多雨,但綜合比較起來,不知比中國的大多數地方好多少倍。谷岳認為阿拉斯加的氣候惡劣,比中國的東北還要冷得多,尤其北極圈那邊,冬季平均氣溫是零下五六十攝氏度,而且還有長時間的極夜;男女比例是4︰1,女人不喜歡來這裡,男人要是沒有老婆、沒有女朋友,再好的自然環境又能怎樣?

    劉暢說:阿拉斯加的可持續性發展,做得很好——或者說,他們早早處理好了這個問題。每年都是固定的時間漁獵,固定的時間停止,限制你打多少頭鹿、多少只熊,還有釣多少條魚。有規矩,也就有了方圓。阿拉斯加的美國人不會佔小便宜,他們釣魚一釣十年二十年,可能比我們看得遠。今年多賺了,明年就沒了——急功近利差不多等於同歸於盡吧。

    谷岳說:漁民的壓力其實也挺大的。現在,捕撈海參的證並不便宜,如果一天只允許捕撈兩千斤的話,你必須趕時間,多受累,弄不好就白忙活了——它正改變著當地漁民的心態。

    他倆跟船去看了海鮮批發中心,那裡專門收購三文魚、海參以及其他海鮮,一片繁忙景象。批發中心面積不大,每天的收購量卻很大。小碼頭有兩三層樓高,一艘艘漁船排隊進來,驗貨、稱重、付錢、分包——那些海鮮被直接空運到中國或者東南亞——當地自給自足的漁民生活,已不可避免地捲入到全球經濟一體化的大潮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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